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表演滑的明爭暗鬥
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 靜舟小妖著 「你、蘇宇、徐嘉憶、張添、周月奇。」
「對。」
馮超欲言又止地看了蘇宇一眼。
倒是黃斌聽見, 驚訝地看向蘇宇, 「什麼?你也去啊?你怎麼拿到資格的?」
蘇宇在黃斌的眼裡看不見惡意和貶低, 但也正是因為他的神情太過坦然了, 所以也正正說明了, 16歲的蘇宇還只是個能力很一般的運動員。
蘇宇照實說:「找教練要的。」
黃斌說:「要就要到了?」
「對啊, 就那麼要就要到了。」伍弋插嘴,「到了劉老瘸面前說,我想參加選拔賽,然後就給他了。是真的!」
黃斌無語, 「卧槽,我也去要一個。」
馮超吐槽:「你就算要到了有什麼用, 4T都跳不下來, 去丟臉嗎?」說完, 他面色微變, 看向蘇宇, 「沒說你。」
蘇宇眉梢微揚。
4T, 是花樣滑冰一種跳躍動作的簡稱,全稱是后外點冰四周跳。這個跳躍動作在國際賽場上很常見,而且是很大的拿分項, 不會跳4周, 連參加國際大賽的資格都沒有。但是在省隊, 這個動作的難度是相當大的, 成功率也不過百分之二三十, 也就伍弋最為出色,成功率保持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蘇宇看向了伍弋。伍弋作為S省男隊的領軍人物,雖然在大家眼裡足夠出色,卻連爭奪國際賽場門票的資格都沒有。至於更差勁的自己……想要實現夢想,任重而道遠。
等到了食堂,蘇宇才知道,自己去找教練要資格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自己,低聲議論著,像是在看熱鬧。難怪早上就連食堂打飯的阿姨都在問自己,傳話的人像是不懷好意。
大家都在一起訓練,誰是什麼水平,大家心裡都是清楚的。以蘇宇的水平。去參加資格賽?這不是浪費時間嗎?也不怕丟臉!
「喂,蘇宇。」有人叫住蘇宇。
蘇宇看過去,已經記不住對方的名字了。
那人擠眉弄眼的,咧嘴笑開,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但是這動作怎麼看,都和鼓勵沒關係。
「滾你MB的魯同!」馮超罵了一句。
寢室里的人都瞪了過去,就像自己被侮辱了一樣,黃斌說:「你找打是不是?」
叫魯同的也不害怕,笑了一下,把頭轉了過去。
只是這一吵,食堂的目光便大半移到了這邊。
馮超不高興地丟了筷子:「肯定是徐嘉憶那王八蛋故意傳的。」
「顯擺自己拿到資格了唄。」
「真想打他一頓。」
隊友義憤填膺地說著,伍弋突然湊到蘇宇耳邊,低語:「你沒問題吧?我就是覺得你昨天太衝動了,其實就算去了也沒什麼用啊。」
所有人都遮遮掩掩的說蘇宇不行,只有伍弋來了一發直球,蘇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的質疑。很久了,所有人都說,只要有蘇宇在,就一定可以,必勝!誰知道十六歲的時候,原來所有人都在說,蘇宇,你不行,你根本做不到。
這樣的質疑聲已經很陌生了,陌生到讓蘇宇竟然覺得很可笑。
突然好起來的心情讓蘇宇轉頭看向了伍弋,同樣低聲問他:「如果我可以,拿到了集訓隊的資格,你別沒事粘著我,離我遠點。」
伍弋愣住。
蘇宇看著伍弋茫然的表情,其實也有點怔然,繼而又有些釋然。說他不夠坦誠也好,說他遷怒也罷,他現在很討厭看見伍弋,每一次,一次次地在提醒他,那極其可笑的初戀根本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是自己的臆想!
但是,伍弋的臉上在怔然之後,眉梢突然飛揚了起來,指著蘇宇的鼻子說道:「還說你沒生氣!還說你沒生氣!特么多大一回事啊!氣性這麼大!反應這麼大!你不會是個深櫃吧!」
伍弋指的還是昨天邀請蘇宇偽基那件事。
然而從某個角度來看,他的直覺又準的可怕。
蘇·原36歲·現16歲·從來不敢表明自己喜歡男人的深櫃·宇,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滾!
他深深地看著伍弋。
伍弋愣了一下,把筷子一丟,起身就跑了。
一溜煙的,沒了蹤跡。
留下一眾看熱鬧的人面面相窺。
怎麼回事?
蘇宇一瞪,伍弋就跑了?
嚇跑了?
該不會是去抄傢伙了吧?
大家等啊等,等啊等,伍弋一直沒回來。
真是?跑了?
被蘇宇一瞪就跑了?
卧槽!
於是今天,花滑隊里,繼集訓隊資格表演、蘇宇拿到資格之外,還多了一個蘇宇一瞪天崩地裂伍弋嚇得屁滾尿流的話題。
伍弋作為隊里的尖子,意氣風發,但也鋒芒畢露,背地裡討厭他的人並不少,能夠看見伍弋吃癟,甭管這件事多無聊,也夠人議論一下。
伍弋「滾」了一晚上沒有招惹蘇宇,也可能是打了一晚上遊戲的原因,臨睡前去了趟廁所,又沒臉沒皮的去推蘇宇。
「誒,過分了啊,誰被你瞪了一下就跑了,我是突然尿急,後來覺得出都出來了,就懶得回去了好不好。我告訴你,這次的事情我原諒你,還有昨天的事你也別再生氣了。只要你答應幫我保密,我也不再提,可以了吧?」
蘇宇用看奇葩一樣的目光看伍弋。
說實話,在成年人的世界待久了,確實無法習慣這種三分生氣的方式。成年人的世界,誰也不會得罪誰,表裡不一的,至少維持表面的和氣,至於像他今天說出口的讓伍弋別再靠近他的話,已經算是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然而誰知道,伍弋不但當時不以為意,之後更是不在乎。這是臉皮厚,還是心大,亦或者是……
「你今年幾歲了?」蘇宇突然開口。
「快十五歲了。」伍弋愣了一下,「神經病,你問這個幹什麼。」
蘇宇的表情有些空白,拿起手機又躺回到了床上。
伍弋推他:「喂,你問這個幹什麼?你別以為你比我大,就可以教訓我。喂!蘇宇!」
蘇宇有種抹臉的衝動。
所以自己竟然對一個十四歲的小屁孩念念不忘了二十多年嗎?
……
雞飛狗跳的一天終於結束。
稍微熟悉了床后,這天的蘇宇睡得還算踏實。
只是半夜夢醒,依然怔忪。
就在剛剛,他再次夢見了那隻精靈,在白色的畫卷上飛舞,漆黑的頭髮好似飽吸了墨汁的筆,騰轉飛躍,在畫卷上畫下一道道或輕或重的線條,直至濃墨淡彩的水墨畫卷呈現,精靈緩緩停下,那雙黑眸上,濃長的睫毛瑟瑟地抖著,聖潔般的氣息下,透出某種遙不可及的距離。
夢醒了。
心在狂跳。
他微微偏頭,視線穿過稀疏的蚊帳,落在了對面的床上。
仔細聆聽,還能夠聽見對方淺而沉的呼吸聲。
都是夢。
被時間和距離所賦予的夢境。
所以格外的美妙。
卻都是假的。
接下來兩天無事。
外界的議論聲一直沒有斷過,甚至因為蘇宇獲得的資格有問題,而愈演愈烈。蘇宇只要出門,時不時的就會遇見質疑的目光。但是蘇宇不在意,他每天早起出早操,鍛煉身體的柔韌性和力量,回來之後,就會用手機找視頻研究。正是因為成功過,所以才知道心無旁騖的重要性,彷徨不安永遠伴隨著失敗,他絕不會打無把握的戰。
就這樣,三天假期很快結束,花滑隊恢復訓練了。
因為是恢復訓練的第一天,所以早上沒有操,劉教練只吩咐隊員吃過早飯八點半到冰場。
蘇宇這天一樣早早的起來,只是路過伍弋床邊的時候,伍弋突然撩起蚊帳看他:「你還真是認真,每天都偷偷練習,怎麼樣啊?能搞定嗎?」
蘇宇點了下頭,回答他:「還行。」
「行行行,你去吧,我再睡一會,別給我丟臉啊。」
「……」不過三句,就想讓人收拾他一頓。
早操按照自己的方法保持訓練,獨自吃過早飯,蘇宇決定稍微早一點地去了訓練場。
其實他對自己如今的身體素質也有疑慮。
柔韌性不錯,但是力量很差,完成一個動作的時候,再按照自己習慣的發力,就必然會有誤差。事實上,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上冰,不斷的練習再練習,直到完全控制了這個身體,才能夠說下一步。
可是他沒有時間了,今天上午的訓練結束,下午就要進行測驗,留給他的時間太短。
冰場今天已經開了,守門的大爺抬頭看了他一眼,準確地叫出他的名字。
蘇宇也笑著回應,回過頭來,笑容就消失了。
他在這裡已經可以聽見冰場里傳來的聲音,有人比他還要早的過來,看來想要先偷偷熟悉這個身體的計劃擱淺了。
沒有走正門去看是誰在冰場里,蘇宇先拐去了更衣室。他站在整整一面牆的更衣櫃前,回憶著,然後將鑰匙插進了左邊中間的第三更衣櫃里,扭一下,沒有打開。
將鑰匙拔出來,略微思考,然後又走到了右邊,依舊是中間的第三個更衣櫃,這一次,鑰匙插進去,門打開了。
在更衣櫃里,蘇宇看見了一雙黑色的滑冰鞋。
滑冰鞋很新,應該是今年年初發的,省隊每年都發一雙滑冰鞋,期間如果滑冰鞋出現問題,申請可換。
比記憶要小上一點的尺碼。
將滑冰鞋翻過來,視線在冰刃上掃過,維護的不錯,自己一直有維護滑冰鞋的習慣,因此每次隊里換鞋的時候,自己的滑冰鞋狀態都是最好的。
將滑冰鞋拿到更衣室中間的座椅上,低頭換上。他站起身時,視線不可避免地落在左邊的第三個更衣柜上,突然回過神來,那個更衣櫃是伍弋的!
意識到這些的時候,蘇宇所有的思緒都停頓了一剎那,等回過神來,他移開目光,轉身離去。
在又一次地大概走過一遍后,蘇宇決定從頭滑一遍。不過為了方便自己校正錯誤,他把手機放在了攝像架上,按下了錄像功能,最後才又回到冰場上。
音樂從手機的方向遙遙傳來,他深呼吸一口氣,目光變得黑沉悠遠了起來。
滑出去——
伍弋不知不覺看入神了,嘴巴張開都不知道。
《輕騎兵進行曲》這個曲子,他滑了有三年,少年組的時候就一直在用這首曲子編舞。等到了省隊,劉教練還專門找了編排老師,按照他當時的能力,重新編排了一遍。正因為跳的太多太多了,讓他起了逆反心理,但也不能否認,這個曲子的旋律已經刻在了他的腦海里,無法忘記。
當蘇宇開始鄭重其事地錄像,並且開始從頭滑這個節目的時候,伍弋的大腦里就響起了熟悉的旋律,與手機的樂聲完美地重合在一起。他看著蘇宇在每個音樂段落處的旋轉和滑行,看著蘇宇在樂曲的高.潮部分的旋轉跳躍,尤其是看著他在編排步伐部分的設計,伍弋的眼睛都睜大了。
他見過蘇宇滑這個曲子的!
他們是一個省隊教練的學生!
他們是師兄弟啊!
不止一次,不知道多少次,他看過蘇宇在練習這個曲子。
可是此刻,這個曲子和他記憶里的已經完全的!徹底的!不同了!
蘇宇改變了所有的編排動作,沒有一點類似的地方,就連節目所要傳遞出的情感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然而偏偏,又是那麼的合情合理,每一個起承轉折都很夠合上旋律,高.潮部分的跳躍更是分毫不差!
伍弋驚呆了。
他天天和蘇宇在一起,蘇宇不可能背著他私下裡編排動作。可要是說,是他這兩天現編的,又怎麼可能!
整場節目下來,伍弋只能夠感受到兩個字——「完整」!
沒有問題!
伍弋甚至覺得,比編排老師為他編的動作更好!
所以,伍弋真的想不明白,蘇宇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他什麼時候具備這麼強的能力了?
伍弋一直看著蘇宇訓練,直到結束。百味雜陳地跟在蘇宇身後進了更衣室。
「蘇宇,那節目是你自己編的嗎?」
兩個人分開在兩個隔間洗澡,伍弋還是壓不下心裡的好奇心,撩開帘子問了一句。
正在洗頭的蘇宇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過身去回頭看他,身體因而擰轉成一個弧線,可以看見他腰腹上被麥色的肌膚緊緊繃著的一層肌肉……
伍弋分了一下神:「卧槽,你肌肉都練出來了?終於要停止長高了嗎?」伍弋還鬆了口氣,眼見著蘇宇不斷拔個兒,長成隊里最高的一個人,說不羨慕也是假的。
蘇宇的眼眸淋了水,所以黑沉沉的,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將身子又稍微轉回了一點,然後才說:「一直在練習的曲子,調整起來更簡單。」
「是,是嗎?」伍弋眨巴著眼,若有所思。
蘇宇淡淡地說:「最近我們能力都增加了,跳原本的編舞不合適。」
「哦。」伍弋放下帘子,若有所思。他困在新節目的編曲上,尹教練不來他就抓瞎了,今天又看了蘇宇滑,也有點心熱,當下就覺得自己繼續跳輕騎兵也可以。
直到上了車,伍弋還在思考自己應該怎麼改,蘇宇見他臉皺在一起挺痛苦的,便說道:「晚上我陪你聊聊。」
「啊?」
「編排的事情。」
「不用吧……」伍弋說完,又點頭,「好吧,你幫我看看。」
伍弋並不清楚,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他從走在最前面的人,變成了走在後面的那一個,他很彆扭,也不高興,甚至找茬蘇宇,可是漸漸了,似乎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現在的「位置」。
接受蘇宇的指點,曾經比自己差的師兄指導,在這刻似乎變得理所當然。
伍弋還太小了,意識不到自己的心理轉變,他只覺得當這個頭點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啊!編舞這一塊就交給蘇宇了,他肯定能幫我解決!
伍弋這樣想著。
……
蘇宇作為一名世界超一流的雙人花滑選手,哪怕他在滑單人的時候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在審美、編排、步伐和旋轉方面,是絕對優秀,無可挑剔!
當天晚上蘇宇就一邊壓著腿,一邊看了伍弋拿給他的比賽視頻。之前蘇宇為了有個參照,也試著去上網找過,可惜這個年代的資源沒有後世豐富,他翻遍了網路也沒有找到,否則他不會在自己新編的節目上做出那麼大的變動。
這樣不好解釋。
好在伍弋心大,竟然就那麼接受了他的胡亂理由。
「這裡,你可以進入一個A級的步伐,大一字你最近滑的很穩定,試著加進去,3T跳出來,最好進一個rocker轉體,這個組合會成為一個拿分項,跳好了,很好看。」蘇宇壓著腿,一邊忍著疼,一邊低聲說著,所以聲音有些低啞,倒是多了幾分磁性。
伍弋站在他身邊當好孩子,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睜大一雙眼睛疑惑地問:「我可以3T接2loop,分也很高的。」
「穩嗎?」
「呃……滑冰哪有不摔的。」
「摔了呢?或者空了呢?」蘇宇為他分析,「但是這個組合下來,是穩的,你只要多練習就一定可以完成,可以拿到20分,為什麼要去搏23分,而且失敗的可能性更大?」
「……」伍弋啞然,還試圖爭辯,「但是大家都在連續跳,熊濤肯定要跳4T!」
「為什麼要看著別人?自己滑出一套完整的高水平節目就夠了,而且你沒忘記比賽不是只有技術服,還有藝術分吧?」
「……」伍弋不說話了。
蘇宇又暫停了兩個地方,增加了更加複雜的旋轉動作。最近伍弋的勾手三周跳練的不錯,蘇宇覺得有必要在節目里展示一下,比起3T+2L要有看頭一些。
伍弋還有疑惑,卻也聰明的沒再爭辯,他打算明天上了冰練過再說。
將手機從蘇宇手裡抽出來之後,伍弋好奇地問:「你練柔韌性幹什麼?」
「……貝爾曼。」
「啊!?」伍弋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這是女生動作!」
「男生也可以做的。」
「沒人跳過,我沒見過!」
「會有人跳的,我跳。」
「……」伍弋看著蘇宇努力壓成直線的腿,只覺得頭皮發麻,神情恍惚地走了。
……
集訓隊進入最終考核階段,教練也不再增加訓練,而是讓隊員們自己練習考核節目,教練則只是提供一些參考意見。畢竟大家現在跳的肯定是省隊已經編好的節目,算是完整的節目了,就算是國家隊教練,能夠給的意見也不多。
集訓隊開放了所有的訓練場館,集訓隊員分開各自訓練,從早上八點到晚上九點,都可以申請使用冰場。不過因為教練基本都在工作時間出現的原因,這個時間段會有更多人申請,希望獲得國家隊教練的指導。
蘇宇和伍弋最終決定避開這些時間,人多的時候就進行陸地的技術練習和素質鍛煉,等到了下午再去訓練中心。
滑冰隊在全國各個地方建設集訓地,A市訓練中心的滑冰場實在不夠用。
擁擠成這樣蘇·雙人滑King·宇也很煩躁。
晚飯吃的早,三點鐘兩個人就把提前買好的麵包吃了,然後乘坐通勤車去了訓練中心。三個冰場都開放了,蘇宇和伍弋找了個人少地進去。
蘇宇讓伍弋先跳,他在冰外錄視頻,跳完后就指出問題。輪到蘇宇,伍弋只負責拿手機拍攝,找問題、改動作都是蘇宇自己干。
雖然麻煩,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但是蘇宇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拒絕。他和伍弋畢竟是一個地方出來的,這樣的舉手之勞幫一下也無妨。
伍弋的天賦很高,悟性也很強,蘇宇為他編的動作很快就掌握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原先的那套動作跳得太多,影響了他的記憶,有時候會跳錯,有時候會出現卡頓、錯過節拍、明顯的遲疑。一次又一次的錯誤,屢教不聽!
快晚上九點了,疲憊讓人的脾氣也欠佳,蘇宇面對伍弋愧疚的眼神,也有些失了耐心,他壓著聲音說:「跟我走一遍,錄下,回去看,記牢了。」
「啊?」伍弋有點遲鈍。
蘇宇沒有說話,只是徑直走到了冰上。
伍弋愣了一下,急忙按下音樂,滑到了蘇宇身邊。
音樂聲響起。
小號和圓號高亢嘹亮的聲音在場內響起,使人彷彿看到了一支英武瀟洒、精神煥發的輕騎兵隊伍。
「走。」
伍弋站在距離蘇宇兩米的地方,還有些愣神,就聽見蘇宇這樣說著,他下意識地就滑出去了。
然後就看見,蘇宇在身邊,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跟他滑著一樣的動作。自己邁腿,蘇宇也邁腿,自己抬手,蘇宇也抬手,自己旋轉,蘇宇也在旋轉。每一刻,每一秒,蘇宇都在跟自己做著同樣的動作,哪怕偶爾會扶冰,哪怕偶爾在搖晃,但是這種同步感,就像是……雙人滑!
蘇宇的手機響了,打開企鵝APP看了一眼,是母親發來的紅包。
這個時候的紅包還沒有限額,三千的大紅包,是母親一個月的工資。
蘇宇想起母親去世前被病痛折磨的身子,乾巴巴沒有光澤的皮膚,心裡又是一酸,打出「謝謝媽」這三個字,揉碎了自己數不清道不明的無盡酸澀感,按下了發送鍵。
又過兩天。
蘇宇這個時候已經坐在了前往A市的飛機上。
尹正學從S省帶了四個人過去,男隊兩個,女隊兩個。女隊拿到名額的其中一個人正是楚寄荷,另外一個叫唐紅。蘇宇對後面的這個女生完全沒印象了,看來是沒能入選國家隊,最後泯然於大眾了。其實這一屆,楚寄荷也沒進去,按照上一輩子的記憶,就只有伍弋留下了。國家隊的門檻,還是很高的。
在飛機上時,楚寄荷閑來無事,便找蘇宇聊天。這女生是個大咧咧的假小子性格,一頭齊耳的短髮乾淨利落,歪頭睨著蘇宇笑,「聽見男隊名額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的,行啊,不聲不響的就這麼厲害了,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蘇宇淺笑:「顯然你一直不夠了解我。」
「我去!給你點顏色還開染房了。」
「我不會驕傲,也不會過度謙遜,我就是這樣。」
「嘖嘖嘖嘖!蘇宇,大人物,都活出哲學性了。」
「你誇我,我總是要認的。」
……
蘇宇和楚寄荷聊了一會,臉上自始至終揚著笑容,心情很不錯。
伍弋坐在蘇宇身邊,貼過來問低聲他:「你喜歡楚寄荷?」
「?」蘇宇看他。
「這些天跟吃了冰山一樣,見誰都這張臉。」說著,伍弋抬手按住自己的雙眼角,往下一壓,拼出了一張「囧字臉」,嘟著嘴說,「但是看見楚寄荷,你就這樣了。」下壓的手指往上一提,揚眉飛揚而起。「還說你不喜歡她?」
蘇宇淺笑了一下,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他喜歡誰?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喜歡的那個人,是什麼模樣的了。
A市作為華國政治經濟的中心,發展的程度自然不是一個省市可以比擬。
繁華、現代、富有等等辭彙湧出來,讓初次來到A市的人,興奮之餘,心中都有些惴惴。
體育局那邊安排了一輛商務車接機,車裡開著空調,很是涼快。伍弋扶著車窗玻璃往外看,喃喃自語:「哇哦,這就是A市啊,我們是先去宿舍樓嗎?」
「是的。」尹正學回答他。
「這次參加集訓的有多少人?」
「五十左右吧。」
「這麼多?都很厲害?」
「當然,都是省隊拔尖的。」
蘇宇聽著他們的對話,視線落在車窗外,街道旁的景色,熟悉,又陌生,他畢竟在這個城市住了將近二十年,總會有些感動留下。
車在一個路口開向了陌生的街道,蘇宇疑惑地問道:「這是去哪兒?」
尹正學脾氣很好,回答他:「宿舍樓。」
蘇宇蹙眉,思考了一番才想起來,國家隊隊員的宿舍樓改到廣廈是在十年後的事情了,這個時候的國家隊員還住在天壇公寓。他也在那公寓里住過幾年,條件當然不能和後來的廣廈比,不過比起省隊卻好上太多。
「你來過A市?」尹正學坐在副駕,回頭問他。
蘇宇模糊地「嗯」了一聲,「有親戚在A市。」
「正好,休假的時候可以去走走親戚,到時候記得要請假。」
「嗯。」
簡單地交談之後,記憶里的公寓大樓已經漸漸進入眼帘。
當那座熟悉的過街天橋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尹正學說:「到了。」
這一瞬間,蘇宇能夠感覺到車裡的氣氛改變了,再看伍弋的雙眼,緊張而肅穆,有種朝聖的感覺。蘇宇覺得有趣,多看了幾眼,嘴角勾了起來。
商務車直接開進了小區里,三棟樓呈「品字形」排列,白色的牆面倒映陽光,抬頭望過去的時候有些刺眼,恍惚間可以看見內褲在迎風招展。小區的綠化一直做得很不錯,不遠處還有一個帶池塘的花園,畢竟是「國寶」的住處,環境上無可挑剔。
最後他們在C棟樓下車。
這棟樓住的都是冬季運動項目的運動員,把花樣滑冰集訓隊員安排在這裡無可厚非。
蘇宇的視線在C棟樓上滑過,尋找自己當年住過的宿舍,很快就在十層樓找到了那扇打開的窗戶。
那房間,現在有別人在住。
宿舍的管理員早就等在樓下,給他們拿了鑰匙,女生住在十七層,蘇宇和伍弋拿的是202的鑰匙。
好的樓層,早就被國家隊的隊員選好了,剩下的都是流動性強,長期空著的最高層和最底層。
伍弋拿著鑰匙很開心,一直和楚寄荷說個沒完。伍弋年紀最小,又是男生,沒有威脅性,所以楚寄荷把他當成弟弟一樣,很有耐心地陪他說話。
「走吧,先上樓,明天人就都到齊了,到時候會通知你們集合。」尹正學領著人要上樓,電梯門正好打開,從裡面走出來兩個人。
蘇宇看清楚來人,瞳孔收縮。
這兩個人他都認識,還很熟悉。
其中走在最前面,年紀比較大的人叫做孫賀安,四十多歲,下巴蓄著鬍鬚,眼神很銳利,看人的時候像是刀片一樣,將來參加集訓的S省隊員從頭打量了一圈,然後收回目光,對尹正學笑道:「辛苦了。」
尹正學態度很恭敬:「沒有沒有,就過去走了一趟,當放假了。」
「一會忙完了來找我,有事和你說。」
「行。」
尹正學把伍弋往電梯里推,蘇宇慢了半拍,視線落在兩個人的臉上,半天才收回來。
孫賀安,孫教練,國家花樣滑冰的王牌教練,退休前升到了花樣滑冰總教練的位置上,又帶了一屆奧運會,成功退下。在自己宣布退役后,孫教練也退休了。
自己作為雙人滑的種子選手,和總教練的交流很多,關係還算不錯,孫教練也為他提供了不少資源上的幫助。
而他身邊,跟著的另外一個秀氣很有氣質的男生,蘇宇也認識。
蘇子棟,這個時候應該算是花樣滑冰隊的一哥吧,單人花滑的最好成績是上屆奧運會的第九名。別小看這個第九名,哪怕蘇宇重生那會兒,華國的男子單人滑也一直沒有在國際上拿到金牌的人,這個項目的獎牌基本都被俄、美、日等國家包攬,華國只能在雙人滑上獲得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