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薛纓和夏程陽站在公交車站那裡，萱萱跑得汗流浹背, 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 撐著太陽傘埋怨道：「表姐, 你怎麼這樣啊！等都不等我一下, 萬一我丟了怎麼辦？我來這鎮上很少，對這裡一點兒都不熟悉，不是說好了帶我逛逛嗎？」
電梯門是夏程陽關上的, 薛纓也覺得不妥。雖然市醫院就這麼巴掌大的一塊兒地方，萱萱又已經十六七歲了，怎麼著都丟不了，但就怕凡事都有個萬一。她便叮囑道：「待會兒你跟著我, 別亂跑，我們先去圖書館, 然後帶你去遊樂場逛逛。」
「知道了知道了。」萱萱不耐煩道。
她在公交車站等候長椅上坐下來，沒過一會兒，假裝不經意地站起來吹吹風，繞到了夏程陽那邊去看站牌。小女孩的心情總是微妙而複雜的，她時不時用餘光瞥夏程陽一眼，腦子裡胡思亂想，臉色有些緋紅。從小到大，在學校里真的沒見過這麼帥氣的人物, 要是夏哥去自己學校里走一圈, 肯定要變成風雲人物！
想到這裡, 她不禁惱怒自己沒有穿高跟鞋來, 否則加上幾厘米的高跟鞋，就也有表姐那麼修長的個子了。
可她心理活動一萬字，夏程陽卻從頭至尾都沒正眼瞧過她一眼，要開口也是和薛纓說話，就連自己問他問題，夏哥都愛理不理的，不由得讓她有些失望。
趁著等車的間隙，夏程陽從對面馬路買了三根雪糕回來。
萱萱早就渴了，盯著雪糕就要伸手去拿，嘴甜甜地說：「夏哥真好，還去買雪糕，這種牌子的可貴了，是我最喜歡的。」
但還沒等她碰到雪糕，夏程陽就乾脆利落地將其中兩根都遞給了薛纓，問：「你想要哪個？」
萱萱伸出去的手又縮回來，臉色一僵。
兩根都是薛纓喜歡的口味，只不過一個冰凍得時間久，比較硬，而另一個放在外層冰凍，比較軟而已。薛纓挑了比較軟的那個，順其自然地將另一個遞給萱萱：「這個給你。」
萱萱接過雪糕，可表情都沉下來了。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撕掉包裝紙，咬了一口，吃雪糕的興緻全沒了。她又眼睜睜地看著夏程陽幫薛纓的雪糕撕下包裝紙，體貼地包裹好之後，才笑著遞給薛纓，全程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萱萱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夏哥沖著薛纓的時候就滿臉燦爛，沖著自己的時候就面無表情。
這算什麼？萱萱心裡跟梗了一根針似的，不舒服極了。難不成夏哥在追求表姐？
她賭氣得站遠了一點，咬著雪糕，同時打量起表姐和夏程陽起來。表姐個子足足有一米七左右，穿著平底鞋也跟高，身材跟模特似的，藻色捲髮，皮膚雪白，在這一片人群中相當扎眼，方才她和表姐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周圍的視線就紛紛集中過來，帶著驚艷和打量。
而夏程陽的個子就不必說了，肯定有一米八五以上，站這一塊兒幾乎比平均男生高出一個頭！高大帥氣，氣質卓越鋒利，俊臉上眉頭微微蹙著，等候公交的時候有些不耐煩，但低頭看向表姐的時候，眉頭就迅速松展開來——
這倆人看起來壓根就不是普通人，站在人群里，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反觀自己，平時在學校也算個小美女小班花，可往表姐面前一站，根本不夠看！萱萱心底里有些惱怒，突然後悔自己求著老媽帶自己過來了，早知道表姐現在出落得這麼漂亮，她還來湊這個熱鬧，蹭一鼻子灰幹什麼？
她甚至都沒興緻去圖書館了。
可是來都來了，現在再提出回去的話，未免太小兒科。萱萱懨懨的，看著夏程陽頂著太陽，幫薛纓將吃完的雪糕包裝紙扔進垃圾桶，她眼睛跟被扎了似的，心裡嫉妒得慌。沒過一會兒，她也吃完了，自個兒默默地去扔了包裝紙。
公交車很快就來了。
萱萱一上車之後就趕緊搶了兩個位置。但薛纓走過來的時候，她扭著頭看窗外，沒有把自己佔位置的包讓開。
薛纓頓了頓，只好走到後面去，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公交車上略微有些擁擠，萱萱用包佔了個位置，本來是想讓夏程陽坐過來的，但夏程陽上車之後，就徑直走到薛纓旁邊，寧願在薛纓旁邊拉著手環站著。
萱萱咬著嘴唇回頭看了一眼，十分不甘心。
可眼看著後面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她只好把包拿開，將自己旁邊的位置讓了出去。
就這樣到了圖書館，薛纓察覺到萱萱的情緒明顯低落了很多，都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炫耀了，便問：「怎麼了？」
萱萱含糊道：「有點困，咱們趕緊逛完，送我回酒店睡覺吧。」
薛纓情緒敏感，多少能察覺到萱萱是因為什麼不開心，於是側頭去看了眼夏程陽。但夏程陽懶懶散散靠在桌子對面打王者榮耀，時不時吸一口西瓜汁，跟毫無知覺似的，見她看過去，還揚起嘴角沖她俊朗一笑。她便也不好多說什麼。正好她也不願意多陪萱萱逛下去，這份苦差事早點結束早點好。
萱萱安分下來之後，下午結束得很快。
到了傍晚，夏程陽打了個車，和薛纓一道，將萱萱送回了她住宿的酒店。
舅媽和薛山也吃完了飯，敘完了舊之後，在酒店門口等著接萱萱。她見到萱萱從車子上下來，垂頭喪氣地聳拉著肩膀，頓時心中一咯噔，把孩子拽過來，問：「怎麼了，下午玩得不高興？」
不會是被薛纓他們欺負了吧？
旁邊還有人在場，萱萱握著包肩帶，垂著頭什麼都沒說，等薛纓全家離開之後，她沖著酒店裡頭跑去，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說：「媽，不然我也讀藝術學校吧，反正家裡有錢，你送我去整個容……」
「說什麼呢你這孩子。」舅媽完全摸不著頭腦。
……
薛纓這次請假的時間實在是長，眼看著這周末就是和龍范凱約定的見面的日子，李柏已經打了好多通電話，催促她趕緊回去。於是第二天，她收拾好東西，便和夏程陽啟程返回A市。
薛山自然十分不舍，他已經五十來歲了，對女兒是見一面少一面！可是也只能按捺住這份不舍，將兩個孩子送到了車站，並反覆叮囑夏程陽照顧好薛纓。夏程陽接過他遞過來的大包小包，有些受寵若驚，笑著說：「伯父，您就放心吧！」
薛纓這陣子也實在累了，於是上了高鐵找到座位坐下之後，就眯著眼睛睡著了。等她迷迷糊糊中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一隻骨節修長的手擋在窗戶那裡，替自己擋住從藍色窗帘那裡泄進來的強烈陽光。
高鐵上人聲嘈雜，夾雜著小孩的哭泣與吵鬧，薛纓來時就被吵得一路沒睡著，可現在，發現自己耳朵上多了個類似於耳麥的東西。應該是牌子貨，質量很好，叫她幾乎聽不見那些喧嘩。
而夏程陽耳朵上則沒有，他正皺著眉，瞪著不遠處的那六歲小孩，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沖他比了個嘴上拉封條的動作。
薛纓嘴角忍不住漾開笑意，又閉上了眼睛。
原先以為夏程陽養尊處優，脾氣跋扈，可實際上，這一路上他陪在自己身邊，行李無論輕重，全都沒讓自己拿。從他行李中掏出來的脖枕和隔音耳麥，也全都戴在了自己身上。薛纓全都看在眼底，心底里說毫不動容肯定是假的。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要讓她完完全全去敞開心扉，卻還是有些困難。
薛纓回去后，被李柏一通急吼吼的電話叫回了公司。
還沒走近李柏的辦公室，就聽見裡面響個不停的電話鈴聲。李柏這陣子忙了個焦頭爛額，可卻是眉飛色舞地忙。他左右開弓，右邊手機還沒掛掉，就接起左邊座機：「誒，我們薛纓啊，可能沒時間去參加，不，不是看不起你們這種小商演小走穴活動，是真的沒時間！」
這邊匆匆掛掉，又接起下一個「綜藝嘉賓是嗎，嗯，得看時長和戲份多少，現在你們也知道，我們薛纓的價格已經抬到一萬塊一頓飯局了，所以稍微大點兒的事兒我都一人拍板不了，得先和上面商量！」
好不容易趁著電話間歇，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得意洋洋地理了理領帶。
薛纓敲敲門，走進去：「我回來了。」
「你可算回來了！」李柏雙拳攥緊，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恨不得把薛纓揪過來讓她自個兒聽聽還在爆炸式攻擊的電話！
「怎麼了？」薛纓躲開李柏的唾沫橫飛，疲倦地往沙發上一躺。
「你的戲都開播好多天了，你還問我怎麼了！」李柏匆匆拿過平板電腦，扔在薛纓懷裡，讓她好好看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知青愛情》開播之前，薛纓在娛樂圈中還是查無此人的，儘管出了個定妝照，為她引流幾萬個粉絲，幾十個評論，可這點兒，別說和圈子裡舒之楊那種動輒幾億轉發評論的巨星相提並論，就算是和目前的一些十八線小明星相比，都是相形見絀。
可這戲一旦開播，薛纓的名字卻在短短六天之內，上了兩次熱搜。雖然全都不靠前，處於二三十名的位置，時間也短，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公司還沒來得及為她營銷，她就僅僅靠自己的那點戲份，已經讓許多人注意到她了！
這戲一天三集，王平托關係，將其弄到了番茄台的黃金時間段，晚上七點半播出。薛纓回家了十多天，這戲已經播了十八集了。
前十二集，屠嘉敏與葉煒恰在大都市久別重逢，收視率1.2，反應較為平穩，但也不差，是同段時間內的收視率第二。畢竟這兩位演員，尤其是葉煒恰，都是有著固定收視率人群的，他們在三十歲到六十歲這一圈的人群中相當吃香。
可就在第十三集，薛纓與桂溪出場之後，數據上面能夠明確直接地看到，收視率當天晚上十點鐘的時候，就開始飆升，漲到了1.4！原本劇組人員和李柏都沒在意，以為這只是正常的時間段波動，可接下來，隨著薛纓和桂溪的年少角色的戲份逐漸展開，這收視率竟然一直就沒降下來過，還呈現出直線上升的趨勢——！
到了昨天晚上，薛纓偷窩窩頭救桂溪的那場戲時，收視率已經高達了1.8！遠遠甩開了同時間段另一部戲的1.2收視率！
這收視率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更多的廣告商投資，王平和姜志峰眼睜睜地看著這幾天內收視率瘋狂上漲，嘴角都上揚得快要合不攏了！
「怎麼會這樣？」薛纓雖然早就料想到自己在這戲里會取得不錯的成績，但也沒想到能夠在收視率上直接力壓葉煒恰和屠嘉敏，便遲疑了下，問：「葉煒恰是影帝，他要是願意演電視劇，收視率都不會差，沒道理前期收視率只有1.2。」
李柏不以為然，直接拿出以前葉煒恰的電視劇收視率給薛纓看：「他四五十多歲了，那張臉清心寡欲，一出現在電視里，別人就知道這肯定是比較正劇的劇！除了那些喜歡他的大媽阿姨們，年輕的大學生中學生誰愛看啊？寧願看雷劇都不去看他的劇。他之前憑演技得了影帝桂冠，但電視劇收視率的確一直都一般般。」
而薛纓和桂溪就不同了，前者是剛出來的新面孔，長相靈動驚艷，幾乎在一露面的那一集，就火速圈了一批粉！而後者已經是演過兩三部偶像劇的人了，人氣早就有一定基礎。這就導致吸引了一些十幾歲到二十多歲的年齡層的人去看。
還有，前面破鏡重圓的戲份也的確太過沉悶了些，到了兩個年輕演員的時候，故事節奏明顯就加快了，這部劇也到了最爐火純青的地方，收視率自然節節飆升！
李柏興緻勃勃地說：「你剛才進來沒瞧見嗎？我這幾天電話都快被打爆了，到處都在打聽你的名字，說怎麼冒出了個小新人，得知是我們明成今年新簽的人，其他經紀公司都恨得牙痒痒呢！哈哈哈，尤其是那個環嘉影視的楊錢，要是你簽了他，現在這成績就是他的了，他都氣得快冒煙了！」
「只不過，這些打電話來的，邀請你出席的商演和雜誌，我全都拒絕了，都是些不入流的十八線小雜誌，上了不如不上。」李柏頗為豪氣地說：「等再過陣子，你的人氣再起來點兒，有更好的資源送上門了，咱們再去！」
「行，我也是這麼想的。」薛纓笑著說。
她粗略翻了翻自己的微博主頁，發現這幾天以來粉絲飛漲，已經從幾萬到了六十多萬！下面的評論也以肉眼可見地增多起來。
——被靈犀吸引過來的，小姐姐太美了嗚嗚嗚！追到第十八集全靠小姐姐的顏值支撐下去[跪]
——前面又臭又長根本不想看，看到薛纓和桂溪出場的時候，才稍微提起來了點興趣好嗎，要是後面久別重逢的戲份也是你們演的就好了，不然葉煒恰和屠嘉敏兩個中年人的愛情真的不想看啊[二哈]
——纓纓！粉絲六十萬了，有沒有福利？先給粉絲取個粉絲名吧！
薛纓又翻出自己上過的熱門話題，廣場上面的評論就沒有自己微博底下這麼友好了。槍打出頭鳥，屠嘉敏到底在演藝圈這麼些年，粉絲基礎也不薄，很多粉絲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女神戲份被薛纓搶，都陰陽怪氣地發表評論。
——真的是新人嗎，為什麼一出道就可以演僅次於女主的小女主，不由得讓人懷疑是不是靠潛規則上位呢。還有那張臉，光臉好看有什麼用，連尊重前輩都學不會？聽說在劇組還搶了我們嘉敏的化妝室了呵呵。
——樓上的真相了，聽說是靠著王平進劇組的，然而並不是王平的親戚什麼的，到底怎麼得到的角色可想而知。
李柏在旁邊又掛斷了幾個爆炸性轟炸的電話，湊過來一看，正看見這些惡意的評論，頓時怒道：「屠嘉敏不管管自己粉絲？仗勢欺人嗎？你什麼時候靠資源上位了？前兩天你上熱搜的時候，這種惡臭評論還更多，公司花了點錢稍微壓了壓，但也不能壓得太厲害，否則有些假了。薛纓，你不要往心裡去啊。」
他正憤憤不平呢，誰知道薛纓遠比他還要冷靜許多，無所謂地將平板往旁邊一扔，笑了笑：「這點陰謀論算什麼，我還是承受得住的，你別擔心了。」
李柏一怔，隨即也失笑，也是，是他想太多了。主要是，他一直帶新人，見多了那些新人看到一點關於自己的負-面-評論后，就心態爆炸連舞台都不敢上，小心翼翼的甚至滋生出自卑情緒了，所以怕薛纓也這樣。
但沒想到的是，薛纓的心理遠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強大得多，也更適合這個弱肉強食的圈子。
而這邊，屠嘉敏趕完兩個通告，回到保姆車上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問了句：「今天收視率多少？」
助理從副駕駛座上回過頭，猶豫地咬著嘴唇，不敢跟她講。
「說啊，啞巴了？」屠嘉敏頓時一陣火大。
助理嚇得一哆嗦，連忙將頁面遞給她。今晚是第十九到二十集，有薛纓和桂溪出場的那些戲份，明顯收視率就起來一些，而到了屠嘉敏的戲份，收視率又明顯降下去。
屠嘉敏咬著牙，又打開《知青愛情》的網路播放源，隨意打開最近兩集，看到最多的彈幕就是——
「要讓小女主來演後面的戲份就好了，想多看看她啊！」
「前面加一，顏控想看更多漂亮妹子出現的鏡頭。」
屠嘉敏氣得關掉了平板屏幕。
誰沒有年輕過？現在見她老了，就更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了？就逼著她過氣了？屠嘉敏說不上來自己是生這群不要臉的觀眾的氣，還是嫉恨薛纓的好運氣，一出道就有小女主的資源，十八歲多的年紀就出頭了。可自己當年卻混了好多年的龍套，直到二十五六歲，才嶄露頭角。
都說成名要趁早，可誰知道趁早成名有多難？
「砰！」屠嘉敏黑著臉將平板扔在一邊，怒道：「還停在原地幹什麼，等著被記者追，還不快走啊？」
這段時間以來，屠嘉敏脾氣越來越不好，都是被薛纓給折騰的，再這麼下去，非得徹底爆發不可！到時候他們底下的人也很難做，這個月的獎金肯定全沒了！
助理從後視鏡里見屠嘉敏咬著后槽牙，一言不發但鐵青的臉色，忍不住出主意：「屠姐，要不咱們使個計？」
「什麼意思？」屠嘉敏煩躁地問。
助理說：「這新人之所以叫新人，不就是因為根基不穩，隨隨便便砸點冰雹，人氣就容易夭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