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解說版自由滑
本文首發晉123江123文123學123城, 靜舟小妖著 「我!我來!」伍弋跳了起來,舉起了手。
劉雲輝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看著伍弋的目光滿是喜愛:「好,你來。」
伍弋斜睨了徐嘉憶一眼,嘲諷他的膽小。徐嘉憶冷笑著,沒理會。
蘇宇前傾的身子又默默地正了回去。
伍弋上場,其他人就可以繼續熱身或休息了。蘇宇沒有繼續熱身, 他現在渾身酸痛, 中午摔個夠嗆, 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保留體力。
劉雲輝和尹正學就在他前面, 趴在護欄上低聲交談著。
「就是他吧?」
「嗯,很出色。」
「相信師兄的眼光。」
「你不會失望的。」這樣說著, 劉雲輝轉過身, 按下了臨時放在在腳邊的播放機。
悠揚的音樂響起,伍弋在樂聲中,在冰上滑了一圈,最後在中間一個點上站定。
準備完成。
表演時間。
是《風中之塵》的原聲曲。
在確認短節目的歌曲后, 蘇宇提起的心臟落下來。
如果是這首歌的話, 自己應該沒問題。
《風中之塵》曲風悠揚,但是節奏感明顯, 薩克斯風的加入讓這首歌的風格在符合國際喜好的同時, 又兼具了國內賽場觀眾的口味, 算是一首比較常見的練習曲。
當前奏結束, 鼓點起來的同時,伍弋也滑了出去。
伍弋穿著白色的襯衣,下身就是簡單的黑色練習褲,看似簡單的服裝,也透露出了他的小心機。至少蘇宇是很吃這一款的,簡單大方,而且乾淨利落,最重要,伍弋本身長得好看,所以穿著這種衣服的時候,顯得特別的清純,就像個學生……好吧,十四歲,本身還是個初中生。
不過,伍弋不是普通的初中生。
他腳穿著冰鞋,正輕盈的在潔白的冰面上滑翔,在《風中之塵》的歌聲中,扭動著身體。當他轉動身體,張開雙手向後滑翔的時候,蘇宇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跳了!
像是飛舞的天鵝,一飛衝天。
3T,三周轉!
乾脆。
利落!
軸心穩定極了,落地更是乾淨,后抬的浮腿在身後畫出一個妙曼的圓弧形,完美地卸力讓這個跳躍完美級了。
一個完整乾淨的后外點冰三周跳完成!
場內響起了掌聲。
馮超和黃斌在蘇宇的後面吹口哨。
成功讓伍弋露出了笑容,神態也飛揚了起來,手臂和身軀的動作在滑行時候顯得更加舒張,就連眼神都和舞曲的意境融合,使他的這場表演在藝術上爭到了分數。
緊接著的燕式旋轉也做得很漂亮,膝蓋筆直,雙腿角度呈標準的九十度,速度和力量都有了,所以轉的很快,極具有觀賞效果。
燕式旋轉不等力盡。
接。
反燕式旋轉。
這次速度有點不夠,勉強完成。
好的。
展開。
滑。
蓄力!
加速!
再跳!
第二個跳躍開始。
3S,三周薩霍夫跳!
完成。
扶冰了。
但是完成的還算完整,而且再次成功的一跳,伍弋似乎更有自信,也更加地熟練,所以這個薩霍夫跳,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足夠了,略有瑕疵,但是瑕不掩瑜。
場內再次響起掌聲。
黃斌和馮超又開始吹口哨。
伍弋並沒有太多的調整,就再次開始了他的第三次跳躍。
三周勾手跳!
雪霧紛飛。
身體緊緊地綳著。
像是陀螺。
落地。
穩。
一絲不晃。
這個跳躍完成的質量很高,是伍弋三個跳躍里,最好的一個。
最後。
伍弋跳完勾手三周后,接了一個直立旋轉。
表演結束。
伍弋滑到舞台中間,鞠躬。
這一次,掌聲更加地熱烈,劉雲輝和尹正學也在鼓掌。
在掌聲里,蘇宇聽見尹正學說:「確實不錯,基本功很紮實,尤其在跳躍方面,很有天賦。」
「是的,他很擅長跳躍,除了阿克塞爾,他已經可以成功完成五種姿勢的三周跳。」劉雲輝這樣著,語氣里難掩炫耀。伍弋才十四歲,可以做到這個程度,足以說明他在花樣滑冰上的天賦,能夠教導這樣的學生,也是教練的運氣。
蘇宇的目光也落在了伍弋的腿上。伍弋的年紀還小,身子也沒有完全地長開,但是他的身材天生出色,修長的手臂和雙腿,讓他在做冰上動作的時候非常的漂亮。再加上這小孩自信張揚,接連的成功跳躍更是為他增加了信心,所以就連下場的這幾步,也滑的非常的浮誇,左扭右扭的浪,笑容滿面的,到底年紀小,不讓人討厭。
伍弋從冰場上下來,更多人迎了上去。蘇宇在他的額頭上看見汗水。
花樣滑冰是一個看起來很優雅,賞心悅目的體育運動。但是在運動員行雲流水的表現下,是可怕到變態的控制力和爆發力。每一個轉身和跳躍,都需要用到全身的力氣去克制。不能慢,不能快,腦袋還要足夠的清醒。想要將一場表演完美的呈現,運動員私下裡的訓練比起觀眾們所想象的要多得多。
「好了,下一個。」劉雲輝拍著手掌提醒大家。
所有參加資格測驗的選手都沉默了,徐嘉憶的臉色更是發黑,隱隱透出幾分後悔。
伍弋是S省花滑隊最優秀的隊員,而且還在剛剛完成了一個這麼高質量的短節目,讓在他後面上場的隊員感受到了十足的壓力。
如果跳的哪怕有一點不好,在國家隊教練的眼裡,也比伍弋差遠了吧?
早知道,自己就第一個上去了。
所有人都在這樣地想。
「我吧。」久久沒有人說話,蘇宇站了起來。
目光瞬間匯聚在了蘇宇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擔憂、期待、譏諷,以及一些幸災樂禍。其他要參加測驗的隊員更是鬆了一口氣,用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蘇宇。
蘇宇在隊里連前十名都進不了,竟然敢在伍弋後面上場,這是在找死吧?
雖然沒有任何異樣的聲音,但是譏笑蘇宇不自量力的場面還是形成了。很安靜,安靜的像是故意在剋制,這讓國家隊下來什麼都不知道的尹正學疑惑地多看了蘇宇幾眼。
蘇宇起身。
走到入口。
彎腰脫下冰刀套,上了冰。
《風中之塵》在場內響起。
在體育運動的訓練中,國家隊和省隊有很大的差距,省隊收集所有的好苗子,集中培養,像是生產線一樣,每個人都要重複同樣的訓練,然後找到脫穎而出的那一個。而國家隊則更有針對性地量身定製,在細節上的再挖掘。
也就是因此,在這次的測驗中,競爭者們都跳的是一樣的曲子。而國家隊,每個運動員都不同,歌是為他們專門找的,不需要去遷就音樂。
正好解決了蘇宇的難題。
在冰上的身體總是很輕盈,腳只需要輕輕一蹬,就能夠滑出很遠。身體輕輕搖晃著,便輕易控制了方向。蘇宇在冰面上劃出了一個「8字形」。
然後,在下面的「8」的中間圓點上站定。
深呼吸一口氣。
就像是在賽場上。
渾身的氣勢一變,變得沉穩了下來,只有雙眼越發地凌厲,甚至猶如鋒芒一般尖銳。
尹正學和劉雲輝都驚訝地變了臉。
尹正學雖然只是國家隊的助教,但是他看見的都是國家級、世界級的運動員,所以也能夠分辨出,哪種是真的沉穩,而哪種是故作沉穩。他確定,現在在冰上的運動員,氣息均勻,那種沉靜感甚至有種每個細胞都安靜下來,似一顆磐石穩固地站在原處,無懼風雨。這種感覺,他只在國家隊極少數幾個最頂尖的運動員身上看見。
劉雲輝驚訝的理由很簡單,他參與過每個運動員短節目的編排,目前蘇宇的站位,顯然和訓練的時候不一樣。劉雲輝的臉沉了下來,他記得自己警告過蘇宇,不要擅自改動,看來是沒有聽話了。
音樂的前奏結束。
因為太熟悉了,蘇宇即便沒有提前練習過,也知道從哪裡進入。
薩克斯的聲音響起。
抬手。
一字滑出!
接。
燕式旋轉!
竟然是一字滑接燕式旋轉!?
馮超甚至驚訝地發出「哇哦」的聲音。
一字滑看起來簡單,但是並不容易,而且還要接一個燕式旋轉,作為步伐和旋轉的組合,這一套組合的難度已經很高了。
很多時候,觀眾們看的都是跳躍動作,但是事實上,轉體和非轉體滑的難度同樣比較高,更何況像他那樣滑的行雲流水的,更是難得。
蘇宇的起手太漂亮了。
一字滑出加燕式旋轉的速度和姿態都很標準,甚至到了即便是尹正學也挑不出毛病的程度,更不要說,他的姿態變化和音樂結合,絲絲入扣。
這是一個A級的旋轉,高分動作!
旋轉結束。
進入步伐。
蘇宇接的是交叉搖滾步。
此時的樂聲正好有種搖曳之感,所以蘇宇在冰上交叉滑動,身體的搖擺再次和音樂契合。
尹正學的下巴揚起了幾分,期待地看著蘇宇,還忍不住地開口:「要跳了,他跳得怎麼樣?」
劉雲輝沉默著,也在思考,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事實上他已經看不懂蘇宇了。
兩人囂張的笑聲很快消失,緊閉著嘴,就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鴨子。
劉教練沉著臉將頭轉了回去。
蘇宇知道,徐嘉憶這次的失敗,說好聽點是放手一搏,說難聽一點,是急功近利。
應該是伍弋和自己的兩場表演給了徐嘉憶太大的壓力,他必須要做到更好才有機會。這不容易,省一級的能力就在這裡,徐嘉憶不可能在步伐和旋轉上做得比蘇宇更好,也不能在跳躍上比伍弋更好。所以只能一鳴驚人,用驚艷地一次表現,吸引國家教練員的目光。
但是他失敗了。
可以說,所有的職業隊員在訓練和私下裡,都會嘗試四周跳,這是登上國際舞台的標準,是最好的加分項。可是省一級別的成功率太低了,百分之幾,百分之十幾,哪怕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也是不夠的。要想在國際上爭奪獎牌,成功率哪怕不是百分之百,也必須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徐嘉憶怎麼博?
他有什麼資格博!?
他根本連博一次的資本都沒有,卻貿然地採用了這樣的方式。
於是,就像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倒的駱駝。
失敗的跳躍,重重的一摔,摔掉了徐嘉憶所有的主意,他慌亂地滑著,甚至忘記了去聽音樂,旋轉轉的亂七八糟,二跳和三跳全摔了。
就這樣,結束了他的整場表演。
糟糕的表演。
尹正學看到後面,甚至已經移開了目光。
這讓結束了測驗的徐嘉憶臉色一暗,回來的路上失魂落魄,甚至無視了隊友的安慰,低頭紅著眼眶,就快步就衝進了更衣室里。
蘇宇聽見馮超在說:「臭的一比。」
黃斌低笑:「以後不敢再瞎嚷嚷了吧。」
「真是不知道折騰什麼,本來資格就輪不到他,沒有伍弋和蘇宇,還有張添呢。張添都沒有說話,就聽到他在叫了。這一巴掌打得太爽,還是他自己打他自己,嘿嘿嘿,年度大戲。」
「那傻逼……」
蘇宇不再去聽了。
男人嘮叨起來,也是很可怕的。
……
測驗結束。
尹正學什麼都沒有說地走了。
其實也沒什麼懸念,除非有人走後門,入選的人已經很明顯。
除了伍弋和蘇宇,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所以第二天,當劉教練宣布由伍弋和蘇宇去參加國家集訓隊的時候,沒人有異議。
這是一次公開公平公正的測驗,所有人都見證了整場比賽,誰贏誰輸有目共睹,如果不是伍弋和蘇宇去,反倒奇怪。
只是黃斌奇怪地用胳膊拐蘇宇的肚子:「誒,你什麼時候這麼厲害的?」
「就是啊,那個聯合旋轉逆天了。」
「蘇宇,你還是蘇宇嗎?」
「你這些天早上出操訓練,就是在練這些嗎?」伍弋突然開口說話。
蘇宇看向伍弋。
自從昨天測驗完,伍弋就有些沉默,看過來的目光也有些困惑。
昨天的整體表現,其實蘇宇比伍弋強上不少,如果有專業評委來評分,伍弋大約是70多分,蘇宇應該在80分上。這種數據的對比,清楚說明了蘇宇如今的強大。
當然,蘇宇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厲害的,他還要訓練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多的數不清,就連那個聯合旋轉他覺得都還有細節可以修改。
可是在伍弋心裡,卻完全不一樣了。他在隊里一直當第一名,突然有一天,自己根本看不上的人輕鬆壓了自己一頭,換了誰心態也會變化,會疑惑、會質疑、會迷茫,甚至……會有些不知所措。
劉教練正在教練本上寫寫畫畫,聞言抬頭看過來:「蘇宇,你休假也在訓練。」
蘇宇點了一下頭。
劉教練老懷安慰地笑:「大家聽見了,天道酬勤,努力會有收穫的,蘇宇就是榜樣!大家都加油吧,天天懶懶散散地只知道對付我,想要考體大,體育成績也要夠啊!」
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凝重。
有人在偷偷看蘇宇,黃斌還拿蘇宇開玩笑:「以後你就是榜樣了啊,蘇榜樣。」
魯同在角落裡陰陽怪氣地擠兌了一句:「那也要發揮夠穩定。只不過是一次測驗滑的還行,就好像自己不得了了,滑的還真好看。」
話音還未落下,黃斌就像是一頭公牛一樣撞了出去,揪著魯同的衣領低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有本事你再大聲說一遍!」
「教練!劉教練!」魯同求救。
站邊上的徐嘉憶抓住黃斌的手:「你特么給我放手!」
馮超也撲了過去:「怎麼的!要打架啊!」
「你麻痹,早看你們不順眼!」伍弋擼起了袖子。
徐嘉憶那邊的人也撲了過來。
「夠了!我還在這裡呢!你們想死是不是!」劉教練一聲大吼,氣得怒髮衝冠,「都給我去操場上罰跑!」
「劉教!他們先動手的!」
「是他們先罵人的。」
「我哪裡罵人了!我說話不行啊!」
「你那是說話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
動口不動手。
爭吵。
亂成一團。
蘇宇在劉教練的臉上看見了心力憔悴。
「呵!」不知道為什麼,蘇宇突然就笑了。
重回十六歲,他終於有了一點代入感。
……
因為被選上了國家集訓隊的原因,蘇宇和伍弋就不需要跟訓了,他們需要聯繫家人,準備行李,劉教練還留下他們交代了不少的事項遵守。
蘇宇聽見要聯繫家人,神情有剎那間的怔忪。
在他重生的前三年,他母親就去世了。他父親走的更早,已經走了十三年。因為當時他正在衝擊他人生的第一場奧運會,所以心無旁騖的備戰。家裡人甚至連他父親生病這件事都沒有告訴他,直到他奧運會結束,他才知道他父親走了。
不過就一年的時間,他爸爸就沒了。不知道父親生病,甚至沒能在病床前遞上一杯水,成了他最大的遺憾。
如果,重來一次,歷史還會重演,避不開的結局,那麼至少也要送父親最後一程。
「蘇宇?」
聽見有人在叫自己,蘇宇回過神來,看向對面的尹正學。
尹正學笑看他:「發覺你不太愛說話?」
「嗯。」
「性格比較沉穩。」
「……」
「聽說也很自覺刻苦。我最喜歡這樣的運動員,體育運動是一分的天才九分的努力,很明顯,你付出,就有回報,所以不管你以前的成績如何,我很期待你接下來的表現。」
「謝謝,我會繼續努力。」蘇宇點頭。
「尹教練,A市冷不冷啊?國家集訓隊是什麼樣子的?我們能看見國家隊員嗎?是在一起訓練嗎?到了那裡,是你給我們訓練嗎?」伍弋純粹是孩子般的好奇,噼里啪啦地問了一堆,閃亮的眼睛里,興奮無比。
「應該會遇見國家隊員吧,不過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在別的地方訓練。」
「他們好接觸嗎?」
「其實都是大孩子,挺好接觸的。」
「會不會有那種,那種……」伍弋想了想,「特別冷傲,特別不好接觸,看起來就高高在上的。」
「沒有的,只要不打擾他們訓練,大家的脾氣都很好。」尹正學為國家隊員解釋。
蘇·冷傲·高高在上·前花滑一哥·宇,沉默著,回憶這個時候會在國家隊里訓練的人。
李濤應該在吧,冉冉應該也在,還有小周,卓兒他們……小燕兒可能沒在,記得他們是同一批進的國家隊,只是這次自己滑男單,怕是要對不起小燕兒了。
蘇宇想著國家隊的那些老朋友,突然就期待了起來。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階段就是和這些老朋友一起度過的,後來隨著年齡增長,大家陸陸續續退役離開,再想聚在一起很難,甚至小周在後面的五年都失聯了。重生一次,可以和這些朋友再度相聚,算是意外之喜吧。
一場簡單的對話,勾起了蘇宇很多的回憶,所以等談話結束,蘇宇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機給父母去了電話。
父母如今都還健在,而且身體健康,得知蘇宇要去A市參加國家集訓隊的訓練,都很是驚喜,話里話外地囑咐,說了一路地話。
最後母親說道:「去集訓隊要不少錢吧?我給你存點錢進卡里去?」
蘇宇想起當年父親去世前,自己還沒有出名,家裡的條件不太好,父親沒有每年體檢,生病後也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就心中一痛。
「不用了,媽,我錢夠了。」
「不行,去A市呢,還是多帶點錢,花不完帶回來就是。」
「媽,真的不用。」
「行了,別說了,我錢存進去,不用你就放著。」
「咱家錢也緊張……」蘇宇還想制止。
母親笑道:「我兒懂事了,竟然參加了國家集訓隊,你能出成績就好,不用擔心爸媽,咱家自己的房子,爸媽都有工作,不需要你操心。乖乖的聽教練話,別受傷就好。」
蘇宇嘴巴張開,千言萬語就匯聚成了一句:「嗯。」
蘇宇在黃斌的眼裡看不見惡意和貶低,但也正是因為他的神情太過坦然了,所以也正正說明了,16歲的蘇宇還只是個能力很一般的運動員。
蘇宇照實說:「找教練要的。」
黃斌說:「要就要到了?」
「對啊,就那麼要就要到了。」伍弋插嘴,「到了劉老瘸面前說,我想參加選拔賽,然後就給他了。是真的!」
黃斌無語,「卧槽,我也去要一個。」
馮超吐槽:「你就算要到了有什麼用,4T都跳不下來,去丟臉嗎?」說完,他面色微變,看向蘇宇,「沒說你。」
蘇宇眉梢微揚。
4T,是花樣滑冰一種跳躍動作的簡稱,全稱是后外點冰四周跳。這個跳躍動作在國際賽場上很常見,而且是很大的拿分項,不會跳4周,連參加國際大賽的資格都沒有。但是在省隊,這個動作的難度是相當大的,成功率也不過百分之二三十,也就伍弋最為出色,成功率保持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蘇宇看向了伍弋。伍弋作為S省男隊的領軍人物,雖然在大家眼裡足夠出色,卻連爭奪國際賽場門票的資格都沒有。至於更差勁的自己……想要實現夢想,任重而道遠。
等到了食堂,蘇宇才知道,自己去找教練要資格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自己,低聲議論著,像是在看熱鬧。難怪早上就連食堂打飯的阿姨都在問自己,傳話的人像是不懷好意。
大家都在一起訓練,誰是什麼水平,大家心裡都是清楚的。以蘇宇的水平。去參加資格賽?這不是浪費時間嗎?也不怕丟臉!
「喂,蘇宇。」有人叫住蘇宇。
蘇宇看過去,已經記不住對方的名字了。
那人擠眉弄眼的,咧嘴笑開,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但是這動作怎麼看,都和鼓勵沒關係。
「滾你MB的魯同!」馮超罵了一句。
寢室里的人都瞪了過去,就像自己被侮辱了一樣,黃斌說:「你找打是不是?」
叫魯同的也不害怕,笑了一下,把頭轉了過去。
只是這一吵,食堂的目光便大半移到了這邊。
馮超不高興地丟了筷子:「肯定是徐嘉憶那王八蛋故意傳的。」
「顯擺自己拿到資格了唄。」
「真想打他一頓。」
隊友義憤填膺地說著,伍弋突然湊到蘇宇耳邊,低語:「你沒問題吧?我就是覺得你昨天太衝動了,其實就算去了也沒什麼用啊。」
所有人都遮遮掩掩的說蘇宇不行,只有伍弋來了一發直球,蘇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的質疑。很久了,所有人都說,只要有蘇宇在,就一定可以,必勝!誰知道十六歲的時候,原來所有人都在說,蘇宇,你不行,你根本做不到。
這樣的質疑聲已經很陌生了,陌生到讓蘇宇竟然覺得很可笑。
突然好起來的心情讓蘇宇轉頭看向了伍弋,同樣低聲問他:「如果我可以,拿到了集訓隊的資格,你別沒事粘著我,離我遠點。」
伍弋愣住。
蘇宇看著伍弋茫然的表情,其實也有點怔然,繼而又有些釋然。說他不夠坦誠也好,說他遷怒也罷,他現在很討厭看見伍弋,每一次,一次次地在提醒他,那極其可笑的初戀根本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是自己的臆想!
但是,伍弋的臉上在怔然之後,眉梢突然飛揚了起來,指著蘇宇的鼻子說道:「還說你沒生氣!還說你沒生氣!特么多大一回事啊!氣性這麼大!反應這麼大!你不會是個深櫃吧!」
伍弋指的還是昨天邀請蘇宇偽基那件事。
然而從某個角度來看,他的直覺又準的可怕。
蘇·原36歲·現16歲·從來不敢表明自己喜歡男人的深櫃·宇,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滾!
他深深地看著伍弋。
伍弋愣了一下,把筷子一丟,起身就跑了。
一溜煙的,沒了蹤跡。
留下一眾看熱鬧的人面面相窺。
怎麼回事?
蘇宇一瞪,伍弋就跑了?
嚇跑了?
該不會是去抄傢伙了吧?
大家等啊等,等啊等,伍弋一直沒回來。
真是?跑了?
被蘇宇一瞪就跑了?
卧槽!
於是今天,花滑隊里,繼集訓隊資格表演、蘇宇拿到資格之外,還多了一個蘇宇一瞪天崩地裂伍弋嚇得屁滾尿流的話題。
伍弋作為隊里的尖子,意氣風發,但也鋒芒畢露,背地裡討厭他的人並不少,能夠看見伍弋吃癟,甭管這件事多無聊,也夠人議論一下。
伍弋「滾」了一晚上沒有招惹蘇宇,也可能是打了一晚上遊戲的原因,臨睡前去了趟廁所,又沒臉沒皮的去推蘇宇。
「誒,過分了啊,誰被你瞪了一下就跑了,我是突然尿急,後來覺得出都出來了,就懶得回去了好不好。我告訴你,這次的事情我原諒你,還有昨天的事你也別再生氣了。只要你答應幫我保密,我也不再提,可以了吧?」
蘇宇用看奇葩一樣的目光看伍弋。
說實話,在成年人的世界待久了,確實無法習慣這種三分生氣的方式。成年人的世界,誰也不會得罪誰,表裡不一的,至少維持表面的和氣,至於像他今天說出口的讓伍弋別再靠近他的話,已經算是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然而誰知道,伍弋不但當時不以為意,之後更是不在乎。這是臉皮厚,還是心大,亦或者是……
「你今年幾歲了?」蘇宇突然開口。
「快十五歲了。」伍弋愣了一下,「神經病,你問這個幹什麼。」
蘇宇的表情有些空白,拿起手機又躺回到了床上。
伍弋推他:「喂,你問這個幹什麼?你別以為你比我大,就可以教訓我。喂!蘇宇!」
蘇宇有種抹臉的衝動。
所以自己竟然對一個十四歲的小屁孩念念不忘了二十多年嗎?
……
雞飛狗跳的一天終於結束。
稍微熟悉了床后,這天的蘇宇睡得還算踏實。
只是半夜夢醒,依然怔忪。
就在剛剛,他再次夢見了那隻精靈,在白色的畫卷上飛舞,漆黑的頭髮好似飽吸了墨汁的筆,騰轉飛躍,在畫卷上畫下一道道或輕或重的線條,直至濃墨淡彩的水墨畫卷呈現,精靈緩緩停下,那雙黑眸上,濃長的睫毛瑟瑟地抖著,聖潔般的氣息下,透出某種遙不可及的距離。
夢醒了。
心在狂跳。
他微微偏頭,視線穿過稀疏的蚊帳,落在了對面的床上。
仔細聆聽,還能夠聽見對方淺而沉的呼吸聲。
都是夢。
被時間和距離所賦予的夢境。
所以格外的美妙。
卻都是假的。
接下來兩天無事。
外界的議論聲一直沒有斷過,甚至因為蘇宇獲得的資格有問題,而愈演愈烈。蘇宇只要出門,時不時的就會遇見質疑的目光。但是蘇宇不在意,他每天早起出早操,鍛煉身體的柔韌性和力量,回來之後,就會用手機找視頻研究。正是因為成功過,所以才知道心無旁騖的重要性,彷徨不安永遠伴隨著失敗,他絕不會打無把握的戰。
就這樣,三天假期很快結束,花滑隊恢復訓練了。
因為是恢復訓練的第一天,所以早上沒有操,劉教練只吩咐隊員吃過早飯八點半到冰場。
蘇宇這天一樣早早的起來,只是路過伍弋床邊的時候,伍弋突然撩起蚊帳看他:「你還真是認真,每天都偷偷練習,怎麼樣啊?能搞定嗎?」
蘇宇點了下頭,回答他:「還行。」
「行行行,你去吧,我再睡一會,別給我丟臉啊。」
「……」不過三句,就想讓人收拾他一頓。
早操按照自己的方法保持訓練,獨自吃過早飯,蘇宇決定稍微早一點地去了訓練場。
其實他對自己如今的身體素質也有疑慮。
柔韌性不錯,但是力量很差,完成一個動作的時候,再按照自己習慣的發力,就必然會有誤差。事實上,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上冰,不斷的練習再練習,直到完全控制了這個身體,才能夠說下一步。
可是他沒有時間了,今天上午的訓練結束,下午就要進行測驗,留給他的時間太短。
冰場今天已經開了,守門的大爺抬頭看了他一眼,準確地叫出他的名字。
蘇宇也笑著回應,回過頭來,笑容就消失了。
他在這裡已經可以聽見冰場里傳來的聲音,有人比他還要早的過來,看來想要先偷偷熟悉這個身體的計劃擱淺了。
沒有走正門去看是誰在冰場里,蘇宇先拐去了更衣室。他站在整整一面牆的更衣櫃前,回憶著,然後將鑰匙插進了左邊中間的第三更衣櫃里,扭一下,沒有打開。
將鑰匙拔出來,略微思考,然後又走到了右邊,依舊是中間的第三個更衣櫃,這一次,鑰匙插進去,門打開了。
在更衣櫃里,蘇宇看見了一雙黑色的滑冰鞋。
滑冰鞋很新,應該是今年年初發的,省隊每年都發一雙滑冰鞋,期間如果滑冰鞋出現問題,申請可換。
比記憶要小上一點的尺碼。
將滑冰鞋翻過來,視線在冰刃上掃過,維護的不錯,自己一直有維護滑冰鞋的習慣,因此每次隊里換鞋的時候,自己的滑冰鞋狀態都是最好的。
將滑冰鞋拿到更衣室中間的座椅上,低頭換上。他站起身時,視線不可避免地落在左邊的第三個更衣柜上,突然回過神來,那個更衣櫃是伍弋的!
意識到這些的時候,蘇宇所有的思緒都停頓了一剎那,等回過神來,他移開目光,轉身離去。
「唔。」
「還有張添也不錯。」
「唔。」
「哈哈,你也彆氣餒,每年都有機會,下次加油一樣的。」說完楚寄荷嘀咕著,「真是的,每年都有一些不得了的傢伙被招進來,壓力真是越來越大,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淘汰的就是自己。蘇宇,你以後是準備考大學讀書吧?」
蘇宇揚起眉梢,定定地看著楚寄荷,這樣被質疑的話……他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聽過了,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習慣。
對了。
伍弋找自己「表白」的那年,自己的運動成績似乎真的很一般,一般到有點差勁兒的程度。
所以……回到了這個時候嗎?
……
此時,正是蟬鳴荷開的季節。
暑假來臨,辛苦一個學期的學子們都開始磨刀霍霍向遊戲,但是運動員卻迎來了最忙碌的日子。
送走了楚寄荷的隊友,才走到宿舍樓下,蘇宇就被隊友叫住,說是劉老瘸喊在冰場外面集合。
蘇宇已經記不清這個時候都發生過什麼事情,確認不需要帶訓練裝備后,就跟在後面,趕了過去。
他們到的時候,人差不多到齊了,伍弋也站在人群里,視線和蘇宇一對上,就擠眉弄眼。
蘇宇無視了他,尋了個位置站了進去。
不記得站哪裡了無所謂,自然有人將他推到位置上。
沒過一分鐘,劉雲輝手裡拿著個教練本,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蘇宇的視線落在了劉雲輝瘸著的腿上。
劉雲輝也是一名花樣滑冰的運動員,甚至拿過全國冠軍。然而運氣不好,在參加亞運會的前夕,出現了訓練事故,左腳韌帶嚴重撕裂。那個時候醫學還不夠發達,劉雲輝的腳沒能徹底治好,無奈退役,專心攻讀運動教練學,畢業后被分配到S省的花滑隊,擔任一名教練。
劉雲輝身上的光環不弱,奈何作為黑心教練,從來都是隊員痛恨的存在,背後的外號漫天的飛,直到最終被確定為劉老瘸,可見隊員們對他的痛恨的程度。
劉雲輝站在隊伍前面,冷著一張臉,沉聲說道:「隊里開會決定,給你們放三天假……」
「游泳那邊都五天。」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伍弋。
劉雲輝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可以去游泳隊,我不攔你。」
「真的,我還挺喜歡游泳的,您看我現在再學游泳來得及嗎?」伍弋嬉皮笑臉,他這人慣了臉皮厚,心大的能裝飛機,否則也不會對蘇宇提出來一起偽基的提議,甚至還想和蘇宇親嘴試試。
隊伍里發出笑聲,還有人在推搡伍弋,伍弋嘻嘻哈哈地笑著,把人給推了回去。本來還有些緊張的會議,被他這一打岔,氣氛頓時輕鬆。
劉雲輝臉雖然綳著,眼底卻浮現了一絲笑,還有看見心尖愛徒時的無奈寵溺:「自己問去,要滾快滾。」
「劉教練,三天真的太少的,還不夠我回家一趟的呢,不能再長一點?」伍弋垂死掙扎。
劉雲輝不再理會他,自顧自地說道:「放假三天,不準打架,不準惹事,不準喝酒,不準夜不歸宿,不準熬夜通宵,保持好你們的體力作息……」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完全無視了旗下隊員一個個差到天怒人怨的文化課成績,最後的最後只說了一句話,「放假結束,大家就要上量了。」
上量。
上量。
上量。
雖然明知道會是這麼個結局,眾人還是鬼哭神嚎了一般,都不願意麵對這一刻。
「媽咪啊,為什麼我的青春是這樣的?!」叫聲最大的就是伍弋。
除了沒心沒肺臉皮比鐵厚,伍弋作為隊里天才般的隊員,他並不怕教練,很多時候,天才的特權總是會多一點。
會議結束,劉雲輝點了四個人的名字,其中就叫到了伍弋。
「你們四個留下,我還有事要說,其他人散了吧。」
男隊隊員呼啦啦地散了,蘇宇被裹在人群里往回走。他蹙著眉,回頭看了幾眼,若有所思。
黃斌用胳膊肘拐了拐他:「誒,你說,劉老瘸把他們四個留下幹什麼?」
不等蘇宇回答,一旁馮超便接道:「心尖隊員,當然要特殊照顧了,反正回頭問他們就知道了。」
「什麼心尖隊員,徐嘉憶除了會拍馬屁,他成績哪裡比我好了?」
「排名比你高就行。」
「訓練的時候垃圾爛。」
「比賽成績好。」
「那是運氣好。」
「反正比賽成績好,排名比你高,你……」
蘇宇聽著左右兩邊的爭論聲,漸漸的就想起了不少的事。
他記得就在伍弋對自己「表白」后的暑假,就傳出了伍弋被選進國家花樣滑冰集訓隊,進而留在了國家隊的消息。沉醉在初戀里的自己,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擊的頭暈眼花,去詢問伍弋的時候,伍弋就安慰他說:「如今信息發達,隨時可以聯繫,國家隊競爭壓力那麼多,可能不用多久我就會回來,要不你可以試試來國家隊找我。」
這番承諾,讓自己努力了兩年,最終險險被選進了國家隊,然而那個時候所謂的「初戀」早就面目全非,被鮮花和掌聲淹沒的伍弋眼裡再也看不見他,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分手」了。
雖然如今看來,一開始就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但是蘇宇不相信以伍弋的聰穎,看不出當時的自己認真了,最後卻依然那樣對待自己。
所以。
能夠入選國家隊,就是最近的事情嗎?
蘇宇想起楚寄荷不久前說過的話,看來是真的有國家隊教練下來了挑人了。
蘇宇緊緊閉上的眼睛,再次打開。
一直在搖擺不定的心終於選定了方向。
雖然再走一遍老路沒有什麼意思,但是當年的自己也只是站在了雙人花樣滑冰的世界頂端,這一次或許可以試著衝擊一下單人花滑的世界冠軍。
這樣想著,蘇宇站定了腳,在黃斌和馮超的注視中,他轉過身,朝著劉教練的方向走了過去。
「喂,你幹什麼?」
蘇宇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過去。
蘇宇朝著劉雲輝走去,或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劉雲輝已經說出了重點,所以被留下的人臉上都是興奮的表情,就連伍弋的臉頰都透出一抹緋紅,眼眸閃亮。
等蘇宇走到近前,劉雲輝已經閉上了嘴,疑惑詢問:「有什麼事?」
在私下裡挑選隊員入選國家隊上,並不是劉雲輝自私,蘇宇知道,也能夠理解他避開大部分隊員的原因。
國家隊入選嚴格,沒達到一定程度的隊員,連去嘗試一下的資格都沒有。S省這幾年花滑的比賽成績一直不算好,花滑隊員大部分連摸一下國家隊門檻的資格都不夠,因此選出來的這四個人,除了伍弋以外,也都是勉強能去露個臉長長見識罷了。
因此未免入選失敗,回來的隊員會被其他隊員笑話、排擠,基本上私底下就進行了。職業的教練,分辨一名隊員夠不夠資格的能力還是有的。
也是因此,一開始沒被叫上的蘇宇,明顯是不夠資格的。
「蘇宇,有什麼事回頭再說。」劉雲輝說著。
蘇宇卻依然走到劉雲輝面前,淡淡地說了一句:「劉教練,我想進國家隊,需要什麼程序。」
蘇宇清楚看見,劉雲輝瞳孔收縮,眉毛驚詫的都快飛揚上天際。
「誰告訴你我在挑隊員?」劉雲輝不經詐,瞬間就說漏嘴了。
看來就是這次了。
蘇宇得了答案,視線輕飄飄地掃向伍弋。
劉雲輝跟著蘇宇的目光,也落在了伍弋臉上,然後惡狠狠地瞪了伍弋一眼。
伍弋被瞪得莫名其妙,委屈莫名。他也才知道的好不好!
回過頭來,劉雲輝組織著語言試圖安撫蘇宇:「呃,那個,你有這個想法是好的,但是資料已經報上去了,現在已經晚了。而且你還有很多方面需要加強,明年再嘗試也不遲。」
換句話說,別瞎添亂,你還不夠格。
「這次的機會我也很珍惜,希望劉教練給我機會。」
「可是……」
「給我一次機會。」說著,蘇宇深深地看著劉雲輝,試圖將自己認真的態度傳遞給對方。
劉雲輝本來還想開口,目光卻莫名的被攝住,只能和蘇宇對視。
對視間,蘇宇隱約覺得自己心裡想的不但「說出來」,還被對方「聽見」了。很奇怪的感覺,但就是有種自己正在「說服」對方的感覺。
「哦,對!」伍弋成功被轉移了思路,摸出手機就給家裡打電話。
蘇宇的手機響了,打開企鵝APP看了一眼,是母親發來的紅包。
這個時候的紅包還沒有限額,三千的大紅包,是母親一個月的工資。
蘇宇想起母親去世前被病痛折磨的身子,乾巴巴沒有光澤的皮膚,心裡又是一酸,打出「謝謝媽」這三個字,揉碎了自己數不清道不明的無盡酸澀感,按下了發送鍵。
又過兩天。
蘇宇這個時候已經坐在了前往A市的飛機上。
尹正學從S省帶了四個人過去,男隊兩個,女隊兩個。女隊拿到名額的其中一個人正是楚寄荷,另外一個叫唐紅。蘇宇對後面的這個女生完全沒印象了,看來是沒能入選國家隊,最後泯然於大眾了。其實這一屆,楚寄荷也沒進去,按照上一輩子的記憶,就只有伍弋留下了。國家隊的門檻,還是很高的。
在飛機上時,楚寄荷閑來無事,便找蘇宇聊天。這女生是個大咧咧的假小子性格,一頭齊耳的短髮乾淨利落,歪頭睨著蘇宇笑,「聽見男隊名額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的,行啊,不聲不響的就這麼厲害了,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蘇宇淺笑:「顯然你一直不夠了解我。」
「我去!給你點顏色還開染房了。」
「我不會驕傲,也不會過度謙遜,我就是這樣。」
「嘖嘖嘖嘖!蘇宇,大人物,都活出哲學性了。」
「你誇我,我總是要認的。」
……
蘇宇和楚寄荷聊了一會,臉上自始至終揚著笑容,心情很不錯。
伍弋坐在蘇宇身邊,貼過來問低聲他:「你喜歡楚寄荷?」
「?」蘇宇看他。
「這些天跟吃了冰山一樣,見誰都這張臉。」說著,伍弋抬手按住自己的雙眼角,往下一壓,拼出了一張「囧字臉」,嘟著嘴說,「但是看見楚寄荷,你就這樣了。」下壓的手指往上一提,揚眉飛揚而起。「還說你不喜歡她?」
蘇宇淺笑了一下,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他喜歡誰?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喜歡的那個人,是什麼模樣的了。
A市作為華國政治經濟的中心,發展的程度自然不是一個省市可以比擬。
繁華、現代、富有等等辭彙湧出來,讓初次來到A市的人,興奮之餘,心中都有些惴惴。
體育局那邊安排了一輛商務車接機,車裡開著空調,很是涼快。伍弋扶著車窗玻璃往外看,喃喃自語:「哇哦,這就是A市啊,我們是先去宿舍樓嗎?」
「是的。」尹正學回答他。
「這次參加集訓的有多少人?」
「五十左右吧。」
「這麼多?都很厲害?」
「當然,都是省隊拔尖的。」
蘇宇聽著他們的對話,視線落在車窗外,街道旁的景色,熟悉,又陌生,他畢竟在這個城市住了將近二十年,總會有些感動留下。
車在一個路口開向了陌生的街道,蘇宇疑惑地問道:「這是去哪兒?」
尹正學脾氣很好,回答他:「宿舍樓。」
蘇宇蹙眉,思考了一番才想起來,國家隊隊員的宿舍樓改到廣廈是在十年後的事情了,這個時候的國家隊員還住在天壇公寓。他也在那公寓里住過幾年,條件當然不能和後來的廣廈比,不過比起省隊卻好上太多。
「你來過A市?」尹正學坐在副駕,回頭問他。
蘇宇模糊地「嗯」了一聲,「有親戚在A市。」
「正好,休假的時候可以去走走親戚,到時候記得要請假。」
「嗯。」
簡單地交談之後,記憶里的公寓大樓已經漸漸進入眼帘。
當那座熟悉的過街天橋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尹正學說:「到了。」
這一瞬間,蘇宇能夠感覺到車裡的氣氛改變了,再看伍弋的雙眼,緊張而肅穆,有種朝聖的感覺。蘇宇覺得有趣,多看了幾眼,嘴角勾了起來。
商務車直接開進了小區里,三棟樓呈「品字形」排列,白色的牆面倒映陽光,抬頭望過去的時候有些刺眼,恍惚間可以看見內褲在迎風招展。小區的綠化一直做得很不錯,不遠處還有一個帶池塘的花園,畢竟是「國寶」的住處,環境上無可挑剔。
最後他們在C棟樓下車。
這棟樓住的都是冬季運動項目的運動員,把花樣滑冰集訓隊員安排在這裡無可厚非。
蘇宇的視線在C棟樓上滑過,尋找自己當年住過的宿舍,很快就在十層樓找到了那扇打開的窗戶。
那房間,現在有別人在住。
宿舍的管理員早就等在樓下,給他們拿了鑰匙,女生住在十七層,蘇宇和伍弋拿的是202的鑰匙。
好的樓層,早就被國家隊的隊員選好了,剩下的都是流動性強,長期空著的最高層和最底層。
伍弋拿著鑰匙很開心,一直和楚寄荷說個沒完。伍弋年紀最小,又是男生,沒有威脅性,所以楚寄荷把他當成弟弟一樣,很有耐心地陪他說話。
「走吧,先上樓,明天人就都到齊了,到時候會通知你們集合。」尹正學領著人要上樓,電梯門正好打開,從裡面走出來兩個人。
蘇宇看清楚來人,瞳孔收縮。
這兩個人他都認識,還很熟悉。
其中走在最前面,年紀比較大的人叫做孫賀安,四十多歲,下巴蓄著鬍鬚,眼神很銳利,看人的時候像是刀片一樣,將來參加集訓的S省隊員從頭打量了一圈,然後收回目光,對尹正學笑道:「辛苦了。」
尹正學態度很恭敬:「沒有沒有,就過去走了一趟,當放假了。」
「一會忙完了來找我,有事和你說。」
「行。」
尹正學把伍弋往電梯里推,蘇宇慢了半拍,視線落在兩個人的臉上,半天才收回來。
孫賀安,孫教練,國家花樣滑冰的王牌教練,退休前升到了花樣滑冰總教練的位置上,又帶了一屆奧運會,成功退下。在自己宣布退役后,孫教練也退休了。
自己作為雙人滑的種子選手,和總教練的交流很多,關係還算不錯,孫教練也為他提供了不少資源上的幫助。
而他身邊,跟著的另外一個秀氣很有氣質的男生,蘇宇也認識。
蘇子棟,這個時候應該算是花樣滑冰隊的一哥吧,單人花滑的最好成績是上屆奧運會的第九名。別小看這個第九名,哪怕蘇宇重生那會兒,華國的男子單人滑也一直沒有在國際上拿到金牌的人,這個項目的獎牌基本都被俄、美、日等國家包攬,華國只能在雙人滑上獲得成績。
蘇子棟這個成績,在目前華國的男子單人滑歷史上,已經創造了最好成績。所以直至他退役,都是國家隊男子花滑的頂樑柱。
能夠一來到國家隊,就看見滑冰隊里的兩個重量級人物,蘇宇的目光忍不住地停留,直到被伍弋拉了一把,才回過神來。電梯門被關上,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蘇宇的異狀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尹正學瞭然地說道:「前面的是孫教練,主要負責這次集訓隊的訓練,明天會正式介紹,另外一個是……」
「蘇子棟!」
「是蘇子棟!」
伍弋和楚寄荷同時開口。
蘇子棟的大名,在花滑圈子裡,無人不知,他靈動飄逸的冰上風格,經常會在訓練上,作為教練視頻播放。即便蘇子棟沒能拿到一次國際大賽的獎牌,卻還是華國花滑運動員崇拜的對象。
「真人看起來好秀氣。」唐紅雙手捧心,「眼睛細長的,一直以為他上場要畫眼線,原來就是這種類型的。」
「氣質也很不錯,剛剛還對我們笑了。」
「我練過他上次的比賽視頻,都要摔暈了。」
「真可惜,其實他跳得很好了,就是運氣不好,而且裁判的濾鏡太重了,不然上次奧運會,他應該拿獎牌。」
「對對對,我也這麼覺得,比日本那個跳得好多了。」
「是吧,說真的……」
蘇宇側目,聽著女孩們發花痴,嘴角忍不住地勾了起來。
都是濾鏡,真正的蘇子棟絕對是讓人幻滅的存在,要不是自己埋頭訓練,不參與那些明爭暗鬥,對蘇子棟這樣的人,也很難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