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脫逃
冬早信了原雄, 決定幫助自己的新朋友去見母妃。
畢竟竹竹被她藏的好好的,除了母妃幾個人,別人都不知道, 這人知道,就是送給她竹竹的好人。
「你跟本公主來,本公主帶你進去,他們不敢攔的!」冬早拽著原雄的袖子,向前走去。
走了兩步, 冬早突然回過頭來,「你怎麼不走?」
正是那不能動彈的宮女。
「她睡著了,別打擾了。」原雄伸手拍拍那宮女。
那宮女眼皮眨了眨,真的閉上了眼睛。
這宮女中了他的麻針,堅持這麼久,實屬不易了。
就委屈她,在這裡睡上一晚吧。
冬早小公主出來沒多久, 就碰到到四處尋人的宮人們。
原雄拱下身子,很是沒有存在感。
「這是本公主新找的玩伴, 要帶他回去。」
原雄收斂眉目,「奴是侍弄草木的,剛剛看到小公主, 所以才看守著。」
這宮女聽他聲音清潤,語調舒緩, 不由讓人心生好感。
宮女此時只想快點回去, 她實在是招架不住小公主。
「那好吧, 回去讓皇貴妃娘娘定奪。」
出乎意料的順利,原雄進入了鳳宸宮。
冬早不同尋常地喜歡原雄,牽著她幼嫩的小手,原雄思緒放鬆,心神激蕩,神思飄渺,一時控制不住。
如果這是他們的女兒該有多好……
「本公主帶你去見母妃。」冬早晃悠他的大手,仰頭看人,大眼睛撲閃撲閃,嘴巴嘟嘟著,都是小女孩家的嬌憨之態。
原雄乾燥的大掌觸摸上冬早的頭頂,極溫暖地笑開。
許多年後,冬早對這一切早已模糊,卻始終忘不了這個陌生人笑時的感覺。
妙常正在房間里等著收拾她。
「娘娘,公主到了。」含霜憋笑道。
妙常哼了一聲,「這次,你別攔著本宮,必須好好說說她。」
外面傳來冬早急不可耐的喊聲,「母妃,母妃,你看我……」
門就這樣緩緩打開,妙常的表情也逐漸僵在臉上。
那人逆光站著,雖然低著頭,妙常卻能一眼認出他來。
冬早還是興奮地叫喊著,妙常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
含霜深吸口氣,差點驚叫出聲。
這膽大妄為的登徒子!
「娘娘,奴帶著小公主下去吃些東西。」除了臉色有些白,含霜與往常並無不同。
冬早的目光好奇地在兩人之間打轉,天真無邪,含霜此時一把抓住她安在懷裡,心中暗嘆:果真是孽緣。
人退出后,妙常焦急道:「你就不怕被皇上發現?不要命了嗎?」
原雄聽了她的話后怔住,旋即卻用很深很深的眼神看她,妙常看不懂他眼神中的內容
他突然自嘲笑開,笑得不能自己,身子彎了下去,眼眶都有些紅了,妙常滿頭霧水。
原雄笑過後道:「為了保命唄,再不跑,本王就沒命了。」
「那你來幹什麼?」
「告別。」
妙常手指下意識收緊,不自覺上前兩步,「還不到五年……」
你怎麼就要走?
「捨不得我嗎?」原雄弔兒郎當地說。
妙常心亂如麻,「保重,謝謝你。」
原雄哈哈大笑,語帶幾分驚奇,「你能跟我好好說話了?」
妙常背過身,不讓原雄看到自己洶湧而出的淚水,不知為什麼,她很委屈,很捨不得。
她不小了,知道分離的意義。
「你原諒我。」原雄突然道,妙常不解其意,他接著解釋,「這些年我給你帶來很多困擾,對不起。」
不止是為過去,還有不久的將來……
越聽他說,妙常的心底就越是酸脹不忍,「別說了,別說了。」
自從烏山分離后,兩人每次見面,都是妙常不假辭色,在皇宮中剛重逢時,原雄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成為妥曜的後宮。
她這輩子,總是欠別人的。
室內只有兩人,妙常掩藏的再好,原雄也聽到了她低聲的啜泣,「哭了嗎?怎麼又哭了?」
原雄話里的無奈和笑意,就像是兩人還在烏山相處時那樣。
再怎麼壓制,哭泣的聲音還是漸漸加大了,妙常道:「對不起,我不是個好人。」
明明曾經動心卻死不承認,還裝作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變的樣子,原雄外表粗曠,實則聰明無比,內心敏感。
妙常道:「你早就感覺到了吧?」
否則,兩人不會糾纏這麼久。
「嗯,知道。」
「我愛皇上,很愛他,你放心,我會很幸福。」妙常抹掉臉上的淚水。
因為妙常背對著他,並沒有看到原雄的眼神,充斥著滿滿的佔有慾和深切的不甘。應當沒有人見過他如此可怕凜然的表情。
原雄知道自己著了魔,妙常可以正對過往,他卻不能釋懷所有的一切。
他所珍視的,所計劃的,都被妥曜毀了。
這讓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可現在,妙常也已經完全偏向在了他那一邊。
「跟他在一起,不累嗎?」原雄聲音溫柔,可話里的內容卻這麼讓人不安。
他不會如此平和的提起妥曜,就像妥曜絕對不能聽到他的名字一樣。
「他什麼都知道。」原雄無比篤定,可這種篤定更像是一種蠱惑,要讓聽者絕對相信他斬釘截鐵的話。
「上次來的時候,他就在宮外候著我,你說現在,他會不會就在門外,緊緊地,緊緊地盯著這閉緊的大門。」
妙常無措地閉上雙眼,原雄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柄利劍,狠狠錐在妙常的心臟上。
「你快走吧。」
妙常沒有爭辯的氣力,嘴唇發抖,她想象著原雄所說的話,這番拉鋸幾是生生將她撕成兩半。
原雄盯著她逞強的背影,「兩人朝夕相處,你應該更清楚,你真的了解那個人嗎?你愛的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
妙常胸腔內被羞惱佔據,眼前陣陣發黑,耳畔嗡嗡作響。
而站在門外的妥曜如墜冰窖,他很想推開門大聲呵斥,卻看到自己放在門框上的手都在發抖。
他在恐懼,害怕,慌措,不安……
怎麼辦?他被人看透了,還捅到了妙常的眼前。
妥曜很想歇斯底里地喊叫發泄,卻又怕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心裡有幾分羞愧,卻更有滔天的怒火,顯得人又哭又笑,露出幾分神經質來。
不會有人比他更愛妙常。他無比確認這一點。
除此之外,他還確認一件事,原雄其人,必須要死,必須死。
就當是他來討上輩子的債,對,沒錯,上輩子死在妙常身邊的,可是他!
這最後一面,妙常與原雄不歡而散。
這一件事,又給了妥曜底氣,他陰鶩地看向屋內,從一側小路退了出去。
妥星身穿綠色的常服,從郊外回來,步伐稍顯輕快。
他面帶喜意,總算是發生了件讓他開心的事情。
夜晚的街道,寂靜無聲,一路上有驚無險,妥星回了王府。
他剛剛去了郊外與人接頭,踏著滿天繁星,披著滿身的疲憊,才回到王府。
「王爺,您回來了,北夷那位殿下來了,現在還在書房等著您呢。」
妥星想起他是這一切的大功臣,不由快慰,「快帶本王過去。」
「祝賀王爺心想事成。」妥星踏入門中,就聽到原雄的祝賀聲。
妥星深深鞠了一躬,「還要多謝原兄的辦法。」
「謝家盤桓數百年,一朝隕落,怎麼可能沒有後手?」妥星開心的原地打轉,「原兄果然料事如神。」
這謝家全家下獄,在外的謝家嫡親骨血只有謝婧嫿和志兒,重大打擊之下,果然舅舅真的將一切給了他。
原雄神秘莫測地一笑,帶著些詭異的滿足,妥星絲毫未能察覺,他輕輕地說,「也不枉本王耗盡心思,助王爺與謝公爺見面。」
妥星有些不好意思,謝太后薨逝,謝家傾倒,他的人脈也隨之消失一空,鎮國公是當朝要犯,除了皇帝和提審官,任何人都不得相見。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要不是原雄,他根本見不到人,更遑論拿到信物,與謝家線人接頭了。
「本王已經聽從你的吩咐,將一切打散,讓他們蟄伏,保全自己,以待來時。」
原雄點點頭,雲淡風輕道:「既然如此,王爺就收拾東西,隨本人一起跑吧?」
「原兄的請求本王一定……你說什麼?」
妥曜驚聲,後知後覺道。
「原兄,這就不好笑了。」妥星呵呵一笑,注意著原雄神情。
原雄定定地回望,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再不走,明天就走不了了,因為他們過一會兒就會發現,一代梟雄謝國公慘死在獄中。」
「而你,就是他臨死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
原雄語帶寒涼,直侵入人的骨子裡。
妥星像是第一次認識原雄,身上遍體生寒,獃滯地僵在原地,「你、你做了什麼?」
「你走後,本王的人殺了謝戰。」言語間,彷彿只是殺了只小貓小狗。
「曜帝不會容許王爺『徐徐圖之』的,你怎麼還不明白?」
原雄第一次在妥星面前,完完全全地顯露出自己的不屑。
「王爺,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