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周卓退役

  此為防盜章


  「蘇宇!」


  「蘇宇!」


  「這是雙人滑嗎?」


  「哈哈哈哈!我們在滑男雙嗎?」


  「好酷啊!」


  四分多鐘的自由滑轉瞬即逝,伍弋開心的簡直飛起來, 神采飛揚地跳出了他最後一個勾手三周跳。


  哎呀!失敗了!


  起跳的時候發生了問題, 導致從一開始就軸心不穩, 失去平衡, 圈數沒有轉夠,就倉促落地……要摔!

  伍弋還在心裡嘻嘻哈哈,滿不在乎,只是覺得太好玩了。


  但是卻在他落地的瞬間, 一隻手勾上了他的腰,他被護著, 轉出了一個又一個圈, 天和地都在旋轉,頭頂上的燈光化成了漫天的星斗,星河倒掛!


  伍弋不知道喝醉酒是什麼滋味兒,但是他現在有點醉。


  他想, 他是被轉暈了。


  作為花滑運動員本來不應該轉暈的,可是他暈了。


  他睜大眼睛看向蘇宇,彼此靠得太近了,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蘇宇呼出的熱氣, 黝黑的眸子里藏滿了星光,有種異樣地璀璨。


  他被接住了?

  他竟然被接住了!!


  「哇靠!蘇宇,你看我們是不是在滑雙人了?」伍弋抓住蘇宇的肩膀, 興奮地大叫, 這個動作在雙人里有, 而且好像難度很高呀,「咱們滑的酷斃了!要是有男雙,我們組隊去滑男雙好不好?」


  蘇宇蹙著眉,見伍弋已經站穩,便收回了手。


  與伍弋的興奮不同,蘇宇抿緊的嘴角和眸底的暗沉,都說明了他的不爽。


  剛剛這絕對是潛意識動作!

  跳雙人滑跳慣了,在發現伍弋提前起跳的時候,他就停止了自己跳躍的動作,注意力集中在伍弋的跳躍上,然後就像是上一世每一次接住自己的搭檔一樣,他習慣自然的就一把抱住了伍弋……手好疼!


  蘇宇扶著肩膀轉動了一下,確認應該沒有拉傷。


  剛剛的動作太倉促,也太冒失了,自己和伍弋根本沒有默契,自己要去接他,就需要承擔更多的力量。但是現在這個身體可不是上一世被練出力量的身體,甚至因為青春期的原因有些過分的瘦,所以在那一剎那,手臂承受了太多的力量,導致出現了肌肉輕微拉傷。


  「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蘇宇確認無礙后,就將手收了回來。


  「哦,謝謝。」伍弋還有些意猶未盡,走出去還回頭看了冰面兩眼,欲言又止地看著蘇宇的背影,直到再次看見蘇宇抬手按住了肩膀,這才打消所有的念頭,像個小媳婦兒一樣乖乖地跟在蘇宇身後下了冰。


  ……


  測驗的前期準備進行的有條不紊,集訓隊員也開始默契地將訓練的時間分開,所以在接下來好幾天的時間裡,訓練期間的場館里就只有蘇宇和伍弋。


  教練偶爾會過來看看,指點一番就走了,但是說的那些話都沒用,伍弋還是聽蘇宇的。蘇宇忙著給自己編排節目,還要盯著伍弋,倒也從容不迫,兩人的進度都很正常。


  晚上九點下了訓練,訓練中心裡基本已經沒什麼人了,天空漆黑一片,連星星都看不見,只有朦朧的月掛在黑幕上。兩人背著雙肩背,蘇宇喜歡單間背著,伍弋背書包就是像個小學生會雙肩背在身後。他們兩個人很少會並肩走路,蘇宇是穩定的,每天都是差不多的速度,步伐大小一致,勻速前進,伍弋就像只猴子永遠停不下來,有時候會落後兩步,有時候會跑到前面。


  黃昏的路燈下,可以聞到泥土的芳香,道路兩邊的綠化地帶才澆過水,偶爾還會看見幾朵開得正艷的花兒。伍弋走著走著,突然加速跑了幾步,猛地躍起,在半空中旋轉,然後落地,身體展開,做出一個標準的跳躍動作。這次跳完后,伍弋高興的跑道蘇宇面前大腳:「4周!你看我又跳成功了,咱們把3T改成4T吧!嚇死他們!」


  蘇宇腳步也不停,垂眸看著他,面無表情。


  伍弋的笑容很燦爛,眼睛睜得很大,像是天空的星星都揉碎在了他的眼睛里,「然後4T接一個2loop再接一個3S,哇靠!牛逼爆了!嚇得他們掉眼珠子!」


  伍弋說完這些,甩著背包又跑到前面去跳,背包在他身後甩來甩去,遠遠的已經可以訓練中心的大門,來往於公寓樓的末班車就等在大門邊上,開車的師父正和門衛的保安抽煙聊天。一陣晚風襲來,蘇宇的眼眸柔和了下來,融了一些笑。皮孩子,就喜歡幻想。


  「蘇宇,我們會得到高分吧?」通勤車緩緩地行駛在A市的街道上,九點半,恰逢周末,路過的幾個大商場都燈火通明的,全都是夜遊的人。


  蘇宇坐在伍弋邊上,這趟車一共拉了七個人,另外五個是田徑隊的隊員,都是女生。伍弋的聲音不大,也就蘇宇能夠聽見,昏昏欲睡的蘇宇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嗯」了一聲。


  「我就算比青運會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刻苦過。」


  「嗯。」


  「拿了高分,我能進國家隊嗎?」


  蘇宇的眼睛睜開,轉頭看向伍弋。


  伍弋皺了鄒鼻子:「我要是進了國家隊,就給熊濤和徐嘉憶送禮物。」


  「嗯?」


  「炮灰的存在就是給男主當墊腳石,一天到晚唧唧歪歪的,還以為自己是反派大BOSS呢?又沒咱們滑的好,還沒咱們刻苦,你說他們牛逼什麼?」


  「……」蘇宇想了想,突然覺得這句話挺讓人無言以對的。在他的眼睛里,熊濤和徐嘉憶這種人,就連炮灰都算不上,他真的從來沒有在乎過這些人怎麼想的,有本事儘管來和自己競爭,他從來不懼任何挑戰。


  但是蘇宇不知道,有些時候,塵埃也會讓人過敏,跳蚤咬人也癢。


  ……


  距離測驗還有一天。


  今天是周三,也是最後的練習時間。


  集訓隊員們都自覺的給自己加了訓練,蘇宇他們再來訓練中心的時候,往日里訓練的冰場里還有兩個人沒有走。


  是熊濤和趙海思。


  伍弋的臉馬上就沉了,抱著胸口站在護欄邊上,大聲問:「嗨,時間到了,該我們了。」


  冰上訓練的兩個人停下,趙海思本來都已經滑過來了,看了一眼熊濤,又停下了動作。


  熊濤回伍弋:「又沒有安排訓練表,想訓練什麼時候就訓練到什麼時候,你們要是覺得擠,可以去別的冰場。」


  伍弋還想說什麼,被蘇宇拽住,蘇宇轉身拿起背包:「走吧。」


  三個冰場都開了,但是另外兩個冰場里都是女隊在訓練,女隊的教練還在指導女生練習,蘇宇看了一眼,知道這兩個冰場都不適合,便轉身往回走。


  伍弋追上來,抬頭看他:「回去啊?」


  「嗯。」


  「熊濤在裡面。」


  「嗯。」


  伍弋想說什麼,「嘖」了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去而復返,熊濤幸災樂禍地看了他們一眼,也沒讓位置,還是大開大合的訓練。


  伍弋和熊濤打過一次,白白挨了一下,心裡的火到現在還沒滅,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光顧著跟熊濤爭地盤。直到熊濤休息才消停下來。


  蘇宇看了坐在觀眾席上的熊濤一眼,叫住伍弋:「再滑一遍。」


  「好。」伍弋自覺把熊濤擠走,正得意非凡,小下巴揚著,一出溜地滑到護欄邊上,將手機的播放功能打開,輕騎兵的音樂就響起了。


  「滑了。」回到場中間的伍弋深呼吸了一口氣,還帶著幾分挑釁地看了熊濤一眼。


  蘇宇讓開位置,靠在護欄上,仔細地觀察。他不管伍弋和熊濤怎麼斗,但是伍弋如今的節目是他的心血,他只在乎這個節目的完成度如何。


  蘇宇用心編排的節目肯定不會差,而且還是在伍弋拿到少年組冠軍的節目基礎上修改,整個節目完整度更高,難度也提升了不少。伍弋也不再是當年的少年,訓練了大半年的他,正是出成績的時候,整場節目下來,都滑的足夠完美,可以說,蘇宇給他量身定製了最合適的自由滑節目,而他本身也有著足夠的實力將整個節目滑下來。


  四分鐘。


  整場節目的水平都相當之高,伍弋的表現之好,甚至……讓人生畏。


  熊濤本來是來打探軍情的,想要看看蘇宇的測試節目,沒想到卻看見讓他大覺危險的另外一場節目。


  伍弋這個節目……讓他覺得很有威脅!

  伍弋作為年初全國青運會少年組的冠軍,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在一開始,熊濤就把伍弋當成了對手。國家隊的名額有限,伍弋才華橫溢還那麼小,他自覺想要和伍弋爭名額太難。可是誰知道,伍弋性格頑劣,而且還有自大的毛病,對集訓隊的規矩總是自以為是的去找漏洞,硬生生把自己作到了淘汰的邊緣。


  當伍弋只剩下兩分,而熊濤卻有六分的時候,他就沒再把伍弋當成過對手,在他眼裡,只剩下蘇宇了。


  可是今天!


  看完了這場節目后,熊濤心裡的警鈴大作,他忍不住地瘋狂嫉妒伍弋!這個節目太好了,編排完美,難度很高,而且伍弋還能夠滑得這麼好。這樣的一場完整的節目,伍弋如果在明天的測驗上拿出來,國家隊的教練一定會心動,一定會猶豫。


  熊濤只是這樣看了一遍,就自信喪失,意識到了自己的危機!

  「伍弋!」尹正學喊了一聲,等不到蘇宇解釋,他乾脆自己問。


  伍弋滑了過來,靠得近了能夠看見他額頭上的汗水,大顆大顆的,被燈光一照,像鑽石一樣。再配上一張好看的臉,笑起來的時候,甜得不行。


  尹正學眯著眼笑,又露出了看見「小精靈」的魔幻表情。


  「尹教?」伍弋喊著人,吞了「練」這個字,便顯得親昵了幾分。


  尹正學下意識地也露出一臉笑容,開口說話的聲音輕輕柔柔:「你們自由滑滑的什麼音樂啊?」


  「啊?我正在考慮,還沒找好呢。」


  「你們省隊給你們編的是什麼呢?」


  「《輕騎兵》。」


  「《輕騎兵進行曲》?你少年組拿冠軍那個啊?」


  「嗯。」


  「挺好的啊,你要換呀?」


  伍弋點頭:「啊!想要試試別的曲子,輕騎兵跳煩了,一聽見那音樂就想吐。」


  「不行。」蘇宇強忍著尹正學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語氣助詞,開口反對。


  伍弋臉色一變,看向蘇宇。


  蘇宇蹙眉,慢悠悠地說道:「你根本不具備編排能力,對自己的實力了解的也不夠,而且時間這麼短,你根本沒有能力編出一套合格的自由滑,你不能換曲子。」


  蘇宇說的陳述句,神情平靜,語氣也很平和,但是伍弋瞬間就炸毛了:「你怎麼知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沒有能力?教練都沒有說話呢,你管的太多了吧。」


  蘇宇抿緊了嘴角,不再說話,言盡於此。


  伍弋卻像是受了很大的侮辱,臉沉得厲害,眼尾都紅了:「你跳你的,我也沒打擾你,你就別管我,跳不好,我自己收拾行李回省隊,又不需要你負責!」


  尹正學沒想到平時樂觀開朗的伍弋在面對蘇宇的時候情緒會這麼激烈,再看這小孩一副受了天大侮辱的委屈樣兒,一時間也不好說得太狠,只是安慰道:「這樣吧,你回去找好曲子,明天滑一遍我看看,我們探討下,可行我幫你作調整,不行,你繼續跳輕騎兵。」


  伍弋點了點頭,又瞪了蘇宇一眼。


  蘇宇也覺得自己多事,便把目光移開,不再理會伍弋。


  今天加訓結束的比平時早,蘇宇離開的時候尹正學還在勸他:「別生氣,伍弋還是個孩子。」


  「嗯,沒有。」


  「真的?」


  「真的沒。」蘇宇真沒生氣,他只是打算回去找輕騎兵的曲子聽一聽,再找找看有沒有今年年初伍弋比賽的視頻,他也要給自己編節目了,剩下的時間不多,真的沒空和個小孩生氣。


  回到宿舍的時候,還有一個小時食堂才開飯,蘇宇就開了手機播放了《輕騎兵進行曲》,然後戴著耳機在床邊上練韌性。


  蘇宇有野心,但是野心也要建立在實力上,需要絕高柔韌性的貝爾曼旋轉在目前來說是女選手的必跳動作,但是在他的記憶里,未來的一些男選手同樣掌握了這個高難度技術,在世界級大賽上,狠狠地收割了一大筆的分數。


  蘇宇不光想要拿世界冠軍,他還想要創造歷史最高分的記錄,所以不可能放棄這個拿分項。


  但是拉韌帶……真的好疼啊!


  伍弋進來的時候,蘇宇剛剛結束壓腿,疼得眼眶都紅了,可是他天生克制,神情更是淡漠,因此導致他臉色扭曲陰沉,渾身氣息都是黑暗風的。


  看清楚蘇宇表情的伍弋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最後色厲內荏地說了一句:「怎麼的?擺這麼個臉色給誰看啊?」


  蘇宇沒聽見,他耳朵上戴著耳機,裡面播放的是《輕騎兵進行曲》,他正在腦袋裡勾畫,應該怎麼去編排一場自由滑。


  伍弋本來拿起書要看,視線卻忍不住往蘇宇身上繞,坐立難安的,最後將書一甩,尖著嗓子說:「是你現在教練面前否定我的,我罵你兩句還不行啊?擺這麼個臉色給誰看?我告訴你,我不是怕,怕你,我吃飯去了,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這麼說著,伍弋一溜煙的跑掉了。


  蘇宇注意伍弋在離開前說了什麼,他摘下耳機的時候伍弋只剩個背影了,他想了想,又把耳機戴上了。


  輕騎兵是一首節奏很快的曲子,這樣的歌曲在跳躍的時候很有代入感,而且幾個小高潮正好進入跳躍,這是優點。但是因為曲風的原因,要求演繹者的表演要具有力量,慷慨激昂的,如果可以加入一些跳躍動作就更好,也是因此,在步伐的編排上有點難。


  不過蘇宇畢竟見識多,大賽經驗多,怎麼處理這首曲子,他心裡已經有了數,只等明天上冰驗證一下,應該可以達到集訓隊的要求。


  蘇宇獨來獨往慣了,也沒發現伍弋在躲自己,吃過飯後沒看見人回來,他也沒在意,只覺得最近練得狠了,身體有點受不了,便去了桑拿室放鬆,還找到值班的理療師做了下針灸按摩。


  這理療師是個中年男性,見到他的時候還疑惑地問他是不是新來的。


  蘇宇說自己是集訓隊員。


  理療師很驚訝:「在這裡幹了這麼久,還第一次有集訓隊員自己找過來,看來你還挺熟悉流程啊!」


  蘇宇轉頭又看了一眼這位理療師,確認沒見過,也就含糊著答應了一聲,完全沒有聊天的興趣,任由理療師為自己做針灸按摩,累得厲害,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再一睜眼,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


  這位理療師正在低頭看手機,見他醒來,笑道:「看來很努力啊,但是也要注意身體,勞逸結合。」


  蘇宇整理衣服,點著頭:「謝謝。」


  「不用客氣,你需要的話可以再過來,我覺得你的身體需要上一次療程。」


  「好。」蘇宇點頭,鄭重地對待了這件事,他不希望自己的身體存在隱患。


  但是這邊才放鬆過,蘇宇一回到宿舍,就開始進行仰卧起坐和下蹲訓練。


  他的跳躍不好,就是因為這個身體的力量和耐力不夠,身體素質這麼差,除了更努力的訓練,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但是好在,他真的不覺得辛苦,就像是別人閑下來玩手機一樣,他閑下來就會忍不住的想要鍛煉自己。這些好習慣,哪怕重生,都刻在了他的靈魂里。


  伍弋臨近熄燈才回來,看見蘇宇還在練,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悶悶地躺下睡了。


  蘇宇也不會讓訓練影響自己的睡眠,而且因為白天的疲憊,他的睡眠質量向來很好,閉眼再睜眼就第二天了,精力恢復!


  ……


  這天的訓練,尹正學也沒有刻意迴避,在自由訓練的時候把伍弋和蘇宇叫到身邊,再次詢問了兩人自由滑的歌曲。還打開手機播放音樂讓伍弋滑了一遍。


  三個人在角落裡的動作讓人看著眼紅,尹正學也不是不知道,但是在他心裡,這兩個人已經算是他的學生了,就算最終的測驗成績不好,他也會想辦法把他們招到自己的隊里,自然是傾囊相授。


  尹正學認真的幫伍弋編舞,伍弋也挺感動的,拿出專研好學的勁兒,下午的加訓更是到了吃飯的時候都不想結束,還真就編出了一個大概輪廓。


  蘇宇沒有參與,他還有自己的事情沒有做,《輕騎兵進行曲》的曲風有點不適合他,再加上跳躍動作,他需要做的還很多。


  或許這天白天的訓練給了伍弋的自信,這孩子的氣性來得快去的也快,晚上就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在蘇宇做腹肌鍛煉的時候還去幫他壓腿,然後嘴裡噼里啪啦地說著新舞曲的想法。蘇宇一邊仰卧起坐,一邊分神地「嗯」著,伍弋自說自話,兩人還聊了挺久。


  但是,就在孫教練宣布即將進行畢業測驗的第三天,尹正學上午來了一下就沖沖地走了,等到了下午訓練,來的卻是另外一名助理教練。


  訓練快結束的時候,新來的助理教練將伍弋叫到一旁遞了電話給他,說是尹正學的電話。伍弋接過電話聽,聽著聽著,臉色便迷茫了起來,眸底透著慌亂。


  這小屁孩還沒死心?


  蘇宇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你不給家裡去個電話?A市物價貴,至少給你拿點錢。」


  「哦,對!」伍弋成功被轉移了思路,摸出手機就給家裡打電話。


  蘇宇的手機響了,打開企鵝APP看了一眼,是母親發來的紅包。


  這個時候的紅包還沒有限額,三千的大紅包,是母親一個月的工資。


  蘇宇想起母親去世前被病痛折磨的身子,乾巴巴沒有光澤的皮膚,心裡又是一酸,打出「謝謝媽」這三個字,揉碎了自己數不清道不明的無盡酸澀感,按下了發送鍵。


  又過兩天。


  蘇宇這個時候已經坐在了前往A市的飛機上。


  尹正學從S省帶了四個人過去,男隊兩個,女隊兩個。女隊拿到名額的其中一個人正是楚寄荷,另外一個叫唐紅。蘇宇對後面的這個女生完全沒印象了,看來是沒能入選國家隊,最後泯然於大眾了。其實這一屆,楚寄荷也沒進去,按照上一輩子的記憶,就只有伍弋留下了。國家隊的門檻,還是很高的。


  在飛機上時,楚寄荷閑來無事,便找蘇宇聊天。這女生是個大咧咧的假小子性格,一頭齊耳的短髮乾淨利落,歪頭睨著蘇宇笑,「聽見男隊名額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的,行啊,不聲不響的就這麼厲害了,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蘇宇淺笑:「顯然你一直不夠了解我。」


  「我去!給你點顏色還開染房了。」


  「我不會驕傲,也不會過度謙遜,我就是這樣。」


  「嘖嘖嘖嘖!蘇宇,大人物,都活出哲學性了。」


  「你誇我,我總是要認的。」


  ……


  蘇宇和楚寄荷聊了一會,臉上自始至終揚著笑容,心情很不錯。


  伍弋坐在蘇宇身邊,貼過來問低聲他:「你喜歡楚寄荷?」


  「?」蘇宇看他。


  「這些天跟吃了冰山一樣,見誰都這張臉。」說著,伍弋抬手按住自己的雙眼角,往下一壓,拼出了一張「囧字臉」,嘟著嘴說,「但是看見楚寄荷,你就這樣了。」下壓的手指往上一提,揚眉飛揚而起。「還說你不喜歡她?」


  蘇宇淺笑了一下,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他喜歡誰?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喜歡的那個人,是什麼模樣的了。


  A市作為華國政治經濟的中心,發展的程度自然不是一個省市可以比擬。


  繁華、現代、富有等等辭彙湧出來,讓初次來到A市的人,興奮之餘,心中都有些惴惴。


  體育局那邊安排了一輛商務車接機,車裡開著空調,很是涼快。伍弋扶著車窗玻璃往外看,喃喃自語:「哇哦,這就是A市啊,我們是先去宿舍樓嗎?」


  「是的。」尹正學回答他。


  「這次參加集訓的有多少人?」


  「五十左右吧。」


  「這麼多?都很厲害?」


  「當然,都是省隊拔尖的。」


  蘇宇聽著他們的對話,視線落在車窗外,街道旁的景色,熟悉,又陌生,他畢竟在這個城市住了將近二十年,總會有些感動留下。


  車在一個路口開向了陌生的街道,蘇宇疑惑地問道:「這是去哪兒?」


  尹正學脾氣很好,回答他:「宿舍樓。」


  蘇宇蹙眉,思考了一番才想起來,國家隊隊員的宿舍樓改到廣廈是在十年後的事情了,這個時候的國家隊員還住在天壇公寓。他也在那公寓里住過幾年,條件當然不能和後來的廣廈比,不過比起省隊卻好上太多。


  「你來過A市?」尹正學坐在副駕,回頭問他。


  蘇宇模糊地「嗯」了一聲,「有親戚在A市。」


  「正好,休假的時候可以去走走親戚,到時候記得要請假。」


  「嗯。」


  簡單地交談之後,記憶里的公寓大樓已經漸漸進入眼帘。


  當那座熟悉的過街天橋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尹正學說:「到了。」


  這一瞬間,蘇宇能夠感覺到車裡的氣氛改變了,再看伍弋的雙眼,緊張而肅穆,有種朝聖的感覺。蘇宇覺得有趣,多看了幾眼,嘴角勾了起來。


  商務車直接開進了小區里,三棟樓呈「品字形」排列,白色的牆面倒映陽光,抬頭望過去的時候有些刺眼,恍惚間可以看見內褲在迎風招展。小區的綠化一直做得很不錯,不遠處還有一個帶池塘的花園,畢竟是「國寶」的住處,環境上無可挑剔。


  最後他們在C棟樓下車。


  這棟樓住的都是冬季運動項目的運動員,把花樣滑冰集訓隊員安排在這裡無可厚非。


  蘇宇的視線在C棟樓上滑過,尋找自己當年住過的宿舍,很快就在十層樓找到了那扇打開的窗戶。


  那房間,現在有別人在住。


  宿舍的管理員早就等在樓下,給他們拿了鑰匙,女生住在十七層,蘇宇和伍弋拿的是202的鑰匙。


  好的樓層,早就被國家隊的隊員選好了,剩下的都是流動性強,長期空著的最高層和最底層。


  伍弋拿著鑰匙很開心,一直和楚寄荷說個沒完。伍弋年紀最小,又是男生,沒有威脅性,所以楚寄荷把他當成弟弟一樣,很有耐心地陪他說話。


  「走吧,先上樓,明天人就都到齊了,到時候會通知你們集合。」尹正學領著人要上樓,電梯門正好打開,從裡面走出來兩個人。


  蘇宇看清楚來人,瞳孔收縮。


  這兩個人他都認識,還很熟悉。


  其中走在最前面,年紀比較大的人叫做孫賀安,四十多歲,下巴蓄著鬍鬚,眼神很銳利,看人的時候像是刀片一樣,將來參加集訓的S省隊員從頭打量了一圈,然後收回目光,對尹正學笑道:「辛苦了。」


  尹正學態度很恭敬:「沒有沒有,就過去走了一趟,當放假了。」


  「一會忙完了來找我,有事和你說。」


  「行。」


  尹正學把伍弋往電梯里推,蘇宇慢了半拍,視線落在兩個人的臉上,半天才收回來。


  孫賀安,孫教練,國家花樣滑冰的王牌教練,退休前升到了花樣滑冰總教練的位置上,又帶了一屆奧運會,成功退下。在自己宣布退役后,孫教練也退休了。


  自己作為雙人滑的種子選手,和總教練的交流很多,關係還算不錯,孫教練也為他提供了不少資源上的幫助。


  而他身邊,跟著的另外一個秀氣很有氣質的男生,蘇宇也認識。


  蘇子棟,這個時候應該算是花樣滑冰隊的一哥吧,單人花滑的最好成績是上屆奧運會的第九名。別小看這個第九名,哪怕蘇宇重生那會兒,華國的男子單人滑也一直沒有在國際上拿到金牌的人,這個項目的獎牌基本都被俄、美、日等國家包攬,華國只能在雙人滑上獲得成績。


  蘇子棟這個成績,在目前華國的男子單人滑歷史上,已經創造了最好成績。所以直至他退役,都是國家隊男子花滑的頂樑柱。


  能夠一來到國家隊,就看見滑冰隊里的兩個重量級人物,蘇宇的目光忍不住地停留,直到被伍弋拉了一把,才回過神來。電梯門被關上,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蘇宇的異狀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尹正學瞭然地說道:「前面的是孫教練,主要負責這次集訓隊的訓練,明天會正式介紹,另外一個是……」


  「蘇子棟!」


  「是蘇子棟!」


  伍弋和楚寄荷同時開口。


  蘇子棟的大名,在花滑圈子裡,無人不知,他靈動飄逸的冰上風格,經常會在訓練上,作為教練視頻播放。即便蘇子棟沒能拿到一次國際大賽的獎牌,卻還是華國花滑運動員崇拜的對象。


  「真人看起來好秀氣。」唐紅雙手捧心,「眼睛細長的,一直以為他上場要畫眼線,原來就是這種類型的。」


  「氣質也很不錯,剛剛還對我們笑了。」


  「我練過他上次的比賽視頻,都要摔暈了。」


  「真可惜,其實他跳得很好了,就是運氣不好,而且裁判的濾鏡太重了,不然上次奧運會,他應該拿獎牌。」


  「對對對,我也這麼覺得,比日本那個跳得好多了。」


  「是吧,說真的……」


  蘇宇側目,聽著女孩們發花痴,嘴角忍不住地勾了起來。


  都是濾鏡,真正的蘇子棟絕對是讓人幻滅的存在,要不是自己埋頭訓練,不參與那些明爭暗鬥,對蘇子棟這樣的人,也很難接受。


  算了,反正只是集訓,估計也沒什麼接觸的機會,就讓她們繼續幻想吧。


  寢室安排好后,尹正學就離開了,臨走前再次交代了明天集合開會的事。


  蘇宇稍微整理了自己的床鋪后,就站在窗戶邊上眺望,看著熟悉的環境,眉眼間,止不住地飛揚了起來。


  到底是在國家隊呆了那麼多年,比起在省隊的拘謹和陌生,這裡的環節,一草一木都讓他不自覺地放鬆,甚至有種「能夠再回到這裡,真好!」的想法不斷在腦內湧現。


  待得心緒平復下來,蘇宇轉頭就看見伍弋拿著手機在各種自拍。


  心情好了,即便看見伍弋犯傻的模樣,也覺得眉清目秀的,視線落在那孩子臉上,看著他閃亮的眼睛,嘴角也勾了起來。


  「合照一個?」


  因此,當伍弋跑到他身邊要合照的時候,蘇宇也沒拒絕,配合著他,露出了笑容。


  手機的畫面里呈現出兩張臉,伍弋的臉是精緻的,甚至是雌雄莫辨的美,濃長的睫毛永遠讓人特別地在意,笑著的時候特別地甜,賞心悅目。而另外一張臉,因為旁邊過於閃亮的那張臉,顯得有些暗淡無光,但是或許是那雙漆黑的眸子里載了太多的故事,因而整個人的氣質都顯得格外沉穩,似從骨子裡的最深處,透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成熟氣息。因而哪怕伍弋的顏值逆天,蘇宇站在他身邊,也不會被奪了光芒。


  「我發現你最近有點帥。」伍弋看看蘇宇,又看看鏡頭,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他第一次有些留意一個男人的臉。


  「嗯?」蘇宇微微歪頭,垂眸打量伍弋,「這張照片是要發到群里的嗎?還想說我們是一對兒?」


  蘇宇眸色漆黑,這樣睨著人的時候,顯得格外的專註。一句話的末尾,加上了兒化音,尾音綿長,莫名的竟然有種旖旎繾綣的意味兒。伍弋的眼眸閃爍,繼而惡狠狠地蹙眉:「發張照片又不會少塊肉。」


  蘇宇笑了一下,不再說話,轉身從床上拿了手機,出了門去。


  蘇宇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將小區走了一遍,每個熟悉的角落都轉了一圈,還有那些訓練室、遊戲室、理療室,他都去看了一眼。


  熟悉的環境讓他越來越放鬆,等回過神來,才發現由始至終,他的嘴角都一直勾著。


  回到宿舍,怕吵醒可能在睡覺的伍弋,所以蘇宇開門的動作很輕,沒想到推門進去,伍弋正坐在桌前玩電腦,耳朵上戴著的耳機阻隔了所有的聲音。


  蘇宇本來不想去看伍弋在幹什麼,但是正準備拐上床的腳步,在看見企鵝聊天窗口裡的照片后,下意識的便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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