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花明
眾人氣氛凝滯。
崔勇此時帶著手下內侍們沖入華藻宮, 守在妙常身側。
賢妃面容扭曲, 怒吼「本宮手中鳳印你不看在眼中, 太后懿旨你們也不看在眼中嗎?」
「賢妃娘娘,冬晴的話並不可信。」妙常沉著應對。
「據嬪妾所知, 何貴人身邊有一位叫鳳怡的貼身宮人,也是自小伺候何貴人長大的, 當初何貴人被貶, 也正是她陪在身邊不離不棄,可剛剛嬪妾並沒有看到鳳怡。」
鳳怡正是當時向妙常求葯的宮人。
「鳳怡日夜照顧主子,現在太過勞累, 卧床不起,奴也是自小伺候我家主子長大的,常嬪若是找鳳怡, 還不如想想,怎麼反駁奴拿出的種種證據,才更為妥當。」月荷痛快恣意的說道。
賢妃輕哼一聲,「沒錯, 事到如今, 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
「來人, 將她周圍人一起抓起來,全部充入掖庭。」
賢妃根本不聽妙常的話。
妙常氣血攻心, 小腹不知如何, 有些微微脹痛起來。
妙常先將不適拋之腦後, 心神聚焦在眼前危急。
賢妃身邊的宮人面色不善,旁邊的宮嬪們尖叫著跑離,妙常身邊人將她圍在中央保護,兩撥人動起手來,霎時亂作一團。
「這裡好熱鬧,本夫人可是來錯了?」一帶有閑適語調的聲音襲來。
眾人不由轉頭向門口看去。
清菡笑吟吟地站在那裡。
賢妃整整神色,「本宮正在料理宮務,清庶妃可有要事?」
若無事就儘快離去,賢妃暗想。
清菡雖為大端人,但被皇上賜給了北夷王子,便是別國客人,不能按照端禮對待。
清菡笑容不變,話家常一般開口,「本夫人無聊,進宮閑逛,卻不想碰到了個宮女。」
妙常眸色複雜。
「本夫人也在宮中待過一段時間,看那宮女服制有些品級,她說是有大冤屈,就想著就帶她來看看娘娘,但娘娘這裡……」
說完,清菡左看右看,神色莫名變換。
賢妃面露尷尬,這鬧成一團的確讓外人看笑話,「夫人也看到了,今日情況特殊,您將那宮女交給本宮就好,改日本宮一定賠禮送上。」
清菡似是恍然大悟,「好,來人啊,將那宮女帶進來。」
賢妃阻擋不及,她本意並不想見那宮女。
那宮女從清菡身後被人扶出。
妙常見狀,不由輕叫出聲來,「鳳怡!」
鳳怡看起來很不好,她嘴角沾血,雙手十指也是鮮血淋漓,臉色青白如鬼,走路也是不穩。
那月荷見鳳怡出現,臉色慘白。
鳳怡一眼就看到跪在正中央的月荷。
鳳怡眼中似是被火焰點燃,嘴中嗬嗬作響,不管不顧,掙扎著往月荷的方向撲去。
妙常被她的猙獰之態嚇了一跳。
鳳怡伸出血污的十指,直往月荷的脖子上掐去。
鳳怡爆發去巨大的力量,月荷被她牢牢壓制在身下,動彈不得。
「賢妃娘娘,看來此事有蹊蹺。」麗妃幸災樂禍道。
眾目睽睽之下,賢妃也不能再行前事,只得冷聲道:「拉開她。」
清菡嬌笑出聲,「哎呀,這是怎麼回事?」
賢妃狠狠瞪她。
清菡毫不受擾,反而踏進房中,找了個位置坐下了,「人是本夫人帶進來的,本夫人想知道事情原委,賢妃娘娘想必不會計較。」
妙常眼角看到坐在不遠處的清菡,心下複雜難言。
難道是、難道是原雄嗎?是他來幫助自己的嗎?
賢妃再也不像方才那般意氣風發,「台下宮女,你有冤屈快快道來。」
鳳怡大聲嚎哭,「賢妃娘娘,奴是何貴人的貼身宮女,我家貴人暴斃,請娘娘主持公道。」
賢妃仍是抱有希望,「是誰?有本宮在,你不用怕有人一手遮天。」
說完,她還威脅地看向妙常。
麗妃見她如此,暗罵她蠢笨如豬。
「回賢妃娘娘,我家主子生病卧床不起,奴日夜看守伺候,主子本已穩定下來,可昨晚上沒想到……」
鳳怡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伸指懟到月荷的面龐上,「此人與奴同為貴人貼身宮女,可昨晚上卻端了碗要命的東西來。」
說罷,鳳怡淚如雨下。
「奴無能,抵不過她們數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賤奴將葯生生灌進我家主子的口中。」說著說著,鳳怡幾是要背過氣去。
本是伶牙俐齒的月荷,此刻卻失了言語。
「難道此事不是常嬪心懷叵測,故意將龍海參送與何貴人,何貴人不知情,才暴斃的嗎?」余修容著急萬分地問。
鳳怡疑惑看向余修容,直接否定道:「不可能。」
「修容娘娘有所不知,家中夫人出生醫學世家,我家小姐自小也通曉醫理,就算是常嬪送了龍海參,決計瞞不過我家小姐,這事只要派人回老家探查便可得知。」
鳳怡淚水簌簌流下,「正是如此,這毒婢才會生生灌我家主子。」
「主子她七竅流血,死不瞑目,我沒用啊,我沒用啊……」鳳怡捶胸頓足,撕扯著衣服,痛苦難捱。
鳳怡想到何貴人因痛苦將自己撓的血肉模糊的慘狀,難以自持。
妙常聽她描述,只覺心慌驚悸,手腳發涼。
「不、不是的,賢妃娘娘莫聽鳳怡一面之言。」月荷慌亂辯解。
「你敢說你沒有殘害小姐?你敢說你沒有讓人殺我?你怎能如此泯滅人性?」
「月荷,你我與小姐一同長大,你捫心自問,小姐遭貶,你尋了旁的出路,後來小姐起複,小姐不計前嫌將你帶回來,你還是人嗎?」
鳳怡邊哭便扑打月荷,很是兇猛。
「那夏荷沒有去何貴人處嗎?」賢妃面色難看。
鳳怡才發覺,眾人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妙常身上。
她直直看向妙常。
妙常見她探尋過來的目光,不由掩面。
若不是因為她,何貴人不會無辜慘死。
妙常鑽進牛角尖,心神恍惚,不自覺用力,直將嘴唇咬出鮮血來。
月荷想明白其中關竅,不由放聲大哭。
若不是妙常好心送來雪參,何貴人早就命殞,可妙常送來雪參,又偏引出今日大禍。
「冬晴,事到如此,你還不老實交代?」含霜怒叱。
冬晴身子不由發抖。
崔勇悶不作響,不知何時出去,手中抓了一個人回來。
「容奴擅作主張,既然夏荷說是奉命去往何主子處,也該知曉個清楚明白。」
夏荷甫一進來,就滿目茫然,很顯然,她絲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荷,本宮問你,常嬪可有讓你去何主子處傳什麼話?」
夏荷點點頭,「對啊,主子憐惜何貴人病中,特意讓奴告知,送過的回禮有一味好葯。」
崔勇失望的看向夏荷,「你可確定,是主子親口對你說的?」
夏荷如同被打了一悶棍,看到趴伏在地的冬晴,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雙腿一軟,「不、不是,是冬晴她告知奴的。」
夏荷看著滿屋高位妃嬪和妙常蒼白含淚的神情,眼淚刷地流下。
她膝行至妙常身前,「主子,奴沒想過那麼多,沒對冬晴設防,您信我,您信我啊。」
妙常側過頭不看她。
映月一下撥開夏荷扶在妙常膝邊的手,「主子多時未歸,你就沒察覺到不對勁嗎?主子要被你害死了。」
夏荷失聲痛哭。
清菡一下笑出聲來,「本夫人今日進宮,可看了出好戲啊,賢妃娘娘。」
妙常此時起身,「嬪妾枉受這一遭,何貴人更是無辜慘死,還望麗妃娘娘主持公道。」
妙常將賢妃置之一處不理,賢妃臉上難堪。
余修容臉色灰敗,囁嚅嘴唇想說些服軟的話,卻半響張不開口。
何貴嬪卻驟然起身,虛扶起妙常,「真是委屈常嬪妹妹了,賢妃姐姐,你看今天是不是要好好安撫一下?」
「至於這些背主的賤婢,生剝活剮也不為過,乾脆現在將月荷凌遲,冬晴貓刑,叫滿宮人看看這背主的下場。」
孫容華似笑非笑,「平日里真看不出來,貴嬪姐姐有如此魄力。」
何貴嬪笑容僵在臉上。
「雖是這兩人是罪有應得,但起因在常嬪妹妹,要是傳了出去,常嬪的名聲要還是不要?」
麗妃厲聲喝罵何貴嬪。
妙常輕輕將自己從何貴嬪手中掙出,「嬪妾看這事另有玄機,需得細細調查背後緣由,才不致何貴人枉死。」
麗妃鄭重保證,「常嬪放心,本宮會命人日夜看守,定問出個所以然來。」
妙常身心俱疲,「嬪妾身子不適,要回宮歇息,還請清庶妃送本嬪一程。」
清菡點頭,「本夫人也想去常嬪宮中坐坐。」
妙常臨走前,又是對賢妃凜然開口,「賢妃姐姐,嬪妃雖然位低,但差點被您用鳳印投入永巷,定會討要個交代。」
賢妃再也綳不住笑容,第一次人前失態,沉下了臉。
妙常將含霜和數位內侍留了下來,看顧一切。
而後妙常與清菡同乘輦較,回到了攬月閣。
當房中只有師姐妹兩人時,清菡氣急敗壞的張口,「你不是很厲害嗎?為何不拿出跟本夫人恩斷義絕的硬氣,竟還能被人欺負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