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火爆

  「大吉大利,買副春聯。歲歲平安,彩勝迎來。一個福字,百萬福到。若要發財,財神請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萬種春聯、彩勝、福紙、財神相,全市最低價,全市最低價哦……」曾經響徹江邊夜市的大喇叭,再次在農貿市場內嘶聲力竭起來,除了播出的內容不一樣,但起到的效果確實驚人的。


  王天一和那個叫小江的青年站在路邊,前面鋪開了長達三四米的粗麻布,布上鋪滿了琳琅滿目的春聯,為了怕起風刮跑,甚至還在上面壓了好幾塊大正方形的玻璃磚。


  臨近過年,正是家家戶戶忙著置辦年貨的時候,農貿市場上本就比別時多了許多人,簡直可以用摩肩接踵來形容,而王天一的攤子任是誰走過都忍不住的瞅上兩眼,一個是因為它是整個市場里鋪的最大,花樣最多的春聯攤子二來則是因為顏色,你想啊,凡是春聯福字年畫啥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大紅的顏色,這地上鋪的,豎起來當做背景牆的鐵絲網上掛的,密密麻麻,打眼一看,那叫一個花團錦簇,就沒有比這顏色更艷兒的了。


  此時,雖然天氣酷寒,但無論是王天一還是小□□年,兩個人不但不會感覺冷,反而從內至外的覺得熱,無他——生意實在是太好了,他們忙乎的!


  「福順吉祥千財旺,人順家和萬事興。大爺還差個橫批,您是想要萬事如意,還是福星高照?……啥?要是再來一簾彩勝能不能便宜些?您老人家都親自開口了,這樣吧,您再拿一張大福字,一共一塊三毛三,我就算您一塊錢。」


  「大兄弟今年剛娶的媳婦,那還等啥,快點買年畫啊,看著上面的大白娃娃,多喜慶多漂亮,你把畫貼在床頭,天天讓你媳婦看著,保證明年的這個時候,就有小子叫你爹了!」被忽悠的小夥子滿臉通紅,下意識的看了眼身邊的媳婦,忙不迭地送遞了錢過去。


  「嫌貴?可不是嘛!大娘您慧眼獨具,挑的都是這裡面最好的,價錢自然要比別的高上一點,您自己伸手摸摸,這對聯是絨布做的,當然比紙的值錢!一分錢一分貨嘛!」


  「要買財神?老弟,財神是能買來的嗎?你得說請財神,過來好好看看,這裡面哪張財神老爺跟你有緣分,憑第一感覺哦,第一感覺是最準的!哦,要這張紅藍彩的。老弟眼光不錯,明年一定發大財,拿好,一塊五毛錢。」


  王天一不愧是個老江湖,口舌花花,簡直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白的能說成黑的,黑的能說成更黑的,反正只要有客人跟他搭上話,基本上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弄得跟他一起賣貨的小江同志那叫一個佩服之至,MB居然能忽悠個三歲小孩拿自己的零花錢買了一盒摔炮兒,這可真是好本事啊!


  王天一的對聯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他從白賣到黑,賣的嗓子都啞了,數錢數到手都快抽筋兒了。


  因為生意實在是太好的緣故,王天一和小江兩個也實在是忙不過來,於是,王天一不得不讓李秀冉出來幫忙,唉!你說這大冷天的,讓一個女人出來跟著他遭罪,仔細想想也真是挺不爺們的。但也是沒有辦法,他手裡的貨就指著春節前這幾天賣呢,多個人手,也就能多賣一些。


  相比於王天一的暗自慚愧,李秀冉自己可是千萬分的樂意。


  紡織廠打一個星期前就放假了,她幾次三番的想要出來幫趁著王天一,卻都被對方以女人不宜拋頭露面,你只管在家照顧媽照顧孩子就行了的直男癌理由給堵回去。這一次,王天一好不容同意她出來了,李秀冉心理那叫一個高興。李秀冉來了,王鐸那個小崽子也坐不住了,他現在膽子肥了,在王天一面前也敢各種提要求了,可這一次,王親爹卻沒有答應他笑話!那外面死冷寒天,滴水成冰的,他們大人一呆一天都有些扛不住呢,豈能讓這兒么點個小人兒去遭那份罪。


  王天一的春聯生意就這樣如火如荼的進行下去,並且毫無爭議的成為了農貿市場年貨大軍中最火爆的一家。


  王天一這邊賣的順利至極,小黃毛那邊也不差啥。


  他開著從王天一那裡借來的摩托車,和著兩個小兄弟,開始在遂安底下的農村中走街串巷起來,他們往往會把車開到某一個村的村頭,震天的大喇叭公放一開,沒一會兒就能把鄉親們從溫暖的室內給勾、引出來。


  跟在城裡賣的那些不同,小黃毛手上的是次級品,所以他們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子。


  就算是農村,或者說就因為是農村,這春節的氣氛總是格外濃郁,不說別的,誰家家戶戶的不都得在門前貼副對聯,黏個福字啊。這不用大老遠去買,而且春聯的品質看起來也不錯,各式各樣的吉祥話也是不帶重樣的,所以很多人多會,也願意去掏這個錢。


  小黃毛他們賣的最好的是年畫。


  不是人民幣,金魚,胖娃娃的那種而是說起來跟春節一點都不搭邊的一種——美女畫像。


  就是那種打眼一看就像是某個港台女明星,不是露個肩頭,就是露個大腿,要不就爬在床上咬著手指看你的畫,此種畫像就是出手利器,但凡小黃毛拿出來,那必然會被「洗劫一空」,由此可見我國廣大農村【男】同胞其審美意識已經有了如何明顯的覺醒。


  王天一的春聯生意足足賣了半個多月,前面十幾天他攢足了夠夠的人氣,等著春節的前三天,那銷量簡直都要賣瘋了。


  他甚至不得不把他姐王芳和醜男姐夫找來幫忙。


  就這樣,等著最後剩下的那一點貨全部被銷完時,包括王天一在內,所有人都累的幾乎攤到在地。


  「真,真沒想到你這生意居然這麼好。」醜男姐夫一副特別感慨的樣子:「可惜貨上的還是有點少了,到最後都不夠賣的!」


  聽了他這話,王天一還沒有說什麼呢,那個一直跟著王天一忙乎到結束,累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的小江突然開口道:「李哥說的不錯!連最後上的那批花燈都賣完了,眼下可是徹底沒貨了。」


  王天一卻搖了搖手:「過猶不及,不夠賣,總比砸在手裡的好。」


  春節那日一過,誰還買這些啊!

  「走,收攤,收攤,咱下館子去!」王天一哈哈大笑地說道。


  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


  說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兩件事,雖說是有點以偏概全吧,但不得不說,人在數錢的時候,特別是當他知道這個錢是屬於他的時候,那的確寧可抽死也要繼續數下去的。


  新置辦的一米八乘兩米的鐵藝大床上,散滿了密密麻麻的鈔票。雖說大部分都是小額的,但架不住數量多啊,一層鋪著一層,打眼一看,還真有點錢山錢海的感覺。


  王天一和李秀冉面對面坐著。


  王鐸也在,小傢伙的膝蓋上放著個大大的塑料桶,但凡是見著床上有鋼鏰的就會閃電般的伸出手去撿,那個熱情兒的勁頭兒啊,一看也是個小財迷。


  一家三口坐在床上足足數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屬出了個數兒。


  王天一和李秀冉對視一眼,後者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激動的表情,只見她顫著嘴唇對著王天一道:「一共是三萬四千六百塊錢,天一,我,我不是再做夢吧……」在這個萬元戶就值得大書特書的時代,他們家居然就已經有了三萬多塊錢,還是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面掙的,難怪李秀冉會露出如此激動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王天一對著李秀然呲了呲牙,伸出手使勁兒捏了她的臉頰一下:「疼不?疼的話那就是真的了!」


  李秀冉抽了抽鼻子,眼底下有淚花閃動。


  她看著王天一捏他臉頰的那雙手,有些哽咽地說道:「為了這些錢,你手都要凍爛了。」


  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什麼,吃不了大苦,又如何能夠掙到大錢?

  王天一哈哈一笑,然後他轉過頭,對著一旁看著他們的王鐸道:「聽見你媽說什麼了嗎?我跟你說,爸這麼死命的掙錢可都是為了你,你以後要是不孝順我,做地削死。」


  小王鐸撇了撇嘴巴,嘟囔道:「我知道了啦。」


  這三萬四千六百塊錢是拋去成本和給小黃毛他們之後剩下的純收入,王天一和李秀冉第二天的時候一起去了趟市裡的銀行把三萬的整錢存了進去,剩下的那些,則在李秀冉不甚贊同的目光中,被王天一這個敗家爺們以「過個好年」為由頭給敗獲了下去。


  終於,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


  王天一,帶著自己的老娘,媳婦,孩子,踏上了回往「故鄉」的客車。


  木有錯!

  王天一他爹雖然死了,但他爹的爹,卻還活的硬朗著呢,既然老人健在,那麼他們這些姓王的小輩兒,就得千里迢迢的奔回去過年。


  這叫做「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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