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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伍弋的《獅子王》

  第七十八章


  兩人換好了衣服進了游泳池, 在最靠邊的泳道下了水, 蘇宇稍微準備了一下, 就慢慢地滑了出去。


  伍弋就泡在水裡發獃。


  訓練用的游泳池是比較深的, 淺水區一米三,深水區兩米, 以伍弋的身高走出去幾步就會沒頂, 所以並不敢離開岸邊太遠。而且因為從小訓練花滑的原因, 伍弋的課餘興趣幾乎無限等於無, 訓練的時候還要兼顧學習, 就連去水上樂園玩水的次數都很有限, 更不要說學習什麼游泳了。


  隔壁的國家隊游泳隊員來來回回遊了兩圈,抬頭看伍弋站在邊上,等游回來看伍弋又站在邊上, 便在起水出發前拿了塊浮板丟到了伍弋的面前。


  橙色的子彈型浮板貼著伍弋的耳朵砸在水面上,嚇得伍弋一個激靈,轉頭看去,然後就看見低頭對自己笑著的晨哥。


  張悅晨說:「抱著折騰吧,累了可以趴在水線上,玩一會兒就起來, 你明天不是有比賽嗎?在水裡泡著比你想象的累。」


  伍弋點頭道了謝,不得其法地抱住了浮板, 對著張悅晨笑了一下。


  伍弋在國家隊的人面兒還算比較廣, 他不宅不內向, 開朗活潑而且充滿了好奇心, 所以在國家隊里認識了很多的人,有些人就算是一句話都沒說過,他也能記住對方的名字。有時候如果兩人迎面走過,伍弋記住對方名字的情況下,都會主動熱情地打招呼。所以就算年紀差距大,也不在一個項目上,在天壇公寓這片區域里,認識伍弋的人也不少了。


  張悅晨就屬於和伍弋沒說過話,但是卻會被對方打招呼,然後就把對方的名字記住的類型。今天看見人過來,舉手之勞還是會提醒一下。


  等著張悅晨從跳台跳進水裡后,伍弋就開始擺弄他面前的浮板。


  他知道正確的方法應該是用雙手抓著浮板的邊緣,雙臂並排在浮板上面,電視上都演過。但是他試了一下,水就快淹沒他肩膀的時候,就嚇得他胡亂地掙扎,最後還嗆了一口水才勉強站穩。後來他又異想天開的把浮板放在肚子下面,看似浮力很強的浮板也托不起小一百斤的人,不出所料的伍弋又沉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蘇宇從泳池那邊遊了回來。


  他游泳的速度不快,但是動作還算是標準,將近四個月的訓練,已經讓他脫離了初學者小白的身份,再加上運動員本身的身體素質,在水裡也游得有模有樣。


  游泳現在對於蘇宇而言是一種鍛煉,有利於條形肌的生長,同時在水裡靜靜遊動的時候,也可以讓他更清楚地感受自己的身體。花滑的技術動作都太快了,就像是閃電一樣轉瞬即逝,需要的是平時的訓練積累,也需要那一刻的比賽狀態。但是說到底,就是對自身的控制還有所不足。為什麼世界超一線的選手,果皇、「四大天王」,他們做某些四周轉的時候就沒有出現過一次失誤呢?總不能說他們每次比賽的狀態都很好吧?

  原因只有一個。


  他們吃透了那個動作,身體對那個動作的掌控力已經達到了百分之百,就像華國人用筷子吃飯一樣,老外總是很難學會的動作,在華國人眼裡就是一個本能。


  蘇宇是一個很喜歡追求細節,並且打造巔峰的人。


  他樂於去尋找花滑的極限,如果某個訓練方式對他有所提升,他並不會因為旁人的目光來改變自己。哪怕他是一名花滑運動員,卻跑過來游泳,讓人不可思議背後議論,他依然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水的浮力能夠讓他體會到與在陸地上完全不同的體驗,同時水還有阻力,可以幫助他感受自己的身體的每一寸,實實在在地告訴他,那片肌膚,那塊肌肉是確實存在的。


  這樣,等到了陸地訓練后,他就更容易找到發力的肌肉,也更能夠適當地分配力量。


  蘇宇每次下水,都會埋頭先游三圈。


  他游得慢,重在體會,所以不慌不忙,卻專心致志的。


  所以很快就忘記了和他一起下水的伍弋。


  等他再看見伍弋的時候,那孩子就在水裡掙扎,黑色的頭髮在水中像是水藻一樣張揚著,眼睛睜得大大的,從鼻子和嘴巴里冒出的銀色泡沫咕嚕嚕的往水面滾去,還有睫毛上的小氣泡也唰唰的脫離了睫羽往水面漂浮。於是過於精緻的眉眼,在水裡有種異樣的昳麗感,就像是某種藝術大片的感覺,尤其當橘色的浮板從下方升起,遮住他半張臉后,焦距就像是在那一刻按下,明與暗,單調與艷麗,是一種凌亂卻旖旎的美感。


  蘇宇游過去,一把抓住了伍弋的肩膀,想要把他提起來,沒能成功。於是手掌貼著伍弋的肩膀一路往下滑,最後抓在了手臂上一用力。


  「呼啦——」


  破水而出。


  外界的聲音一瞬間湧入了耳朵里,甚至連氣流都在發出「呼呼」的獵獵聲響,「哈!哈哈!」伍弋喘息著,灼熱的呼吸夾雜著濃濃的水沫噴洒在了蘇宇的臉上。


  伍弋搖搖晃晃的,蘇宇不得不加大手上的力氣,拉扯間,兩人的距離非常地近,那種皮肉相貼的感覺與雙人滑完全的不同,蘇宇無法忽視這種感覺。


  作為雙人滑的「King」,蘇宇可以面不改色的在自己的搭檔身上摸個遍,無論男女,和情.色毫無關係,一個動作想要練好需要千百遍,偶爾的失誤,足以讓他的手掌和身體接觸到一些隱私的部位,他早就習慣了內心也沒有任何的觸動。但是作為gay而言,離開了雙人滑的場合外,他的性意識會自然地覺醒,更何況兩人在水裡這樣沒穿上衣,晃來晃去的,偶爾還會有肢體上接觸,就算沒到有感覺的程度,也足以讓他意識到不妥。


  蘇宇鬆開了手。


  伍弋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要去抓蘇宇,人沒抓到,卻看見了蘇宇冷冷黑黑透出冷光的眸子,伍弋心裡一驚,電光火石間,竟成功抱住了身旁的水線,穩住了自己發軟的手腳。


  「謝,謝謝……」伍弋訥訥地說著,狼狽極了。


  伍弋這半年的頭髮留的比較長,訓練的時候甚至還會在頭上扎個朝天的小辮子,如今那些髮絲全部被水沾濕貼在他的臉上,再用手胡亂地抹開,露出了一張慘白的毫無血色的臉。微微顫抖的嘴唇倒是血色十足的,但是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的艷麗感,應該是剛剛真的嚇壞了,所以表情都是一副靈魂出竅的可憐模樣。


  蘇宇搖頭:「要不你先回去吧。」


  伍弋沒說話,有點猶豫,剛剛連嗆了幾口水,他對游泳已經有了恐懼感。


  「去吧,明天還有比賽呢,你在水裡太緊張,小心明天肌肉酸疼。」


  伍弋最後點了下頭,他知道自己再在水裡泡著只會影響比賽,現在比賽最重要。


  蘇宇將伍弋推上了岸。這孩子嗆水嗆得手腳無力,上岸都上不去,蘇宇便推著他的腿,游泳隊的教練也過來搭了一把手,才把人送上了岸。


  伍弋搖搖晃晃地進了更衣室,好半天沒出來。


  蘇宇沒再游泳了。


  他不是來學游泳的,適當的訓練就好。


  他在水裡做著一些花滑動作,偶爾能夠看見他抱著自己的一條腿直直地站在水裡做著「一字馬」,每當這個時候,訓練中場休息的游泳隊運動員都會好奇的看過來。


  水裡水波動蕩。


  蘇宇就抓住自己的左腿足尖穩穩地站在齊胸的水中,開始他還扶著牆,後來就緩緩鬆開了手側面打開。一波水浪湧來,蘇宇的身體像是釘進了泳池的地板不搖不晃。若水浪實在是大了,蘇宇的動作也會散開,沉入水中。


  但是當他再次站起來,又會重複訓練。


  控制力。


  感知度。


  還有條形肌的肌肉訓練。


  蘇宇在水中追逐著自己需要的效果。當換完衣服伍弋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一幕,便定定地站住了,忘記身在何處,眼裡有那個人,那個身影。


  很難說是自己對蘇宇的妄想,讓自己不斷追逐著蘇宇的腳步。還是說是蘇宇的努力感染了自己,進而讓自己投入了太多的感情。但是每當他想要鬆懈的時候,看見在堅持努力的蘇宇時,他就找不到鬆懈的理由。


  伍弋,你看看蘇宇,他比你強,他比你還要天才,可是他卻比你還要努力。


  你有什麼資格休息?

  看著在水裡堅持做著穩定性和平衡性訓練的蘇宇,伍弋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發燙。


  他下了水,只想著該怎麼玩水,明明蘇宇早就說過自己是來游泳池訓練的,卻從來沒想過該怎麼利用水來訓練,提高自己的花滑能力。


  這就是他和蘇宇的最大差別。


  蘇宇並沒有在水裡呆很久,他也擔心肌肉酸疼會影響明天的比賽,所以大概一半小時后就起了水。


  從水裡離開,到水面上的那一瞬間,身體是非常輕盈的,但是也有種重力失控的頭重腳輕的感覺。蘇宇不願意錯過任何的變化,所以尋了個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又做了幾個花滑動作。不能做跳躍,這種狀態下可能會受傷,但是可以做平衡訓練,比如燕式動作、一字馬、側燕提刀等等,以及貝爾曼。


  於是,訓練中途起水準備從跳台出發的游泳運動員,紛紛站定了腳,側目蘇宇。


  雖然不是一次看見了,但是這種與游泳池全然不同的畫風,實在很難忽略啊!

  而且真的很難想象,一個男人,個子還挺高,說抬腿就抬腿,說一字馬就一字馬,而且還是穿著泳褲的一字馬……真的很難形容,到底是性感還是辣眼睛多一點。


  蘇宇這邊不是感覺不到其他人的目光,只是這個重力變化的初期很關鍵,能夠讓他更容易地體會身體各方面的細節,所以他不得不去做。


  比起被別人多看幾眼,對花滑有用的訓練才是優先。


  等他的身體重新適應了地面的重力后,他對身體的控制力確實是有一絲絲地進展,那是一種細緻入微,甚至深入到每一絲肌肉的控制力。


  只要這樣持續不斷地鍛煉下去,他必然可以在冰上輕而易舉地做出更多的難度動作,也會完成的更加標準,拿下更多的分數。


  動作標準分。


  永遠是一個大分。


  蘇宇已經做得夠好的了,但是也有一些細節上的問題,他還要更好,好到完美,好到無瑕!


  蘇宇換衣服的時候,伍弋就不遠不近地站著,神情間竟然蔫蔫的有些沒精神。


  他看向蘇宇,然後說:「宇宇哥,你一定會成為世界冠軍的。」


  這樣的專註,這樣的刻苦,這樣的專心致志,伍弋已經找不到蘇宇可能失敗的理由了。


  蘇宇轉頭看他,沒有客氣地「嗯」了一聲。


  世界冠軍,也是他的目標。


  伍弋咳嗽了一聲,然後笑開了眉眼,「你還真不客氣。」


  蘇宇告訴他:「得有目標,才能努力。」


  伍弋說:「世界冠軍的目標,我估計全世界的運動員都是這麼想得,但是這能努力的就不好說了。」


  蘇宇說:「你也要加油。」


  伍弋點頭:「必須,我會更努力的。」


  回去的路上,伍弋又咳嗽了幾聲,蘇宇想起伍弋嗆的幾口水便留了心,但是之後又沒聽見伍弋咳嗽。


  吃過了晚飯,兩個人就分開了,伍弋難得的沒有去蘇宇屋裡,只說在游泳池裡泡了一會,比想象的累,想要回去睡一會。


  第二天一早,蘇宇就聽見文雯溫說,伍弋昨晚上發燒了。


  今天下午就是青年組的自由滑比賽。


  比賽當天生病,這不是鬧嗎?

  文雯溫說:「孫教練氣壞了,大半夜的找了隊醫過來給伍弋看病,又把伍弋罵了一頓,你可別讓孫教練看見,他氣急了說不定能把你也罵了。」


  蘇宇可管不了這些,匆匆吃過早飯,就和文雯溫一起回了宿舍。


  伍弋這應該是窒息引起的缺氧,進而導致的肺部感染,晚上咳得厲害,吃了隊醫開的葯,打了消炎針之後,清晨才徹底睡踏實。


  蘇宇他們進屋的時候,伍弋還在睡。身子整個陷入厚厚軟軟的大被裡,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即便在睡夢中,眼珠子也在不斷地顫動,似被噩夢困擾。


  文雯溫走過去,抬手在伍弋的眼皮上輕輕壓了壓,手再離開的時候,伍弋的睡容安詳了不少。


  文雯溫轉過身來,低聲說:「我媽小時候就這樣照顧我,挺有效的。」


  蘇宇點頭,視線從伍弋的臉上移開,又落在了這間宿舍里。


  蘇宇沒有串門的習慣,基本都是伍弋到他屋裡玩,來伍弋的宿舍還是第一次,最多在門口路過而已。進來站著,便發現這屋裡少年感的氣息很濃,東西擺的不亂,但也和整齊無關,床腳堆積著很多東西,有行李、盆和桶,最多的還是鞋,運動鞋、滑冰鞋、拖鞋,在地上擺了好幾排。橫貫了整個房間的鐵絲在頭頂上交叉出一個「X」形狀,上面掛著一些隨手搭上的衣服,還有好幾條顏色的內褲在搖擺。


  文雯溫在屋裡轉悠了一會兒,最後站在蘇宇的面前想要說話,又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那個,上午能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伍弋嗎?不用很久,晚點隊醫就會過來,他們會照顧伍弋,大概就需要你幫忙一個來小時。我下午有比賽,上午還有些訓練,那個,嗯……」


  「去吧,沒事。」蘇宇點頭。男單的比賽在晚上黃金時間,還有電視台轉播,就算上午都留在這裡也無妨。


  文雯溫倒是個心細能照顧人的,臨走前又囑咐了一些話,還有些不放心。


  走出門又說了一句:「教練讓他多補充水分,隨時可能會醒,如果醒了就問他喝水和粥……最好是喝粥,會有點力氣。」


  在他心裡,蘇宇屬於職業能力滿分,生活技能零分的類型,至少從沒有看見過蘇宇怎麼經營自己的生活,包括經營人際關係等等,甚至國家隊里的隊員從未見過蘇宇有什麼業餘的愛好,不上網不交際,好像除了訓練就學習,這樣的人實在很難想象他會照顧人。


  不過好在隊醫很快就會過來,這期間留個人看著就行。


  文雯溫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蘇宇站在原地看了一圈,然後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隙,慢慢地替換著屋裡過於憋悶的空氣。


  然後他將頭頂上鐵絲掛著的物品收下來,還沒幹的就掛在角落不妨礙視野的地方,因為也分不清楚這些衣服內褲都是誰的,所以也就都堆在了文雯溫的床上。


  屋裡看著有些糟糕的環境,瞬間變得整齊了不少,然後蘇宇又找到伍弋的杯子,往裡面倒了些水晾著,等伍弋醒了喝。


  最後這才來到了伍弋的床邊。


  伸手。


  貼上額頭。


  手心下的溫度並不算燙,肺部感染可大可小的毛病,炎症控制住,以運動員的身體素質很快就可以進行自我調整。現在還會昏睡不醒,大約是昨晚上咳得太厲害導致失眠引起的睡眠不足。


  蘇宇並不擔心,隨手掏出手機,在床邊拖來一張靠背的凳子坐下。


  這期間,放在伍弋枕頭邊的手機一直嗡嗡地響著,蘇宇開始還以為是電話,後來看過之後,才發現是群消息。關了聲音,調成了震動,即便這樣,嗡嗡地響著也影響睡眠,於是蘇宇就把手機拿遠了一點,放在了文雯溫的床上。


  手機還在嗡嗡嗡地響,對於習慣了的人可能沒什麼,但是對於蘇宇來說這聲音就和噪音沒差別,期間眉頭皺著,數次看向閃出白色消息框的屏幕。


  此刻蘇宇的粉絲群里,正在新一輪的例行吹捧蘇宇,又有一批新的動圖被製造了出來,蘇宇在短節目的《熱情》提供了足夠多的素材,幾乎每個動作都被大手編輯了一遍,可以說是被人掰碎了舔。


  蘇宇要是去看,就能看到伍弋潛進了自己的粉絲群里。


  但是蘇宇是一個特別尊重個人隱私的人,哪怕隨手可看,他也不會去看。但是這嗡嗡聲實在有點煩躁,他乾脆起身拿起手機塞進了文雯溫的枕頭下面,世界這才清凈。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躺在床上的青年緩緩睜開了眼睛,視線迷濛地看著床頂掛著的蚊帳一處,愣神好一會,才呻.吟著扭動身體翻了個身,結果就和坐在床邊的蘇宇視線對上了。


  神情驟然空白,然後眨了眨眼睛,眼底的睡意在頃刻間被驅逐,就像有星光在眼底匯聚,呈現出一種璀璨的光霞,繼而軟軟綿綿卻帶著幾分驚訝地說著:「宇宇哥?」


  「嗯。」蘇宇點頭,後背離開椅背,身體微微朝前傾斜,低聲問他,「感覺怎麼樣?」


  伍弋點頭:「你怎麼在這兒?」


  「文雯溫訓練去了,我看一會,餓嗎?要吃飯嗎?」


  伍弋眼睛又是一亮,已經在幻想蘇宇給自己喂飯的畫面了。


  可惜沒有。


  燒都退了,睡眠也基本足了,而且都十六歲的人了,手腳都能動彈的情況下,也不好意思再讓別人喂飯。


  伍弋起床梳洗了一下,捧著碗慢慢地喝白粥,視線落在蘇宇的臉上,然後竊竊地笑,他以為這頓早餐是蘇宇幫他打的。


  蘇宇就在旁邊看著,幾乎沒有說話,但是放鬆的姿態和微微歪著的頭,都讓這一刻的他很溫柔。


  然後他抬手,又在伍弋的額頭上摸了一下。


  伍弋羹匙里的稀粥「啪嗒」掉回了碗里,他感受著額頭上乾燥的掌心,看著蘇宇難得柔軟的神情,心裡驀然悸動的厲害。


  臉一下就紅了。


  「還,還燒嗎?」伍弋結結巴巴地問。


  蘇宇收回手,問他:「你覺得怎麼樣?」


  「還好,就是有點沒力氣。」伍弋垂下的眼眸,牢牢地擋住自己眼底呼之欲出的情感。


  「再休息半天,下午就好了。」


  「嗯。」


  隊醫來了,又走了。


  蘇宇並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了寢室里。


  伍弋醒過來后倒是沒怎麼咳嗽,但是燒沒有褪乾淨,吃了葯后就躺在床上玩手機。


  當他看見蘇宇從文雯溫的枕頭下面把手機抽出來遞給他的時候,他緊張的心跳一百八,也不確定蘇宇是不是知道了。他看看蘇宇,又看看群里誇讚蘇宇的那些話,突然就覺得自己生病了好幸福,照顧自己的人,竟然是蘇宇呢。


  花樣小哥:「真的好喜歡蘇宇。」


  在這個群里,說出這樣的話,並不顯得突兀,卻是伍弋第一次對其他人說出自己的感情。


  哪怕是遮遮掩掩的,哪怕沒人知道他是誰,他依舊有種心情宣洩后的暢快感。


  「我也好喜歡蘇宇。」


  「男神最棒了。」


  「小哥哥你是什麼樣的喜歡啊?知道我們家蘇宇很好,可是千萬別彎了呀。」


  伍弋想說晚了,自己本來就直的不夠純粹,這一次徹底就彎了。


  他已經被蘇宇深深的吸引了。


  抬眸,看向坐在床邊的蘇宇,是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好像依偎在一座巍峨的大山身邊,有種無盡的踏實感,讓人渾身放鬆,便覺得是一種幸福。


  文雯溫十一點就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帶了三人份的午餐。


  今天下午青年組的男單有比賽,廚房那邊就提前做好了飯菜,早點吃了還有時間午休。


  伍弋的胃口還是不太好,但是為了下午的比賽也在努力地吃,然後就躺在床上想說養精蓄銳一下也好,到底因為身體有些虛弱,沒過一會就睡著了。


  文雯溫收拾了碗筷,又把堆在自己床上的衣褲疊好分類,然後這才對蘇宇鄭重地說了謝謝。


  蘇宇點頭,輕聲說:「他下午可能會發燒。」


  文雯溫點頭:「我知道的,如果實在起不來,我會勸他別比了。」


  蘇宇說:「不,他想比,你就送他去賽場,也可以叫我。」


  文雯溫看他。


  蘇宇說:「伍弋的新節目很好看,半年了,他一直在等這一天。」


  文雯溫明白了,點了一下頭。


  下午蘇宇不放心,一點半就起床去了伍弋的宿舍里,果然伍弋正在換衣服,準備出發。


  看見人,蘇宇便又把手心貼上了伍弋的額頭。


  和他想的一樣,午睡后,燒又起來了。


  「要比賽?」蘇宇微微彎腰,看著他。


  伍弋沒有猶豫地點頭:「嗯。」


  「好的,一起吧。」


  這次過去趕上了隊里的通勤車。


  離開了宿舍的伍弋走動了一下后,體溫倒是手感可查的降了下來。隊醫得到消息也跟了過來,青年組的全國第一名,足以得到醫務室特派一個醫生的待遇,在路上還為伍弋做了一些簡單治療。


  等到了賽場,冰場里的冷空氣迎面吹來,伍弋的體溫倒是降下去了,卻冷得打擺子。不得不穿上帶過來的厚衣服,就連褲子也套上了棉褲,這才好上一點。


  孫賀安看著伍弋這個狀態,就蹙著眉臉色很不好,再看一眼蘇宇,眼神十足地複雜。


  自家隊員生病這件,要說怪在蘇宇身上,肯定是屬於是非不分了。但是伍弋會發燒,又和蘇宇有很直接的關係。要不是去游泳,又怎麼會肺部感染應該發燒?

  好在看見蘇宇一改冷漠的脾氣,對伍弋多加照顧,孫賀安心裡的那些火也就消下去了大半。


  這段時間,就看著自家的伍弋去熱臉貼蘇宇了,蘇宇總是冷冷淡淡的沒什麼大的反應。就他這個看慣了世態的老頭子也為自家的孩子委屈。如今蘇宇能夠主動照顧伍弋,至少也代表伍弋的熱情沒用錯地方,能把那坨大冰塊融化了,也是不容易啊。


  尹正學倒是沒過來,如今他身價水漲船高,冰協也對他有些倚重。而且他又是小教練,比較容易使喚,讓他做點什麼他都不會拒絕,所以這次的冠軍杯,倒是比參賽的隊員還要忙。


  就是昨晚上尹正學說了一下,他想考裁判證,以後在比賽上當裁判,最好能考個世界級的裁判。這個想法沒問題,蘇宇表示支持。


  青年組的比賽在下午兩點準時開始。


  伍弋短節目第一名的成績,將會在最後一組出場,抽了個2號簽。等他比賽開始,大約要到一個小時以後了。


  伍弋一直很努力地提起精神,也會和旁邊的人說笑兩句,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身體狀態不好。冷了一會又開開始熱,但是不能脫衣服啦,這不是等著病情加重嗎?


  李隊醫建議道:「如果體力允許的話,就起來走走吧,到外面去呆一會,這裡面溫度太冷了,不利於病情。找個人陪你,別一個人出去。」


  伍弋點頭視線轉過一圈,本能的就看向了蘇宇。後來又覺得自己這樣會不會得寸進尺,畢竟蘇宇晚上還有比賽呢,所以就只能將目光移開,看向了孫賀安。


  沒等他開口,蘇宇就說:「我陪你走走吧。」


  伍弋急忙搖頭:「不用,你休息吧。」


  蘇宇說:「我今天沒有訓練,陪你出去走走就當鍛煉了,走吧。」


  伍弋認定了這是蘇宇的體貼,感動的不得了,也實在不想拒絕,便點頭同意了。


  兩人出了冰場,外面的溫度就好了很多。伍弋脫下了身上的厚外套,後背全是汗水。


  九月份的A市正在刮秋風,而且風裡也夾著絲絲的冷意,蘇宇讓伍弋把濕了的衣服脫下,換上了一套乾爽的衣服。再喝上一點水,伍弋的臉色眼見著好了很多。


  兩人於是就在冰場的後門,尋了個沒人的地方,一起熱身,做著柔韌性的訓練。


  因為有蘇宇陪著,伍弋也沒察覺到特別難受的地方,蘇宇陪著他一起深蹲,一起拉一字馬,還幫他找「珍珠」的平衡,偶爾會低聲說上幾句話,但是大多數時候卻是沉默的。伍弋卻很享受這一刻的時光,他甚至覺得,自己就算快死了,估計有蘇宇在身邊陪著,也能笑起來吧。


  伍弋單腿站立著,另外一隻腿舉起與身體達到90°,彎下的腰與浮腿水平,做出一個燕式平衡的動作。


  三秒后。


  他身體左側,雙腿的角度不動。


  又是三秒后。


  浮腿朝上抬起,手抓足尖,完成了一個側燕提刀。


  還是三秒。


  浮腿緩緩落下,抓住的雙手並沒有鬆開,而是用腰身和身體弓出一個圓形,這是「甜甜圈」。


  這一次,伍弋要堅持最少七秒。


  病情讓伍弋的大腦有點缺氧,體力也不是很好,渾身發軟,在做出「甜甜圈」的時候身體搖晃著,搖搖欲墜。


  蘇宇上前一步,輕輕地托住了他的腰和腿,晃動的身體馬上就穩了。


  這個時候,蘇宇的電話響了,他拿出電話看了一眼,然後對伍弋說:「準備上場了。」


  伍弋放下自己的腿,深呼吸了一口氣,看似努力精神起來的模樣,但是眼底卻少了幾分自信。


  蘇宇和他一起走向比賽場,在遙遙可以看見賽場的燈光的時候,蘇宇說:「只有四分鐘而已,你沒問題的。」


  「嗯。」


  「冷靜下來,清楚地記住自己的每一個動作。」


  「嗯。」


  「然後,努力地跳出去。」


  「好。」伍弋重重地點頭,為自己加油。


  蘇宇回到了座位上,伍弋接下來的比賽將由孫教練跟著,還有兩個選手上場比賽,伍弋會在賽場邊熱身備賽。


  可以說,伍弋的上場如今也算是萬眾矚目了。


  來看青年組比賽的觀眾,不是參賽的團隊就是選手的親友團,還有少量的真正冰迷,對伍弋不會沒有了解,他往賽場邊上一站,目光自然就會挪過去。


  再次出現的伍弋狀態好了很多,果然呼吸一些自然空氣,晒晒太陽是有好處的,就連額頭的溫度也下去了很多,除了手腳發軟外,外人並感受不出來他是否生病。


  伍弋上場前,脫掉了身上的薄外套,是一個人……很狂野的服裝,雖然上半身是長袖款的,但是用貼近肌膚顏色的布料做出來了特殊的設計,所以遠遠地看著,伍弋身上穿著的是一種豹紋款的斜開襟衣服,左邊的手臂完全露了出來,就像是沒有穿衣服一樣。腰身處做了收腰的設計,豹紋在腰上被收束著,勾勒出一個纖細窈窕的腰線,然後再放開,直到可以遮住小半個屁股的長度。豹紋的布料選用的是輕柔的料子,保證伍弋在滑起來的時候,腰線下的布料也能夠隨著他的舞動飛揚起來。


  「伍弋要滑什麼?」


  「這個衣服很狂野啊。」


  「野人?」


  「印第安獵人?」


  很快,當伍弋上場后,大家就知道他要滑什麼了。


  《獅子王》!

  在短節目里,伍弋滑的是《獅子王》的插曲《今夜愛無限》。


  在自由滑里,伍弋則直接滑了主題曲《獅子王》!

  這是一種有著強烈非洲特色的音樂,非洲鼓讓音樂的節奏非常好聽,而且因為如今世界冰協已經允許運動員在選擇配樂的時候,可以選擇加入人聲的音樂,因而這是一首有歌聲的音樂。


  厚醇粗狂的男聲,帶著遠古般樸素滄桑的音樂在賽場上響起,好似來自於天邊,在音樂聲的演繹中,恍惚間就似乎看見了非洲那一望無垠的大草原。獅子在灌木叢下酣睡,角馬低頭吃著枯黃的草,長頸鹿在漫步咀嚼著汁水充沛的樹葉,有猴子在樹枝間的枝丫上跳躍,還有蜜獾低著頭在尋找食物。


  密集的鼓點從天邊而來,所有的動物轉頭看去,在那遙遠地方,正誕生出一個新的王。


  百獸似有所感,紛紛低下了它們的頭顱,朝著王者的方向俯首。


  伍弋從地面上緩緩升起,在樂聲中緩緩的滑行。


  一開始他的節奏並不算快,他錯開了一些鼓點,卻並沒有給人他跳錯了的感覺,經過音樂老師重新編排的歌曲,在節奏感上有些微微的變化,因此以讓伍弋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觀眾們彷彿能夠體會到那種鏡頭從天空掠過,在看盡了每個動物的姿態后,緩緩朝著獅子王所在的地方而推進的鏡頭。


  新的王誕生了,是一隻可愛的小獅子。


  猴子長老在小獅子的額頭畫上祝福的顏色,小獅子在萬獸朝拜中,睜開了懵懂的眼睛。


  就像是王者之氣在這一刻湧出一樣。


  伍弋朝前縱身一跳,跳出了一個阿克賽爾三周半。


  在這個動作做出來之前,國家隊的親朋好友都為了他捏了一把汗。


  發燒上場,還有些咳嗽,很難想象在光滑的冰面上,因為提氣做技術動作的時候,突然產生的暈眩或者咳嗽,會影響伍弋到什麼程度。


  就連蘇宇都蹙著眉心,為伍弋擔心。


  他從未出現過帶病上場比賽的情況,在臨近比賽那些天,比賽的級別越高他就越是鄭重,甚至提前半個月就閉關拒絕和外人接觸,就連教練都不會回家,保證運動員的比賽狀態。可他知道生病訓練是什麼感覺,非常的痛苦,手腳無力,任何劇烈的運動都會加劇身體的不適,甚至癱軟在冰面上也有可能。


  但是伍弋的第一跳。


  阿克賽爾三周半。


  完成了!

  落地的時候既沒有屈膝,也沒有扶冰,更沒有雙足和轉身的情況。


  非常完美的一個阿克塞爾。


  甚至可以作為教科書。


  在伍弋落地后,穩穩朝後滑出的時候,現場響起了掌聲。


  尤其是知道伍弋生病的親友團們,更是為他喝彩,就連蘇宇也重重地拍著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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