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一章 【軟禁】
轎車飛快地穿梭在車流中。
車窗外林立的高樓一閃而過, 雲端蔽著淡淡日光,彷彿被定格住,陸夫人轉過臉來, 擔心的瞧著身旁的人,就見陸璟琛坐姿端正, 微垂著頭,一雙黑眸里空洞的滲著死氣, 右掌心略微攤開,露出嶄亮的粉鑽戒指。
那鑽石極漂亮, 如薔薇花尖的露珠, 在光下折出異樣絢麗的光。
可折進他的眼中,滾燙的燒灼著眼底生澀發疼, 逐漸滲出血絲,車子里很安靜,他痴痴地凝視著手中的戒指,又閉上眼睛,修長的五指一點一點收緊, 死死地捏著戒指,殘破的喘息聲從胸口裡震動出來。
林淮……
忽然的, 耳畔傳來一陣鈴聲, 陸夫人看向懷中震動的皮包, 就拿出手機要接聽, 接著袖擺一緊, 陸璟琛拉住了她的袖子, 眼眸猩紅的定在她手機屏幕上,顯出濃烈期盼。
她心下瞭然,打開免提鍵:「老公。」
陸天成和余文笙正在交警局裡,面前偌大的電子屏幕,清晰地播放著路況畫面,余文笙緊緊盯著屏幕,他站在一邊,嚴峻的嗓音說道:「找到他們大致方位了,還要再看一會,才能知道具體的方向。」
傍晚昏黃的光靜靜地籠在地板上。
她的臉貼著純棉枕巾,鬆軟舒適,慢慢地睜開眼,空氣里瀰漫著潮濕的氣味,眼前的天花板布滿灰塵,窗前一幅碎花布簾也是髒的,透進來暈黃的霞光,她的後頸睡得發僵,艱難地動了動,不遠處擺著單人沙發和電視,地板上還有一些細微裂痕。
她的身體跟著動彈兩下,這才發覺右手腕被尼龍繩牢牢地捆在床頭,猛然驚醒過來,涔涔的冷氣滲進後背里,往心臟深處蔓延,昏迷前的記憶便一瞬間回籠,引得額角刺疼。
這時候,房門發出「吱呀」一聲。
空氣寒冷靜寂的幾乎凝固般,襯得這聲音尤為刺耳,她心神一滯,刷地看過去,淡黃明亮的光線里,他一身淺灰色的衛衣,發白的牛仔褲,英俊的面容里滿蘊著溫柔,手裡端著瓷碗,輕快地走了過來。
他走到床沿坐下,臉上的溫柔不曾褪去,說道:「小青,吃飯了。」
林淮端著瓷碗,因為不太會做飯,最拿手的只有番茄雞蛋湯麵,碗中紅黃交間,顯出細白的麵條,就用木筷子捲起面,俯下身,輕輕地放在她嘴邊。
她瞪著他,眼中先浮現出震驚的顏色,慢慢的,凝聚起薄冰的寒意,冷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余青從沒想過,他居然敢這麼做,居然敢用迷藥來對付她。
他就在她的面前,握著筷子的手顫了顫,連同筷上卷纏的麵條重新放進碗里,黑眸灼灼地焚著火,懾出雪亮的光,薄唇微動:「小青,我只是想和你待一天,就一天,我就會放了你。」
她滿心怒火轟然往上沖,杏眸清冷明冽,咬著牙:「無恥!!」
猛地一個揮手,他手沒有端穩,湯汁頓時潑濺在地板上,他安靜的盯著碗里僅剩的湯麵,又看向她滿臉怒意,胸口激烈地起伏,可到底這才是活生生的小青,不再是自己的夢,便溫柔的笑起來,幽烈的眼瞳中暗流涌動,分外的亮。
他拿起筷子再捲起一些麵條,湊到她唇邊,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說:「吃一點,吃完了我們再談,好不好?」
「非法囚禁,是要坐牢的。」
她的目光平靜下來,緩緩的說道:「林爺爺屍骨未寒,你就是以這種方式來送他老人家?」
傍晚的霞光越發柔和,為她的臉龐鍍著一層淡淡的暖色,他著了魔般,情不自禁去撫摸她的臉,她嚇了一跳,觸電似瞬間躲到旁邊,而他唇邊含著笑,將碗放到床頭柜上,一手用力地箍住她下頷,薄唇湊到她唇前。
她的身體一下子僵住,呼吸都狠狠停窒,臉色煞白的怒瞪著他,卻不敢掙扎,生怕微微的動彈都會刺激到他。
他注視著她瞳里的厭惡,交織著驚懼,連氣都不敢喘,唇瓣便溫柔地落在她的額上,唇間溫軟細嫩的肌膚,沁著清甜的香味,是真切存在的,他伸手摟住她收進懷裡,輕笑道:「只要能和你待一天……不管是什麼報應,都值得。」
他緊緊抱著她,不能控制地生生箍緊她的骨頭,全部禁錮在懷中,臉滑到她的臉上,這樣的溫暖柔軟,眼底靜靜地漫開一種安詳,又抬頭,抵住她的眉心:「小青,我知道你討厭我……」
他說到一半卻不說了,眸光一閃,鬆開她,起身走出房間,不等她松出一口氣,他卻很快又折回來,雙手捧著用粉紅色花紙包裝的禮物盒,放到床上,再將盒蓋提起。
「喵」的一聲。
雪白的小貓突然躥出來,它被關了許久,早已經悶著一肚子氣,小短腿踩在床上跌跌撞撞,直接撞進她懷裡,察覺到她身上的暖意,便直接窩在那,用腳撓起耳朵,沙沙作響,碧綠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瞧著她。
她看得呆怔,小奶貓忽然亮出粉嫩的肉爪來,伸指甲勾住她的毛衣,短腿使勁一蹬,就輕盈地躍到她的小腹上,重新趴下去,撒歡地「咪嗚」一聲。
「你小的時候就很喜歡貓。」
「和陸璟琛在一起,他一定接受不了吧。」
她怔怔地望向他,就看他繞過床尾坐到她身邊,俯下身壓住她,伸手捉住她的手,惹得她立刻驚慌地掙紮起來,脫口道:「林淮!」小貓嚇了一跳,齜起牙躲到旁邊去,渾身通白的毛髮炸起,他更用力地攥她的手,緩慢堅定地放在自己的胸口處。
隔著衣服,能摸到他肌肉硬實的胸膛,裡面的一顆心正急快地跳動,鮮活地躍動在她的手心。
他唇角往上一揚,黑眸明亮的印著她,鐫著刻骨愛戀,眉宇間爍出耀眼的神采,接著露出白牙,亦如記憶深處那少年的模樣。
她胸口禁不住一震。
他的眼睛漸漸泛紅,沁出細薄的水光,可他笑得很是開心:「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小青,我也不知道我會變得這麼倔,這麼瘋狂,在我的心裡,原來它很久很久以前就裝著你了,還會一直裝著你。」
「這一生,這一輩子,也會一直痛下去。」
他的雙眼通紅,眼底蓄起的淚水濡濕眼角,薄唇緊緊地抿住,抽顫起來,只是倔強地看著她,嗓音低沉沙啞:「你不要忘記我,好不好……」他閉了閉眼,輕輕地抱住她,把臉貼上她的,努力地佯裝成一場輕鬆的告別:「哪怕是作為一個朋友,鄰居,哥哥,哪怕是你恨我,只要記得我,就好。」
天空暗沉得發紫。
黝黑的長指端著碗浸入清水裡,另只手拿起小毛巾,細細地擦拭起瓷碗光滑的外表,林淮就站在洗碗池前,廚房裡開著燈,光線白亮,靜謐中只有水流劃過碗壁「嘩啦」的聲音。
忽然「咔」的一聲,像是防盜門鎖被撬開的聲響,他身體驟僵,拿起濕漉漉的瓷碗輕輕地擱放到灶台上,放下毛巾,轉身走到卧室門前,往裡面一望,看見床上的棉被勾勒出她玲瓏又細美的身形,懷裡窩著小白貓,再看她睡顏恬靜,原先系住手腕的尼龍繩早就被他解開,目光黯了黯,便又關好房門,來到客廳。
猝不及防的,側臉一陣劇痛!
他直接摔倒在地板上,臉骨迸著碎裂樣的痛意,火辣辣的,接著喉嚨往上嗆出腥濃的甜味,他咳嗽起來,吐出殷紅的血沫子,濡著唇瓣鮮艷的駭人,血還在滴答滴答地往下落,在地板上濡開一小片血水。
纖長蒼白的手指緊攥著一柄沾血的扳手,手背上青筋猙獰。
林淮緩慢地抬起頭,肩膀一緊,被輕易地翻過來,對上他空洞的眼睛,烏黑的碎發覆在他的額前,眉眼依然俊美清秀,此刻卻毫無活氣,他抬起手,手中的螺絲起子一下舉到最高處,刺眼的寒光乍現。
哧!
剎那扎進了粗壯的手臂里!
同時炸開慘厲的嚎叫聲,尖銳的幾乎刺破了房頂,撕心裂肺般的瘮人,他聽著,唇角不由搐起一絲愉悅的弧度。
就是這隻手,這隻手碰了他的阿青,啊,還有另一隻手。
他抽出染血的螺絲起子,尖端還在滴著血珠,舉止從容地再扎進林淮的左臂,前後不過兩分鐘,便利落地站起來,露出身後臉龐蒼白的陸夫人,她緊捂著嘴,眼中充斥著懼意,然後朝門外揮了揮手,進來四個西裝革履裝扮的男人,過來處理林淮的傷。
陸夫人站在一邊,壓低聲音催道:「快送去醫院……」
陸璟琛卻什麼也聽不見,腳步有一些虛浮,盯著前面緊閉的木門,空洞的眼睛眨了眨,泛出極溫柔的霧氣來,唇角輕搐。
阿青……
阿青……
余青警惕地盯著房門,方才客廳里吵吵鬧鬧的聲音驚醒了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抱住小貓,兩腳蹬著床板坐起來,才坐好,房門便被人推開,露出那人頎長的身形,修美筆挺,一身漆黑的風衣搭配白襯衫,襯得腰線清瘦,她心下一喜,叫道:「璟琛!!」
微風拂得他漆黑的衣擺輕曳著,他緩步走來,眸光溫柔如初,周身細霏潮濕的霧氣夾著清香,越發地冷,直到發現她懷中蜷著一隻小貓,腳步頓時滯住,定定地注視著它,胸口的肌膚一寸一寸地收緊。
余青發現他的異樣,順著他目光看向懷中的小貓,這才有所反應,將貓放到一邊,跟著眼前一黑,臉便被他的風衣遮蓋住,隨後被他打橫抱起,而他抱著她逃似地飛快衝出房門。
這個房間,承載著她和林淮的記憶,連她身上都是林淮的氣味,內心一種惶恐不安,無限地擴開,他急促地喘息著,抱著她從樓道出來,司機站在車前,遠遠地看見了他,連忙拉開車門,陸璟琛便收緊雙臂,抱著她坐進去。
一上車,陸璟琛拿下她臉上的風衣,捏住她的毛衣領子便大力撕扯,下顎緊繃著冷硬的直線,她心頭一緊,驚愕的抓住他的手,叫道:「璟琛?」車裡的空調吹著暖風,並不冷,他就抽出自己的手,反握住她兩隻纖細的手腕,另一隻手胡亂地將她毛衣脫下,再拿起風衣緊緊地裹住她,驟然低頭咬住她的嘴唇,發狠地啃嚙。
他額角的筋細細地跳著,惟有一種心悸,慌到極處,升騰起龐然的恐懼,他顫抖著,掌心輕輕滑過她的臉龐,潮濕冰冷的氣息親昵地拂在她臉頰邊,卻令她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