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憐我世人憂患多·十八
此話一出, 群雄嘩然。
「明教這是什麼意思?!」
「屠龍刀和倚天劍有著巨大的秘密, 誰人不想參悟!你就是不稀罕這神兵利刃,也不用毀了它呀!」
「不錯!江湖上既然有這樣的傳說,必定不是空穴來風!」
就連明教眾人也對蕭昊突然來的這麼一下,有些猝不及防,驚愕地看著那把斷成兩截的屠龍刀,視線在蕭昊和屠龍刀之間游移不定。
蕭昊淡淡瞥了他們一眼道:「此等身外之物, 得不足喜, 失不足悲,何況是我樂意毀去的,你們有什麼好痛惜的?」
眾人大覺他是粗暴胡人,不懂珍稀,又嘆又恨,連連搖頭。
蕭昊捏住屠龍刀的刀鋒, 視線盯住那薄薄刀身中的細槽半晌, 眾目睽睽之下, 從中抽出一張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絹帛出來。
眾人見他動作, 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低聲交頭接耳道:「這……這明教的聖子該不會歪打正著,真意外參透了屠龍刀的秘密了吧?」
「沒準兒是的!你瞧那絹帛藏在刀身之中,若不將這寶貝一刀兩斷, 誰能得見其中真貌?難怪那麼多年過去, 都沒聽說有人參透寶刀的秘密!這刀落入我們這些人手中, 哪有這樣的魄力直接毀了它……」
「你們說, 那上面寫的是什麼?」
「必定是極為高深的武功秘籍!」
「哎,我覺得倒可能是什麼不為人知的門派秘辛,這拿了屠龍刀的人拿捏住江湖人的秘密,誰還敢不聽話?」
「笑話,屠龍刀都傳了多少年?若是它鑄成時候的秘密,這百十年過去,人都入土了,哪還有威脅力!」
「依我看,屠龍刀號令天下,恐怕裡面記載的是富可敵國的巨大寶藏,這有了富足軍備,稱帝稱王自然能夠號令天下!」
「有理有理……」
蕭昊將刀身中的武穆遺書展開,只匆匆掃了一眼,系統閱讀已自動為他添加進了書目。他頭頂閃過一絲細碎的光芒,舉著武穆遺書把眾人的神態統統在眼中過了一遍,才繼續地圖喊話緩慢念道:
「從來散之必有其統也,分之必有其合也,以故天壤間四面八方,紛紛者各有所屬,千頭萬緒,攘攘者自有其源……」[注]
眾人摒住呼吸,雙眼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蕭昊,耳朵緊張地豎起來,生怕聽漏了任何一字。
蕭昊低笑了一聲,為防口音冒出來讓人聽得古怪,他只念了個開頭,就合上了那絹帛, 「這武穆遺書,乃是前朝岳將軍所著,記載其一生用兵要訣,包含定謀審事、攻伐守御、練卒使將、布陣野戰之法。為將者,統御百萬,權傾天下。軍令如山不可違背,自然是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興奮之餘又有幾分失望,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沒想到竟是武穆遺書!這行軍打仗的東西白送老子,老子也沒興趣……」
「話也不能這麼說!武林中人和兵卒到底不一樣,要是用這兵法號令群雄,你瞧瞧明教五行旗的威力……」
他們稍一細思便覺驚懼,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這明教的聖子做事倒是坦蕩,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面兒,連個私也不藏?」
「在場這麼多人,他能藏住些什麼?」
「他要是不給大伙兒念那絹帛上的內容,我們七想八想胡亂猜測,當那是武功秘籍、藏寶圖珍,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嘶……老兄這話在理,明教竟然還做了樁好事!」
但話到此處,卻有一批人不肯罷休了。這一群是為江湖血案報仇而來的親故,屠龍刀一事已基本拍案定磚,可這月余以來發生的兇案還未說清楚,他們才不會接受半點對明教的誇讚。
當下就有人高聲喝道:「明教兇殘聖子殺我兄弟滿門,就算今日屠龍刀落在你手中,我也不會聽明教半個字型大小令!」
蕭昊眉尖一挑,看向聲音的來處,不疾不徐道:「今日明教應下這群雄會,一是為屠龍刀,二便是為了此事。」
他目光沉了下來,正色道:「諸位圍上光明頂在先,這一月有餘,可曾見過明教半個弟子出去過?」
眾人一時語塞,強辯道:「你這魔頭武功高強,想要掩人耳目還不容易嗎!」
蕭昊好笑回道:「我與他們無冤無仇,殺了人還要昭告天下此人是我殺的,讓你們到家門口來堵我,莫不是愚蠢至極?」
「這……」
蕭昊又道:「我要是想殺你們,剛才就動手了,何必留你到現在同我叫板?」
「跟他說那麼多作甚!這魔頭分明是拿無辜之人的性命來泄圍困光明頂之憤!」
「兄台此言差矣!」武當派站出一人來,三十上下的青年面貌,正是俞岱岩,「武當一路追查此兇案,雖然每一處現場都有火堆殘餘,像極了這位蕭兄弟的作風,但這等行為就如同牆上的『殺人者混元霹靂手成昆』字樣一樣,人人都可做得,不能妄加定論。」
蕭昊感激地看了武當的方向一眼。
這群紅名堆里,唯獨少林是黃名、武當是綠名,蕭昊好友列表裡甚至還有武當七俠的友好度提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唯有對這些敢在群雄面前站在明教這邊的朋友報以感謝。
「難得江湖中還有頭腦清醒的人在。」他感慨一聲,嘴角略微勾起,「你們大張旗鼓的殺上光明頂,可知自己正中了歹人奸計?」
眾人面露疑色,不解其意,遲疑問道:「甚麼奸計?」
蕭昊自然不會讓血案的黑鍋扣到明教頭上,石之軒始終未把當日光明頂密道中發生的事情說清楚,但蕭昊心中卻已經依稀有些眉目。
無論真相如何,眼下正有一個極好的背鍋人選。他一手探入腰際,做出取物的模樣,從背包中拿出當日收進去的幾方魚味點心來。
群雄本來目光跟著他的動作移動,只是到了那線條緊繃的勻稱肌理前,眼神卻有些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裸.露在外的另一側……
若隱若現的蜜色腰線隱入半掛在胯上的白袍中,讓人忍不住有些眼直,加上蕭昊頂著的這張臉,本身捏的就有幾分妖孽,人群中微不可查地傳出幾聲咽口水的聲音。
眾人暗自心想:這明教,果然無愧魔教之名……
蕭昊卻並未意識到有哪裡不妥,他後背忽然被顆沙粒撓癢似地撞了一下,蕭昊略有所感,朝那沙粒來的方向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
雖沒看到半條人影,卻能感受到從那個方向傳來的熾熱到有如實質的目光,蕭昊疑惑地在心裡打了個問號。
石之軒好好的戳他做什麼?不怕被人察覺行跡拉出來頂罪么?
殊不知隱藏在明教眾人身後的石之軒,此刻雙眼之中幾乎快要冒出火來。
他指上秋水長天戒的顏色似乎更紅了一些,只是這點兒微末變化,專心盯著廣場中蕭昊的石之軒是察覺不出的。
阿昊這身衣服,確實賞心悅目,別有風情,然而這大庭廣眾……
男子坦胸露乳本不是什麼好情怯的事情,問題就在蕭昊這身定國,遮一半露一半,尤其腰際收束的位置,人魚線延伸而下引人遐思……石之軒眼睛眯了起來,眼底像是醞釀著什麼洶湧的東西。
蕭昊沒能瞅到石之軒的身影,便很快收回目光,托著那幾塊點心道:「先前我在西域時,有一位四處下毒作案的白駝派傳人,殘害無辜,傷人甚眾。為將他捉拿歸案,我一路追查到金剛門,雖端了這朝廷的走狗,卻讓此人跑了。」
他頓了頓,接道:「巧合的是,一月之前,明教飲食中開始有人下毒,此毒亦出自西域白駝派。」
眾人奇了一聲,已有人意識到了點兒什麼。
蕭昊重新將那些點心收進背包,背後又挨了不輕不重的一下敲擊,他皺了皺眉,裝作沒有察覺:「很快,本教陽教主就意外失蹤,明教群龍無首,屠龍刀卻空降禁地;江湖流言四起,兇案線索也皆指向明教,各位殺上光明頂。很顯然,這是某人因記恨明教干涉了他的邪惡行徑,做出的報復明教的行為。」
「明教長期以來,與元人朝廷鬥爭,處處遭朝廷壓制,行事不免詭秘,與中原其他各派格格不入。但我明教信奉的教義,與中原道佛雖不相同,教徒卻也個個是忠肝義膽。魔教之名本就是世人曲解,我等懶得與世人舌辯,如今卻反遭人利用挑唆。我先前查到,金剛門與元朝汝陽王有著極為密切的聯繫,今日之局,或許正是元人看不慣我等行走世間為善除惡,故而誠心設計,引漢室武林內鬥,好將抗元勢力一網打盡。」
眾人聞言驚疑不定,明教的起義軍確實一直在各地同元兵公然對抗,這也是江湖中人一直對明教抱著亦正亦邪看法的來由。
俞岱岩上前一步,肅然問道:「依閣下所言,是說那從金剛門逃脫的白駝派傳人,意欲借武林眾人之手毀滅明教,為朝廷除去大患?」
蕭昊點了點頭,道:「正是。」
「閣下空口無憑,可有切實證據?」
蕭昊做出嘆息的模樣,丟鍋道:「此人名叫阿修羅尊者,武功高深莫測,即便是我也沒能捉到他。你們瞧那些受難之人,一招斃命毫無還手之力,便可窺得他武功之高。而且他精通藏匿,行跡難尋……」
石之軒想了想,又一記沙粒飛出。蕭昊察覺到後背的動靜,立刻明白了石之軒已處理妥當,心中微定之餘,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口頭話鋒猛地一轉:「但有一人,或可成為證據。」
眾人的心頓時提了起來,豎起耳朵追問道:「何人?」
蕭昊若有似無地瞥了少林派一眼,緩緩道:「成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