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62
霖逸摘下濕漉漉的眼鏡, 在腿上隨便蹭了兩下, 擦乾淨上面的水珠又戴回去。
教練不由得坐正身體，背脊緊繃，緊張地咽了下口水, 喉結上下滑動了下。旁邊的經紀人扶住他, 生怕教練太過激動, 不小心栽倒自己。
陳立和馬力同時屏住呼吸，望著選手準備區域。林小北在跳台下活動活動腰腿, 轉了兩圈, 把身上裹著的大浴巾遞給左木木。
又綠了一次，季凌望著他們兩個人的互動，沉默的想著。
到第二輪比賽了，依舊從林小北開始。觀眾忍不住期待他的表現, 又擔心第一個動作太完美了，他大概已經拿出了極限。
第二跳要是普普通通, 讓大家失望怎麼辦？
林小北踏著緊張刺激的氛圍走上跳台，站在跳板前沒怎麼停留，筆直的踏過去, 如履平地。
他的第二個動作是反身三周半，雖然在難度方面比不上倒立。可滯空時間長了些，觀賞性不相上下。
經過無處次練習后，林小北的三周半幾乎是教科書級別, 表現非常穩定, 甚至連上個動作的過度緊繃感都沒有了。
裁判看得相當服氣, 無可奈何的給出高分，讓林小北成為單場首個累積平均分破9的選手。
「哇！」林小北跳起來，興奮的抹了把臉上的水，連浴巾都顧不得裹，開心的在對岸尋找季凌。
季凌遠遠跟林小北對視，給了他一個微笑。林小北彎起眼睛，露出嘴角尖尖的小虎牙。
「太帥了天吶，被季凌安利來看這場比賽真的超值…等等，我怎麼覺得林小北總在跟男神對視呢？」
「重點在這裡？難道不應該討論，季凌啥時候對跳水產生興趣嗎？」
「早知道跳水能勾搭男神，我早就加入國家隊了！」
「得了吧，人家跳水運動員身材多好啊，再看看你腰上的游泳圈？加入國家隊，人家能要你？」
林小北在觀眾席的議論聲中收回目光。
「喂，」左木木看他戀戀不捨的樣子，好奇的問，「你跟季凌會公開嗎？」
「啊？」會嗎？林小北想了會，搖搖頭。
季凌從來沒提過公開的事情，幾次來看比賽，也都全副武裝，包的嚴嚴實實，明顯不想被粉絲認出來。
可能他不想讓大家知道他們的關係吧。
「那你想公開嗎？」左木木又問。
「我…」林小北一時答不上來，低垂著腦袋看向自己腳尖，想要降低自己存在感。
這孩子太蠢了，連轉移話題都不會。左木木沒有再追問，拉拉筋準備比自己的第二輪。
確定他走遠了，林小北才抬起頭。
想公開嗎？大概…
想啊。
季凌那種人，誰不想獨佔呢？
廣播叫到左木木的號，他已經站在台上了。第二跳依舊非常穩定，高傲優美的姿態讓人挪不開眼。
個人成績能在國際上排到名次的選手，幾乎都有自己的比賽風格。霖逸的挑戰性，約瑟的無聲侵襲。而左木木，他的風格比那兩個人還要特殊。
傲慢，驕矜，每個細節每個髮絲都透出白雪般的氣節。看他比賽，恍惚間還以為在欣賞偉大音樂家的舞曲。
「挺好。」季凌簡明扼要的概括。
「稀奇啊，你居然看別人比賽了？」教練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他跟季凌同場看比賽這麼久了，這位大爺目光一直在林小北身上，就沒挪開過，還以為其他人都是石頭草木NPC呢。
「木木天分很高，他的跳水像是一場藝術。」霖逸驕傲的稱讚自己弟弟。頓了會，又遺憾的補充，「可惜學得太晚了，該練基本功的年紀沒有練，所以沒有辦法短期內突破更高的境界。」
「他才二十歲，年紀也不大啊。」陳立說。
馬力拿眼睛戳他，「是啊，二十歲不大，你都二十一了呢。跳水運動員職業生涯有多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撐死再參加兩次世運會，就該退役了。」
「而且上面還有貝貝壓著。」最強北吹季凌登錄上自己的長高，毫不留情的說，「以後金牌跟他無緣了。」
其他人被他的話噎了一下。
要比年齡，十八歲的林小北才是最小的。可人家名字在第一個掛著呢，結結實實把他們這些前浪拍死在沙灘上。
「別高興的太早，」教練看向在後面排隊的人，「林小北也不是穩贏。」
順著他的目光，大家看到正在等候區的約瑟。
約瑟也看到他們，高興的揮了揮手。
「以前都是我跟他比，還以為能比到最後呢，結果今年換人了。」霖逸頗有感慨。
約瑟的第二個動作也是反身三周半。作為參加過好幾年世界賽的老選手，他憑藉以往的比賽經驗，知道怎麼做能讓裁判儘可能的打高分。
約瑟用近乎完美的第二跳，拉回了0.3分的差距，兩個人之前的分差只剩了微弱的2.1。
還有四跳。
原本目光聚焦在裁判黑上的觀眾全都被吸引了，紛紛猜測兩個人到底誰會獲得最終的勝利，甚至都懶得計較H隊長拿到了8分的事。
身為當事人，林小北也開始緊張起來。他裹著浴巾，蹲在左木木身邊，本能的向他尋求方法。
「我說…」左木木聽完林小北的話，用看傻子的眼睛看著他，「你這時候問我怎麼辦？」
「啊？不行嗎？」林小北睜大眼睛看著他。
左木木一指頭戳向背後的計分板。
第二跳結束，左木木追回了一個人，現在的名次排在第四位，總分174。
跟第三名相差一分，跟林小北，相差也不過7分而已。
「第四名也是有尊嚴的，我還想著怎麼把你跟約瑟拉下來，拿到冠軍呢。」左木木理直氣壯的懟他，「現在是賽場上，我也是你的對手，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哎呀！」林小北才意識到這種情況，連忙站起來想要跟他拉開距離。
他左右看了看，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唯一跟約瑟熟點，他還在忙著安慰自己家的選手。
林小北一個猶豫，又縮回來，蹲在左木木腳邊，像一塊小膏藥似的。
「呼，你啊。」左木木嘆了口氣，跟他一起蹲下。
他雪白的皮膚混在一堆黑蛋蛋群里十分顯眼，像是個白麵糰子。他戳了戳旁邊的黑麵糰子，跟林小北分析，「你知道，第一個上場最大的弊病是什麼嗎？」
林小北搖了搖頭。
「第一個上場，後面的人可以看到你最後的底牌。尤其在第六跳，他們可以輕易算你的分數，知道自己拿到多少可以超越你。」
林小北隱約意識到這點，抿了下唇。
「不過算分跟你沒關係，哪怕你最後一個上場，也算不出來拿到多少分才能贏人家。」左木木嘆了口氣，對他有些無奈，「洲錦賽是一局結束，所以這場就是決賽了。之後參加的比賽，還有一場半決賽，分AB場。每場前四名才能進入決賽，決賽只有八個人。」
「哦。」林小北仔細聽著，雖然他不太明白，左木木為什麼要在這個當口給他講規則。
「無論賽場上有多少人，比賽規則是怎麼樣的，你要做的事情肯定不會變。」白麵糰子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全力以赴，知道了嗎？」
林小北揚起脖子，看著他。
「不要想太多，」左木木滿臉嫌棄，「你的腦子，想了也沒用。」
被這麼明明白白攻擊智商，林小北倒挺開心的，咧開嘴笑起來，「我知道了！」
第二輪結束，所有選手名次變化不大。
第三跳又到了林小北。他最新學會的動作已經全展示出來了，接下來能跳的都是以前那些難度係數低的動作。因為訓練時間不長，其實他會的動作並不多。
可那又能怎麼樣呢？
我要竭盡全力，勇往直前。林小北站在台上，眼前豁然開朗，想要勝利的信念越來越堅定。
他第三跳選擇了正身三周半，打分比之前兩個動作還要高。不過因為難度係數一般，只有3.2，單個動作被約瑟以難度係數更高的動作超了過去。
第四跳結束，前兩名的名次第一次發生交換。看到林小北的名字在比分板上下移的瞬間，觀眾和選手的心都懸在當空。
「第四跳才被追上分數，現在差距也不大。」教練心臟里支起了一桌麻將，咚咚噹噹的鬧著。他哆里哆嗦的說著，也不知道安慰其他人，還是在安慰自己，「後面還有兩輪，有機會的，有機會的…」
「左木木已經第三了，和小北挨著。」馬力皺眉算了算，覺得情況並不容樂觀。可是他沒有預測的本事，沒辦法猜到接下來他們會做什麼動作。
季凌表面上雲淡風輕，並不擔心。實際上他握緊椅子的扶手，幾乎要把一塊紅木捏碎。
到第五跳，林小北選了跳水基礎動作，正身兩周半。這個動作難度係數實在太低了，即使他完成度很高，總分還是少了一截。
排在後面的左木木和約瑟輕易的超過了他。
場上名次再度發生交換，所有人緊張的盯著比分板。短暫的漆黑過後，鮮紅的大字顯示目前總分。
第一名：約瑟，432.4
第二名：左木木，428.6
第三名：林小北，428.5
「嘶——這個劇情太跌宕起伏了。」
林小北緩緩睜開眼睛，踏上最後一跳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