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東宮風雲錄》的項目有多重要，許靜微已經強調過很多遍了，她天天跟在瑤光的屁股後面催，結果還是被拖稿了。
許靜微是個暴脾氣的，摔完滑鼠差點要把電腦給掀了，氣地在辦公室罵人。
但除了繼續催，也沒有別的辦法，當著畫手的面還不能把話說得太重。好在瑤光承諾八號一定能交上。
陽光透過窗戶投射到客廳里，在茶几的紅色玫瑰花瓣上鍍了層橙色光暈，男人穿著白色t恤，淺藍色牛仔褲，米色拖鞋，斜斜靠在沙發上。
將群文件里項暖上傳的作品下載下來，先用手機看了一遍，又起身回到書房，打開大電腦，放大了看細節。
兩張場景圖，黑白線稿上鋪了層細膩的顏色。
第一張海報主打感情線。是廢太子宋璟與敵國公主秦瑜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碧雲天，十里長亭，木槿花開，遠方黛色山脈與天相接。柔婉中帶著蕭索，蕭索中透著希望。
第二張海報主打戰場。男主騎在馬上，單手提著劍，臉上是肅寂殺意，眼裡是山河百姓。地上黃土飛揚，他身後千軍萬馬。殘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
瑤光的人設圖還沒出來，場景需要的人物形象，是項暖自己畫了的一個草草的樣子。
關於人物，她不好畫地太具體，不然就是明擺要著搶瑤光的飯碗了。只能在眼睛和神情上下點功夫，以更好地呼應和成全場景。
許靜微的眼光是真毒，她一開始就說，非晚的場景圖，寄情於景，能讓觀者從景中感悟到人物感情。
許靜微切換聊天窗口，私聊溫韓。
【靜微：溫韓老師，非晚的線稿您覺得怎麼樣？】
【溫韓：我這邊沒問題。】
【靜微：我這邊，豈止是沒問題，簡直是….我都覺得錢給少了。】
【溫韓：那你再去給她加點，加到瑤光的檔位。】
【靜微：合同都簽過了……辛苦她了，等全圖定稿了，我單獨請她吃飯，順便好好吸上一口盛世美顏，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美人。】
【溫韓：我覺得我也挺辛苦的。】
【靜微：那吃飯的時候，一塊？】
【溫韓：已截圖。】
【靜微：……】
溫韓這人，平常怎麼約都約不出來，這會兒怎麼回事，厚重臉皮往上貼呢這是。
許靜微再次切換聊天窗口。
【靜微：非晚，兩張場景圖，我和溫韓老師都很滿意，等瑤光的人設圖一出來，參考調整一下，就可以上色啦。】
從將場景海報上傳之後，項暖就坐立不安，一直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一會看看手機，一會看看手機，緊張得手心都有點冒汗，生怕畫地不符合溫韓心目中的要求。
看到許靜微的消息，她終於鬆了口氣。
許靜微跟項暖聊了幾句，又去瑤光那催了催，對方就跟不在線似的，怎麼都不回消息，電話打過去也沒人接。
氣得她返回來跟溫韓吐了個槽。
【靜微：你說你說，同樣是插畫師，怎麼瑤光就那麼不讓人放心，怎麼非晚就那麼敬業。】
【靜微：非晚為了這兩張畫，已經吃了一周的外賣和泡麵了。】
【溫韓：外賣和泡麵？】
【靜微：嗯，還跟我推薦說番茄牛肉麵比紅燒牛肉麵好吃。】
【靜微：這東西能有什麼營養。】
【靜微：老師，等瑤光的線稿也出來了，我發條動態，到時候需要您去留個言，等上色稿也畫好了，再請您轉發。】
【靜微：溫韓老師？】
【靜微：人呢？】
【靜微：……】
溫韓從書房出來，狗子跑過來，在他腿上蹭了蹭。
他蹲下來，擼了擼狗子的頭：「今晚想吃什麼，排骨湯還是肘子？」
狗子哼了哼，搖了搖尾巴，聽到好吃的挺開心。
「想吃外賣嗎？」溫韓問道，「不然泡麵？」
狗子停止了搖尾巴的動作，滿眼疑惑，它從沒聽過這兩個字，不知道什麼意思。
溫韓站起來，換了身衣服，出門了。
項暖已經整整七天沒出門了，為了節約時間畫圖和查資料，早飯就白水煮蛋蘸醬油，午飯點一份外賣，晚飯吃泡麵。
她都已經忘了剛出鍋的飯菜是什麼滋味了。
看了一眼櫥櫃里的泡麵，老壇酸菜的昨天吃過了，紅燒牛肉的前天吃過了，沒胃口。
窗戶飄進來飯菜的香氣，不知誰家燒的糖醋排骨，項暖狠狠吸了一口。
拿出手機準備點外賣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項暖提高警惕，按說這個時間不會有人找她的。往貓眼看了一眼，她的心跳就快了起來，連呼吸都有點緊。
深深吸了口氣，項暖打開了門。
身材高大的男人手裡拎著一袋子菜，塑料袋子上面露出來一小撮碧綠的芹菜葉子。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見她的時候，眼神才微微動了一下，舉了舉手裡的菜說道：「路過，方便嗎？」
她家靠近郊區，他家在市中心，路過……不像吧。
項暖怔了一下，讓開身來，小聲說道：「方便。」
說完往鞋架上看了一眼，她家裡沒有準備男士拖鞋。買這套房子到現在，她還沒有請男人進來過。
溫韓是第一個。
她說道：「不用脫鞋了。」
溫韓看了看鞋架上的兩雙女士拖鞋，不動聲色地揚了揚唇角，笑容一閃即使，無從捕捉。
他在兩雙不同碼數的粉色拖鞋上掃了一眼。
項暖拿出大的一雙，放在她腳前說道：「要不，你穿這雙吧，這是陶卉卉來的時候穿的，我才洗過的。」
陶卉卉的鞋子是三十八碼的，她的是三十五碼的。
男人彎下腰，穿了小的那雙，將另外一雙放回鞋架上。他的腳大，勉強塞進前面，粉色拖鞋白色襪子，後面小半隻腳露在外面，搭配著那張沒太多表情的臉，呈現出詭異的反差萌。
項暖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門邊，看著男人從容地往廚房走去，儼然一個男主人的姿態。
嘩嘩的水聲傳來，男人站在水池前洗菜，他背影高大，寬肩窄腰，一雙大長腿隨意站著。項暖站在廚房門口，看得有點迷了。
他做菜的樣子和三年前沒有變化，只是，她再也不能跑過去抱過去從後面抱著他的腰撒嬌了。
項暖拿來一隻圍裙，站在他身後說道：「戴上這個吧。」她說話的時候微微偏了偏頭，能看見那雙正在洗菜的手，修長有力，指節分明，清澈的水流沖刷而過，在他手上敷了層流光。
溫韓關掉水龍頭，舉起濕漉漉的雙手說道：「我手濕。」
她趕忙拿起旁邊的毛巾遞過去：「那你擦擦。」
他眉心微微動了動，沒接，懶懶道：「你幫我戴。」
他看著她的目光從來都是赤果而直白的，從不知收斂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帶著磁性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不願意，嗯？」
這個嗯字染上了一絲沙啞，尾音微微上挑，羽毛一般撩在人心口上，癢地難受。
她低頭理了理圍裙，捏著上面的帶子，微微舉起，踮著腳尖去夠他的脖子。
靠的近了，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明明是清新的味道，她卻像是飲了口紅酒一般，微醺。
她的頭輕輕擦過他的下巴，雙手環住她的脖子，系圍裙上面的帶子。他低下頭來，眼神深深地瞧著她。
女人穿著一件黑色v領連衣裙，襯地脖頸一片雪白，一條細細的鉑金項鏈鋪在精緻的鎖骨上，隨著光線一閃一閃，像串著無數星光。
那串星光往下，一道深深的溝壑溜進了黑色布料里，一片柔軟輕輕擦上硬朗的腹肌。他喉嚨微微動了動，偏過眼去。
男人的聲音變得沙啞起來，有點不耐地說道：「你忙你的去。」
項暖將油鹽醬醋的位置告訴溫韓之後，便很聽話地出去了。
一個小時之後，餐桌上出現了三菜一湯。
柔黃色吊燈下，紅棗和紅糖燒出來的糖醋排骨泛著誘人的酒紅色光澤，碧綠的芹菜上點綴著點點肉絲，小青菜一顆顆整齊碼在白瓷盤裡，淺淺一層芝麻油飄在洗菜蛋花湯上。
剛出鍋的飯菜聞起來有一種幸福溫馨的味道。
這味道遙遠又熟悉，此時突然出現在面前，令人鼻頭有點發酸，尤其對一個已經連續吃了一周外賣和泡麵的人來說。
溫韓洗好手，摘下圍裙。
項暖站在餐桌前，看著他說道：「謝謝你。」
他微微笑了笑，往客廳門口走去：「畫很好，我很喜歡。」
從他進門的時候她就一直想問，喜不喜歡她的畫，卻一直沒敢問出口，生怕他不喜歡。
她有點無法承受他的不喜歡。
他繼續說道：「這頓飯，是感謝你的畫，僅此而已，無需多想。」
哦，她在心裡默默答道。
外面天已經黑了，項暖走過去：「都做好了，你不吃點嗎？」
溫韓：「不了。」他走出門，突然轉身說道：「你的指甲太長了。」說完關門走了
項暖低頭看了一眼，是有點長，因為留長點塗指甲油才好看，但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嗎，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項暖沒多想，先拿出手機對著飯菜一陣拍，先一樣樣單獨拍一下，再來幾張大合照。拍好趕緊發給了賤賤。
【五行缺愛：隨便做了幾道菜。】
【五行缺愛：趁熱，快舔吧。】
發完將手機一扔，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他的廚藝較之三年前沒什麼變化，一直保持著五星級大廚的水準，糖醋排骨比外面餐廳做的都好吃，她的口味是這樣，喜歡吃糖少一點醋多一點的。
沒吃幾口，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
陶卉卉推開門，滿臉興奮地撫著胸口道：「暖兒，我剛在樓下看見一大帥逼，卧槽，老娘的少女心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