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見兩人對視著不說話, 小劉笑嘻嘻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遠遠跑到一旁。顧北音看著她躲在樹後向自己眨眼, 莫名生出一種被推進狼窩的錯覺。
秦清越輕咳了一聲, 沒話找話說:「寒聲安排了兩個保鏢, 我剛才和陳導打過招呼了, 他們以後會保護你。」
令人不安的曖昧感一瞬間消散,顧北音摸著椅子扶手坐下, 點了點頭。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 最常見面的場景也是一起回家應付父母,每到這個時候,顧北音就會自動攬過去說話接話的重擔,從未冷過場。眼下她安靜喝水不說話, 秦清越只覺得椅子上都好像長了刺。
不但不習慣,甚至還有點兒難受。
見顧北音身上還穿著濕水的戲服, 臉上的妝也沒卸,秦清越捏了捏水杯, 輕聲道:「你這幕戲如果拍完了,就先去卸妝換衣服吧,不用特意在這兒陪著我。」……也不用, 這麼客氣。
秦清越心緒有些複雜,卻猶記得這話他沒資格和立場說。
顧北音輕聲道了謝,起身向休息室走去。兩個保鏢立刻跟上, 無形中隔絕了秦清越看過去的視線。
小劉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又鑽了出來, 拉起秦清越放在一旁的行李箱, 笑眯眯道:「休息室離住宿的地方挺近的,音音一會兒應該直接從那邊走了。秦總您和我來,我帶您過去。」
秦清越猶豫了下,起身跟上。
顧北音住的小樓一共四層,房間在二樓盡頭。小劉拿備用鑰匙打開門,微微愣了愣。她目光有些閃躲地瞟了秦清越一眼,捏著扶手的指尖往回收了收。將行李箱從半敞的門縫間推進去,小劉將鑰匙往秦清越手裡一塞,道:「秦總,我想到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您進去歇一會兒吧!」
說罷,不等秦清越回答,她直接火燒眉毛一樣急匆匆跑了。
秦清越捏著鑰匙在門口站了會兒,見其他劇組工作人員不時進出,伸出手慢慢推開了門。屋中陳設簡單至極,一眼就能掃完。秦清越呆了片刻,發覺有人已經開始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緩步走進房間反手關好門。
他剋制著目光不往床上看,被黑髮半遮半掩的耳尖卻悄然紅透。用餘光丈量了下距床邊的位置,秦清越慢慢彎腰伸手,小心翼翼地提起被子,將整張床罩住。
做完這一切,他的手心已經沁出汗水,不但耳朵,就連臉頰都浮出一層淺淡的紅暈。
將一旁的窗子打開,又將外套脫掉,秦清越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目光無意識地從床角劃過,一眼就望見了那明顯和膚色相近的、半垂著落下一截的內衣肩帶。
……
顧北音推門進來就見秦清越將小凳子搬到了窗邊,額前黑色的碎發被風吹得不是揚起又落下。他整個人倚在牆上,兩條大長腿散漫向前舒展著,手裡捏著本雜誌,正看得入神。
觀其神態,沒有絲毫異樣,看起來極其正常。
顧北音又匆匆掃了眼床上,確認被子把早上忘收的衣服遮得嚴嚴實實,一顆提起的心才重重落下來。
「餓了嗎?該吃飯了。」將手中的飯盒放在小桌子上,顧北音說,「聽陳導說食材都是你一起帶過來的,謝謝了。」
秦清越拖著小板凳坐過來,聞言笑了笑:「不用道謝……你就當是我在為之前的事贖罪吧。」
顧北音嘴唇動了動,剛想接話,卻傳來了敲門聲。見秦清越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她只得將話咽下去,起身開門。
小劉倚在門邊,整個人笑得如同一朵見到了太陽的向日葵:「音音,你和秦總在吃飯啊?」
顧北音點點頭,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
小劉瞟了一眼屋裡,見秦清越端坐在小板凳上正看過來,笑容里多了三分狡黠:「噔噔噔!Surprise!」
一大捧玫瑰花被她從身後拿出來,紅色的烈焰玫瑰和白色的月光玫瑰層次分明,讓人一眼就能看出設計師的用心。小劉賊兮兮地眨了眨眼,將花往顧北音懷裡一塞,壓低了聲音:「剛送來的,花店老闆說是高價專派件。這麼浪漫,肯定是秦總。你們好好過二人世界吧!我就不當電燈泡了……」
顧北音眼睜睜看著她連蹦帶跳地跑遠,手裡捧著花只覺得像是一捧燙手山芋,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怎麼了?有事要忙?」秦清越站起身,問道。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顧北音有些僵硬地抱著花轉過身進屋,小聲道:「沒……就是有人送了捧花來。小劉以為是你送的……」
秦清越下意識搖頭:「不是我送的……」
顧北音關好門,情不自禁地笑出聲:「我知道不是你送的,小劉她不清楚,應該是誤會了。」
屋中氣氛一時有些微妙,顧北音錯開目光,岔開話題:「《問鼎》拍攝的事知道的人很少,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顧北音話一頓,從玫瑰花叢間找到了一張卡片。
細長的卡片是女孩子偏愛的暖色系,背面手寫了一行蒼勁有力的小字:
祝開機順利,萬事勝意。——周韜
「是周韜。」顧北音搖了搖手裡的卡片,看了眼默不作聲、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秦清越,將花放到一旁的柜子上,「祝我開機順利的。」
秦清越重新坐回小凳子上,低低應了聲,下意識坐直了些。
一頓飯兩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到最後飯菜都還剩了一些。顧北音將餐具簡單地收拾了下,將玫瑰找了個花瓶裝水插好,找了個話題打破沉默:「你剛才說為了贖罪,是我哥和你說什麼了嗎?」
秦清越笑了聲:「沒……是我覺得以前虧欠了你不少。不過你也不用有心理負擔,畢竟算起來我也算是你半個哥哥了。」
秦總渾然不覺自己在立flag,說完自然而然地提出邀請:「要不要出去走走,還是你累了想休息?」
顧北音想了想的,道:「出去走走吧,這邊兒風景挺好的。」
劇組的拍攝還在繼續,小樓附近沒什麼工作人員。秦清越和顧北音順著小樓旁的一條小路往下走,兩個保鏢遠遠地跟在他身後。
「說起來這是我第二次進山了。」秦清越幫顧北音拂開一根樹枝,嘴角翹了翹:「第一次的時候還是因為支教。」
秦清越這是第一次主動提及之前的事,顧北音有點好奇問道:「支教?讀大學的時候嗎?」
「嗯,那時候不想那麼早進公司,就報了學校的暑假支教。當時一共去了四個人,都是第一次進山,鬧了不少笑話。」秦清越語氣輕鬆,被樹影掩映的臉上帶著遮不住的笑意。
被他感染,顧北音也跟著心情輕鬆起來:「什麼笑話?說說唄。」
「那可就太多了……」秦清越折了根雜草捏在手上,面色坦然,絲毫不覺得說自己過去的糗事會抹不開面子,「報名的時候不知道條件的艱苦,興沖沖跑過去,結果就看到了一件破舊的小屋子,和一屋子坐都坐不住的小朋友……那時候脾氣控制得不好,第一節課就黑了臉,結果把一個膽子小的小姑娘嚇哭了,哄了好久才哄好,現在說起來都是淚。」
顧北音絲毫沒有同情心,臉上的笑容剛展開,就見草叢裡躥過一抹細細的黑色。看清那東西是什麼,顧北音立即扯住秦清越的手臂,將人往回拉了拉:「有蛇!」
受驚之下,她的手扣得緊緊的,隔著外套秦清越都感覺有些吃痛。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秦清越抬手示意保鏢走上來,見顧北音臉色仍有些發白,想了想,紳士地半攬著她的肩往回走:「沒事了,不用害怕,蛇已經逃跑了。」
男聲低且輕,透出一股子平時不曾顯露的溫柔。顧北音砰砰亂跳的心臟鎮定了些,無端覺得秦清越可能是拿出了之前哄哭泣的小女孩的經驗來哄她,不由笑了笑。
「謝謝。」
清風、樹影、陽光,還有她笑成兩輪盈盈彎月的眼睛。
秦清越只覺得胸膛里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了兩下,慌亂而不自在地移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