76.貓薄荷可真好吸(一)
此為防盜章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最後的鬥爭, 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一曲激動人心的歌曲完畢后,酒吧里的人臉色都無比精彩。
……
哇哦。
真是好激動人心啊,簡直想給他鼓鼓掌。
寇老幹部抱著話筒,還有點意猶未盡:「我再唱一首《黃河大合唱》?」
……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歌曲最後還是沒能再唱下去, 酒保勉強地笑著把這位先生請下了台,立刻讓兩個跳鋼管舞的熱辣美女接手了舞台。隨著熱情奔放的舞姿,先前那種奇異的氣氛終於破碎了個一乾二淨, 重回了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資本主義風氣。
寇秋還有點小失望。
就像剛才那麼正能量、那麼團結, 多好?
他站起身去洗手間開閘放水, 正在洗手池前沖手, 卻意外地看見一個栗色長捲髮的姑娘立在他身後, 笑吟吟望著他。她穿著時尚, 明顯家境優良,塗了鮮紅蔻丹的手摸了摸垂下來的髮絲, 輕聲問:「請問.……是夏新霽的哥哥么?」
寇秋甩甩手上的水珠兒, 詫異地望著她。
「我叫陳婷婷,」小美女介紹道, 「是夏新霽的高中同學。」
陳婷婷的性格很是熱情爽朗,充滿朝氣。寇老幹部也樂意和祖國的新一代多接觸接觸, 笑道:「小同學好, 你怎麼認識我?」
「那時候夏大哥總是在校門口接夏新霽放學, 」陳婷婷抿了抿嘴唇, 笑的落落大方, 「恐怕, 夏大哥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吧?」
她至今仍記得一清二楚。
和校園裡那些乳臭未乾手裡點著煙的混小子完全不同,門口那人衣服總是乾乾淨淨的,不花哨,款式簡潔,脊始終挺得筆直。偶爾襯衫袖子鬆鬆捲起,露出一小截線條流暢的小臂,靠在樹下翻動著書頁。
就那一眼,就讓陳婷婷記了這兩年。
那是她忘不了的少女綺夢。也許到了今天,情愫已經被時間消磨的差不多了,可說起來時,仍舊代表著她的青春。
「那一年,我還託了夏新霽傳了情書給你,」少女輕笑,「可你沒有回我——我就知道,你是希望我好好學習的了。」
「情書?」
寇老幹部的眉頭蹙了蹙。
他頓了頓,隨即像是從久遠的回憶中挖出了什麼,道:「或許,是粉紅色的信封,上面還畫了顆心嗎?」
陳婷婷有些訝然,隨即心頭又控制不住地一陣歡喜。她沒再多說,眼睛隱隱有些發紅,只是簡單道:「.……你還記得。」
這樣就夠了。
足以成為她那段沒有勇氣親自說出口的暗戀的最終結局了。
寇秋輕輕笑了笑。他從紙巾機中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看上去像是要哭出來的女孩子。
「在這之後.……」他緩緩說,「你總會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陳婷婷努力眨了眨眼,掩飾下淚光。
「那你呢?」
「我?」
寇老幹部的面容嚴肅了點。
女孩子屏息看著他。
「你想要的?」
系統再次重重嘆息了聲,想滄桑地抽根煙。
「首先,」寇秋莊嚴地說,「我想要成為一名黨員!」
女孩子:「.……啊?」
「然後,」寇秋慷慨激昂地說,「我要把我這有限的一生,投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之中!」
女孩子望著他,再次陷入了「我真的存在在這個世界里嗎這發展怎麼和我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的恍惚,獃滯幾乎要從每個毛孔里透出來。系統望著這孩子三觀都被刷新的震驚模樣,只想嘆息著摸她的頭。
慢慢來,它悲哀地想,會習慣的。
畢竟……我就是這樣被教育到麻木的呢。
——
回到小孩身邊時,夏新霽已經站起了身準備去找他,看見他靠近,緊鎖著的眉頭這才鬆開了,自然地伸開雙臂扎進他懷裡。
「哥~怎麼去了這麼久?」
寇老幹部遲疑了下,緩緩道:「小霽?」
「嗯?」
「你……」
後面的話並未說完全,又被截斷了,「算了,沒事。」
小孩好奇地打量著他,眸色莫名,拉著他的袖子絮絮道:「說嘛,哥,怎麼了?說嘛,說嘛——」
「沒事,」寇秋縱容地拍了拍他的頭,「不重要了。」
他再沒有問起過這件事。
只是夜深人靜之時,系統幽幽道:【他跟你想象中的,恐怕並不相同。】
想的是朵單純黏人小白花,可如今這偽裝乍然被人扯下一點,後頭露出的顏色卻讓他們都為之一驚。
寇秋沒睡著,他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卻並沒有回答這話。
第二天,兩人外出遊玩的地址定在了博物館。然而他們安排的行程才去了一半,就接到了老宅中保姆打來的電話,立刻匆匆趕回了家。
夏老爺子病了。
他躺在病床上,深深陷在雪白的被褥里,臉色也同這床單一般灰敗慘白,直到瞧見了自己的大孫子,他才勉強動了動,讓人扶他坐起來。
「清然,」他疲乏地說,「你回來啦?」
寇秋看著他這樣垂暮的模樣,喉嚨不由得一梗,佯裝輕鬆坐在他身邊。
「對,我回來了。」
「爺爺。」
出了病房后,幾個醫生都在沖寇秋及夏新霽搖頭。
「按現在情況來看,恐怕只剩下三四個月了.……」
「平常操心操的太多,之前的囑咐也沒好好聽,情況實在不妙。」
「建議家屬早早做好準備.……」
這些話,寇秋一句也沒聽進腦子裡去。他的腦中彷彿有千萬隻蜜蜂在嗡嗡地鬧著,翻來覆去就重複著一句話。
爺爺要死了嗎?
怎麼可能呢.……明明是那樣中氣十足、理直氣壯偏愛自己的老人……
寇秋甚至做好了自己隨時離開這個世界的準備,可直到今天他才知曉,親人的死亡,這是遠比自己的死亡,更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身後有人附了上來,緩緩伸手環住他,低聲道:「哥?」
寇秋勉力笑了笑。
「沒事了,」他輕聲道,「走吧。」
夏老爺子一住院,公司里的事便通通堆積到了夏新霽的肩膀上,他開始頻繁地往來奔波於公司和醫院之間。偶爾風塵僕僕一推開門,便能看見寇秋和迴光返照的夏老爺子一同盤腿坐在病床頭盤核桃的情景。兩人坐的筆直,手上忙活著,眼睛卻牢牢地盯著電視上新聞。
寇秋:「這個核桃摸著不太順……」
夏老爺子點點頭,無比贊同:「我也覺得。」
於是直接扔回盒子里,翻騰來翻騰去,又慢吞吞從裡面翻出兩個,塞一個給孫子。
「來來來,試試盤盤這個。」
夏新霽瞧著這兩個姿勢完全相同的老幹部,不由得低低笑出了聲。
除了盤核桃,有時他還能撞見寇秋在老爺子的指導下練氣功的場景。健身氣功八段錦,左腳開步.……與肩同寬……屈膝下蹲……掌抱腹前……
第一回瞧見時,可把來掛吊針的小護士嚇得不輕。
好好的年輕人,二十啷噹歲,長的也一表人才,這生命才剛剛起步,怎麼就想不開過起老年人的廣場舞生活了呢?
但見得多了,她甚至對此感到麻木。再過一個月,她還幫著又找了套太極拳的教學視頻,為企圖通過氣功練出腹肌的寇老同志打開了嶄新的世界大門。
夏老爺子最終走的很安詳。
他死前拉著寇秋的手,握了又握,像是要把這個從小疼到大的孫子的面容刻進腦海里。他看了很久很久,這才安心地閉上了眼。
寇秋一動不動坐在他床邊,沒有發出任何哭泣的聲音。
可是系統知道,他已經在哭了。這麼多年來,夏老爺子是唯一一個教會寇秋親情的人,他的存在,便是寇秋心目中「長輩」兩字的最終含義。
然而如今,這兩個字,也終究不再屬於寇秋了。
葬禮辦的並不大,邀請的只有這些年同夏家有往來的人家。大多數來訪的賓客望著兄弟兩人,心裡頭多少都有些看熱鬧的心思。
掌權人都不在了,為了這家產,兩人恐怕要鬧得天翻地覆了吧?
偏偏人前還要裝的這麼和睦,嘖嘖嘖,真辛苦……哎哎哎?等會兒,怎麼這兩個突然間就抱上了???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讓他們更為震驚。
夏新霽:「公司我暫時接管,但是資產都是哥哥的,我一分也不會要。」
寇秋:「不不不,公司是你的,資產也是你的,我不需要。」
我要這資產有何用,我的心裡只有為人民服務!
夏新霽:「不,是你的。」
寇秋:「不,是你的!」
夏新霽固執:「不,就是你的!!」
寇秋:「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拿著!」
看的目瞪口呆的眾賓客:.……
這是在拍益達廣告么.……
特么數十億的資產你們踢皮球啊,說不要就不要啊!你們按劇本來一回好不好啊?
你們不要,我們要啊!!!
簡直要哇哇哭出聲來!
寇秋:【.……】
記憶生生被挖去了一塊,就像是拼圖少了其中一部分,剩下的便全部無法拼湊起來,只能成為一堆零碎的碎片。寇秋這一天在樓下將昔日的相冊都翻了出來,想要從中找到關於任務對象的蛛絲馬跡,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所有的照片里,都只有原主自己。
並沒有其他人。
他坐在地毯上,茫然地盯著地上一大堆散亂的照片發獃,忽然道:【我們要完成的是什麼任務來著?】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見了鬼了。
家中的保姆也換掉了,新來的保姆一問三不知,對這些事情像是一概不了解,所有的記憶,都被蒙在了一團迷霧裡,半點看不分明。寇秋隱隱覺得,自己像是被催眠了。
倘若他沒有系統,恐怕根本不會察覺到任何不對。生命的萬花筒里驟然少了其中一種顏色,並不像想象中那樣會全部崩潰,相反,仍舊可以維持著先前的秩序向下運行著。
系統說:【可你的另一個崽子不過是任務世界里一個NPC,怎麼可能催眠我?!!】
寇秋沉默了會兒,隨即遲疑道:【.……因為你的思維比較簡單薄弱?】
系統:【.……】
這特么已經是統身攻擊了吧,過分!——
寇秋進入學校時,已經陸續有下了課的大學生嘻嘻哈哈地出來了。他穿著白T恤牛仔褲,在一眾青春洋溢的學生裡頭竟然也不顯得違和,隨手攔了個學生,問道:「同學,麻煩問一下,運動場在哪裡?」
他隱隱記得,小孩說今天下完課要去練習跑步來著。
學生給他指了路,看見他出色的容貌,又忍不住問了句:「你不是我們學校的?」
「不是,」寇秋抬起眼,沖著他笑了笑,「我來找弟弟的。」
他沿著學生所指的方向,慢慢繞過了大半個校區,到達了運動場。馬上就要到運動會了,參加項目的運動員此時幾乎全部都被集中在場地上,按照自己所報名的項目練習著。寇秋穿過人群到達看台,很快便在底下的人里發現了夏新霽的身影。
夏新霽是運動裝。他的身體比上兩年前健康不少,已經顯出了男子獨有的那種令人眼熱的體魄,只是皮膚仍舊白的能發出光來,此刻微微抿緊了唇,簡單地做了幾個拉伸的動作。
他在學校中的人氣顯然很高,不少女生都紅著臉聚集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低聲地竊竊私語些什麼,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敢真的上前。
系統說:【哇——他居然還擁有自己的後援會!】
太現實了,這個世界就是完全看臉的嗎!
寇秋完全聽不見他說的話,眼神只聚焦在夏新霽身上,用讚歎的語氣說:【真青春。】
他的心裡悄悄湧上了點老父親的自豪。
系統沉默了片刻,道:【阿爸,你好像忘了你是來責問他催眠的事了。】
寇秋:【.……】
對哦。
他忙把老父親的一面收了起來,重新板起了臉。
「參加一千五百米的運動員,參加一千五百米的運動員!」底下的教練揚起了小旗子,指揮著運動員都站到位置上,「等會兒咱們先跑一輪,試試看是個什麼感覺——」
夏新霽始終漫不經心垂著眼,寇秋在看台上望著他,忽然間看見小孩抬起頭,朝著自己的方向看了過來。
【哎哎哎?】系統也很驚訝,【他看見我們了?】
看台上的人不少,夏新霽的目光卻像是裝了雷達,准准地對著寇秋所在的位置望著,在看見坐在看台上的青年後,他驀然勾了勾唇角,方才那一點漫不經心像是露水似的蒸發不見了。
「預備——」教練把旗子高高舉起,口哨也含到了嘴裡。
「開始!」
下一秒,所有的運動員都猛地沖了出去。
寇秋的目光一直追著小孩,似乎是因為優越的腿長,小孩的頻率明明也沒有快到哪裡去,可幅度卻明顯比身邊的人都要大上不少,輕輕鬆鬆地維持在領跑的前列位置。
幾圈過去,所有人的速度都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
寇秋隱隱有點擔心。
他心中的夏新霽仍舊是那個身體不太好的小孩,如今驟然看見對方這樣奔跑在田徑場上,就像看見自家暖房裡養出來的嬌花此刻把自己的根須拔了出來在陽光下奔跑飛快似的,簡直,牽腸掛肚。
【沒事,】系統安慰他,【你看,這不一直是跑在前面嘛!】
話音剛落,夏新霽便發力了。
似乎是最後一圈,大家的速度都有了明顯的提升,夏新霽額頭全是亮晶晶的汗漬,被陽光一照,扎眼的很。他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疲憊,一下子徹底釋放出了身體里的力量,一個個地向前超越,慢慢變為了第一。
寇秋屏住了呼吸,明明不是正式比賽,卻簡直比正式比賽看的還要緊張。
「衝刺了!」
裁判再次揮動旗子,拉起的紅線處,夏新霽第一個邁著長腿跑過去。
寇老幹部欣慰不已。
他拿了瓶冰鎮的礦泉水下了看台,小孩身邊已經被不少人簇擁著了,可夏新霽仍舊神色冷淡,也不想多說話,只推開了幾個人伸過來的手。直到隔著人群一眼看見了他,他的笑容才瞬間明朗起來。
「哥,」他說,「你來啦?」
寇秋嗯了聲,把水遞給他。夏新霽仰起脖子喝了幾口,把身邊幾個人都扔在後頭,隨即汗濕了的外套向肩膀上一甩,帶著寇秋一起向前走。
「哥想吃什麼嗎?」他說,拿手機飛快地瀏覽著,「要不我們去吃日料吧?正好吃點清淡的,哥今天還說頭疼呢。」
寇秋抿了抿唇,話突然變得很難開口。
小孩平日的心思總是太多了,哪怕笑時,也不是那種全無芥蒂的笑。如今他終於見到夏新霽這樣活潑又開心的一面,先前的話,便怎麼也吐不出來了。
他們一同在外頭吃了一頓飯,小孩顯然心情很好,一個勁兒地給他夾菜,放下筷子時就彎著眼睛,沖著寇秋沒完沒了地傻笑。
直到回家上樓時,夏新霽仍舊在輕聲哼著歌。
系統說:【阿爸,是時候了。】
再不說,你就真的不忍心說了。
寇秋咬了咬牙,喊住了夏新霽。
「小霽。」
小孩茫然地看他,「嗯?」
「你……」寇秋深呼吸了一口氣,「你跟我過來。」
他把人帶到了自己房間里。
夏新霽乖巧地在他床上坐了,望著他的眼睛閃著光。
「哥要說什麼?」
寇秋直直看著他的眼睛。
「我有事情不記得了,」他一字一頓、認真地道,「小霽,我的記憶缺塊了——這件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
夏新霽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了。他垂著頭,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寇秋輕輕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要對我催眠?」
半晌之後,夏新霽的嘴唇勉強動了動,重新抬起了眼,望著他。
寇秋怔了怔,因為小孩的眼睛里居然蒙著一層瀲灧的水光。
「是,」他說,「我催眠了——那為什麼哥哥還記得?」
「我明明、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地想把那個人抹去了,」他輕聲說,「可哥哥就這麼愛他么,居然還記得?」
寇秋:「.……」
他心說,我愛個鬼。但那人是任務對象啊,我必須得記得!
「解開催眠,」寇秋低聲說,「你不該這樣做。」
夏新霽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哥哥.……」
「解開催眠,」寇秋硬起心腸,「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了。」
夏新霽別過了頭。許久之後,他才輕輕道:「哥哥自己都可以解開了。」
寇秋初時還有些不解,隨後卻驟然明白,手指一下子搭上了自己腳腕上的鏈子,「你……」
「催眠,」夏新霽低聲說,「一定是要有媒介的。」
他看著那串細細的腳鏈被緩緩拆下來,聽不到那連串的鈴鐺聲,寇秋的神情也一點點便得舒暢。縈繞在頭腦的迴音像是消失了,痛感和朦朧感也消失了,他抿抿嘴唇,望著小孩,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小霽,你——」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的話沒有問完,已經粗暴地被夏新霽打斷了。
「哥哥喜歡我么?」夏新霽哀求似的看著他的眼,「喜歡么?」
寇秋察覺到,有刀鋒似的目光從自己的身上慢慢掠過去了。
周遭的聲音一下子雜亂了起來,數只腳踏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寇秋趁著亂悄悄把眼睛睜開,瞥了眼周圍。
黑而潮濕的廢棄廠房,被捆住的手腳和堆得亂七八糟的紙箱。寇秋動了動手腳,隱隱感到自己背後還綁著一人,他微微側過頭,看到了那人露出的一小截皓白伶仃的手腕,在滿是臟污的地上瑩潤的驚人。
那淡青色的血管和纖細的脈絡,都在直接地昭示著這人的身份。
是夏新霽。
「哥……」夏新霽垂著頭,似乎是疲憊極了,只用氣音小聲地說,「能聽到我的話嗎?」
寇秋摸索著抓住他的手,低低地嗯了聲。濕潤而潮濕的地上,兩人緊緊地靠著,他甚至能聽到對方胸膛里傳來的砰砰的跳動聲。
「他們,」夏新霽咳嗽著,「他們只會殺一個.……」
他的手痙攣似的用力,使勁兒碰了碰寇秋的掌心。寇秋恍然覺得,自己彷彿是握住了一整塊光滑的冰塊,那樣的溫度讓他整個人都是一哆嗦,寒意一直浸到了心裡。
「待會兒無論我說什麼,都不要反駁——記住了!」
寇秋還未來得及答應,便聽見了靠近的腳步聲,迅速又把眼睛閉上了。他默默在心裡呼喚了聲:【阿崽。】
系統的聲音立刻出現了,不過是無精打採的,【嗯。】
【這到底什麼狀況?】寇秋問。
系統幽幽道:【這難道不該問你嗎?】
它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遇上這個宿主后,整個劇情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一去不復返了——不僅夏清然這個好好的大少爺馬上就要去考公務員了,甚至連原本的主角攻和主角受,也在被調-教成為共產主義接班人的道路上大步邁進——這和它剛開始預想的虐渣劇情完全不一樣!
它打起精神搜尋了半天,也沒從原本的劇情中找到半點兒和這次綁架有聯繫的,只是在看到綁匪面容時,才精神猛地一振。
【這個綁匪——有點眼熟啊,】它沉思了會兒,【好像就是原主記憶里那個和夏家有仇的?】
【.……】寇秋的心裡猛地升起了點不大好的預感。
片刻后,這不好的預感變為了現實——因為那個顯然對他的家族恨得咬牙切齒的綁匪獰笑著走了進來,一把提起了身後夏新霽的領子,粗暴地上手將兩個人質都打醒了。
寇秋睜開眼,用一點餘光瞥到夏新霽一下子通紅起來的臉,心瞬間便高高提了起來。
他的崽!
「睜開眼睛看看,居然到了我這地方,」綁匪的刀鋒慢騰騰劃過被牢牢綁住的寇秋的臉頰,冰冷的讓寇秋一寒顫,「生氣不生氣,夏家少爺?」
「好好看看——」他獰笑著說,「說不定,這你看到的最後幾眼了。」
寇秋咽了口唾沫,試圖和他講道理:「同志,我們當今可是法治社會,這麼玩可是不正確的。」
警察叔叔會來把你抓走的!
綁匪往地上唾了一口,聲音更凶了。
「什麼講道理?」他冷笑了聲,「你要和我這刀講講道理?」
話音未落,他手上猛地一用力,寇秋的脖子上便驟然出現了一道血痕——這力道大極了,痛意排山倒海而來,寇秋有一種可怕的直覺,這人,真的能直接將刀徹底捅到他脖子里。
「我不會讓你這麼輕輕鬆鬆的死,」劫匪表情愈發猙獰,一點點沿著他骨頭的痕迹下滑,「我會把你剝皮拆骨,一點點放進開水裡給燙熟了……」
寇爸爸咽了口唾沫,絕望地對自家小系統說:【他為什麼這麼恨我?】
系統說:【你這個身體的爸渣了他的媽。】
寇秋難以置信,【所以呢?】
這跟我有半毛錢關係?
系統說:【在中途插一腳破壞完人家家庭之後,他又拍拍屁股跑了,所以他媽為愛痴狂,跳河自殺了,他爸被戴綠帽之後還瘋了,沒幾年也跟著走了——他一個好好的家被折騰的家破人亡了,要是你,你不恨么?】
寇秋沉默了。半晌才問:【那他咋不去找我爸?】
系統說:【哦,因為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