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背鍋俠」尹媽媽
此為防盜章 「你、蘇宇、徐嘉憶、張添、周月奇。」
「對。」
馮超欲言又止地看了蘇宇一眼。
倒是黃斌聽見, 驚訝地看向蘇宇,「什麼?你也去啊?你怎麼拿到資格的?」
蘇宇在黃斌的眼裡看不見惡意和貶低,但也正是因為他的神情太過坦然了, 所以也正正說明了, 16歲的蘇宇還只是個能力很一般的運動員。
蘇宇照實說:「找教練要的。」
黃斌說:「要就要到了?」
「對啊,就那麼要就要到了。」伍弋插嘴, 「到了劉老瘸面前說,我想參加選拔賽, 然後就給他了。是真的!」
黃斌無語, 「卧槽,我也去要一個。」
馮超吐槽:「你就算要到了有什麼用, 4T都跳不下來, 去丟臉嗎?」說完, 他面色微變, 看向蘇宇, 「沒說你。」
蘇宇眉梢微揚。
4T, 是花樣滑冰一種跳躍動作的簡稱,全稱是后外點冰四周跳。這個跳躍動作在國際賽場上很常見,而且是很大的拿分項, 不會跳4周,連參加國際大賽的資格都沒有。但是在省隊, 這個動作的難度是相當大的, 成功率也不過百分之二三十, 也就伍弋最為出色, 成功率保持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蘇宇看向了伍弋。伍弋作為S省男隊的領軍人物,雖然在大家眼裡足夠出色,卻連爭奪國際賽場門票的資格都沒有。至於更差勁的自己……想要實現夢想,任重而道遠。
等到了食堂,蘇宇才知道,自己去找教練要資格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自己,低聲議論著,像是在看熱鬧。難怪早上就連食堂打飯的阿姨都在問自己,傳話的人像是不懷好意。
大家都在一起訓練,誰是什麼水平,大家心裡都是清楚的。以蘇宇的水平。去參加資格賽?這不是浪費時間嗎?也不怕丟臉!
「喂,蘇宇。」有人叫住蘇宇。
蘇宇看過去,已經記不住對方的名字了。
那人擠眉弄眼的,咧嘴笑開,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但是這動作怎麼看,都和鼓勵沒關係。
「滾你MB的魯同!」馮超罵了一句。
寢室里的人都瞪了過去,就像自己被侮辱了一樣,黃斌說:「你找打是不是?」
叫魯同的也不害怕,笑了一下,把頭轉了過去。
只是這一吵,食堂的目光便大半移到了這邊。
馮超不高興地丟了筷子:「肯定是徐嘉憶那王八蛋故意傳的。」
「顯擺自己拿到資格了唄。」
「真想打他一頓。」
隊友義憤填膺地說著,伍弋突然湊到蘇宇耳邊,低語:「你沒問題吧?我就是覺得你昨天太衝動了,其實就算去了也沒什麼用啊。」
所有人都遮遮掩掩的說蘇宇不行,只有伍弋來了一發直球,蘇宇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的質疑。很久了,所有人都說,只要有蘇宇在,就一定可以,必勝!誰知道十六歲的時候,原來所有人都在說,蘇宇,你不行,你根本做不到。
這樣的質疑聲已經很陌生了,陌生到讓蘇宇竟然覺得很可笑。
突然好起來的心情讓蘇宇轉頭看向了伍弋,同樣低聲問他:「如果我可以,拿到了集訓隊的資格,你別沒事粘著我,離我遠點。」
伍弋愣住。
蘇宇看著伍弋茫然的表情,其實也有點怔然,繼而又有些釋然。說他不夠坦誠也好,說他遷怒也罷,他現在很討厭看見伍弋,每一次,一次次地在提醒他,那極其可笑的初戀根本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是自己的臆想!
但是,伍弋的臉上在怔然之後,眉梢突然飛揚了起來,指著蘇宇的鼻子說道:「還說你沒生氣!還說你沒生氣!特么多大一回事啊!氣性這麼大!反應這麼大!你不會是個深櫃吧!」
伍弋指的還是昨天邀請蘇宇偽基那件事。
然而從某個角度來看,他的直覺又準的可怕。
蘇·原36歲·現16歲·從來不敢表明自己喜歡男人的深櫃·宇,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滾!
他深深地看著伍弋。
伍弋愣了一下,把筷子一丟,起身就跑了。
一溜煙的,沒了蹤跡。
留下一眾看熱鬧的人面面相窺。
怎麼回事?
蘇宇一瞪,伍弋就跑了?
嚇跑了?
該不會是去抄傢伙了吧?
大家等啊等,等啊等,伍弋一直沒回來。
真是?跑了?
被蘇宇一瞪就跑了?
卧槽!
於是今天,花滑隊里,繼集訓隊資格表演、蘇宇拿到資格之外,還多了一個蘇宇一瞪天崩地裂伍弋嚇得屁滾尿流的話題。
伍弋作為隊里的尖子,意氣風發,但也鋒芒畢露,背地裡討厭他的人並不少,能夠看見伍弋吃癟,甭管這件事多無聊,也夠人議論一下。
伍弋「滾」了一晚上沒有招惹蘇宇,也可能是打了一晚上遊戲的原因,臨睡前去了趟廁所,又沒臉沒皮的去推蘇宇。
「誒,過分了啊,誰被你瞪了一下就跑了,我是突然尿急,後來覺得出都出來了,就懶得回去了好不好。我告訴你,這次的事情我原諒你,還有昨天的事你也別再生氣了。只要你答應幫我保密,我也不再提,可以了吧?」
蘇宇用看奇葩一樣的目光看伍弋。
說實話,在成年人的世界待久了,確實無法習慣這種三分生氣的方式。成年人的世界,誰也不會得罪誰,表裡不一的,至少維持表面的和氣,至於像他今天說出口的讓伍弋別再靠近他的話,已經算是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然而誰知道,伍弋不但當時不以為意,之後更是不在乎。這是臉皮厚,還是心大,亦或者是……
「你今年幾歲了?」蘇宇突然開口。
「快十五歲了。」伍弋愣了一下,「神經病,你問這個幹什麼。」
蘇宇的表情有些空白,拿起手機又躺回到了床上。
伍弋推他:「喂,你問這個幹什麼?你別以為你比我大,就可以教訓我。喂!蘇宇!」
蘇宇有種抹臉的衝動。
所以自己竟然對一個十四歲的小屁孩念念不忘了二十多年嗎?
……
雞飛狗跳的一天終於結束。
稍微熟悉了床后,這天的蘇宇睡得還算踏實。
只是半夜夢醒,依然怔忪。
就在剛剛,他再次夢見了那隻精靈,在白色的畫卷上飛舞,漆黑的頭髮好似飽吸了墨汁的筆,騰轉飛躍,在畫卷上畫下一道道或輕或重的線條,直至濃墨淡彩的水墨畫卷呈現,精靈緩緩停下,那雙黑眸上,濃長的睫毛瑟瑟地抖著,聖潔般的氣息下,透出某種遙不可及的距離。
夢醒了。
心在狂跳。
他微微偏頭,視線穿過稀疏的蚊帳,落在了對面的床上。
仔細聆聽,還能夠聽見對方淺而沉的呼吸聲。
都是夢。
被時間和距離所賦予的夢境。
所以格外的美妙。
卻都是假的。
接下來兩天無事。
外界的議論聲一直沒有斷過,甚至因為蘇宇獲得的資格有問題,而愈演愈烈。蘇宇只要出門,時不時的就會遇見質疑的目光。但是蘇宇不在意,他每天早起出早操,鍛煉身體的柔韌性和力量,回來之後,就會用手機找視頻研究。正是因為成功過,所以才知道心無旁騖的重要性,彷徨不安永遠伴隨著失敗,他絕不會打無把握的戰。
就這樣,三天假期很快結束,花滑隊恢復訓練了。
因為是恢復訓練的第一天,所以早上沒有操,劉教練只吩咐隊員吃過早飯八點半到冰場。
蘇宇這天一樣早早的起來,只是路過伍弋床邊的時候,伍弋突然撩起蚊帳看他:「你還真是認真,每天都偷偷練習,怎麼樣啊?能搞定嗎?」
蘇宇點了下頭,回答他:「還行。」
「行行行,你去吧,我再睡一會,別給我丟臉啊。」
「……」不過三句,就想讓人收拾他一頓。
早操按照自己的方法保持訓練,獨自吃過早飯,蘇宇決定稍微早一點地去了訓練場。
其實他對自己如今的身體素質也有疑慮。
柔韌性不錯,但是力量很差,完成一個動作的時候,再按照自己習慣的發力,就必然會有誤差。事實上,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上冰,不斷的練習再練習,直到完全控制了這個身體,才能夠說下一步。
可是他沒有時間了,今天上午的訓練結束,下午就要進行測驗,留給他的時間太短。
冰場今天已經開了,守門的大爺抬頭看了他一眼,準確地叫出他的名字。
蘇宇也笑著回應,回過頭來,笑容就消失了。
他在這裡已經可以聽見冰場里傳來的聲音,有人比他還要早的過來,看來想要先偷偷熟悉這個身體的計劃擱淺了。
沒有走正門去看是誰在冰場里,蘇宇先拐去了更衣室。他站在整整一面牆的更衣櫃前,回憶著,然後將鑰匙插進了左邊中間的第三更衣櫃里,扭一下,沒有打開。
將鑰匙拔出來,略微思考,然後又走到了右邊,依舊是中間的第三個更衣櫃,這一次,鑰匙插進去,門打開了。
在更衣櫃里,蘇宇看見了一雙黑色的滑冰鞋。
滑冰鞋很新,應該是今年年初發的,省隊每年都發一雙滑冰鞋,期間如果滑冰鞋出現問題,申請可換。
比記憶要小上一點的尺碼。
將滑冰鞋翻過來,視線在冰刃上掃過,維護的不錯,自己一直有維護滑冰鞋的習慣,因此每次隊里換鞋的時候,自己的滑冰鞋狀態都是最好的。
將滑冰鞋拿到更衣室中間的座椅上,低頭換上。他站起身時,視線不可避免地落在左邊的第三個更衣柜上,突然回過神來,那個更衣櫃是伍弋的!
意識到這些的時候,蘇宇所有的思緒都停頓了一剎那,等回過神來,他移開目光,轉身離去。
這個程度,絕對不是一個省級編舞能夠編出來的,太糟糕了。
「伍弋!」尹正學喊了一聲,等不到蘇宇解釋,他乾脆自己問。
伍弋滑了過來,靠得近了能夠看見他額頭上的汗水,大顆大顆的,被燈光一照,像鑽石一樣。再配上一張好看的臉,笑起來的時候,甜得不行。
尹正學眯著眼笑,又露出了看見「小精靈」的魔幻表情。
「尹教?」伍弋喊著人,吞了「練」這個字,便顯得親昵了幾分。
尹正學下意識地也露出一臉笑容,開口說話的聲音輕輕柔柔:「你們自由滑滑的什麼音樂啊?」
「啊?我正在考慮,還沒找好呢。」
「你們省隊給你們編的是什麼呢?」
「《輕騎兵》。」
「《輕騎兵進行曲》?你少年組拿冠軍那個啊?」
「嗯。」
「挺好的啊,你要換呀?」
伍弋點頭:「啊!想要試試別的曲子,輕騎兵跳煩了,一聽見那音樂就想吐。」
「不行。」蘇宇強忍著尹正學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語氣助詞,開口反對。
伍弋臉色一變,看向蘇宇。
蘇宇蹙眉,慢悠悠地說道:「你根本不具備編排能力,對自己的實力了解的也不夠,而且時間這麼短,你根本沒有能力編出一套合格的自由滑,你不能換曲子。」
蘇宇說的陳述句,神情平靜,語氣也很平和,但是伍弋瞬間就炸毛了:「你怎麼知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沒有能力?教練都沒有說話呢,你管的太多了吧。」
蘇宇抿緊了嘴角,不再說話,言盡於此。
伍弋卻像是受了很大的侮辱,臉沉得厲害,眼尾都紅了:「你跳你的,我也沒打擾你,你就別管我,跳不好,我自己收拾行李回省隊,又不需要你負責!」
尹正學沒想到平時樂觀開朗的伍弋在面對蘇宇的時候情緒會這麼激烈,再看這小孩一副受了天大侮辱的委屈樣兒,一時間也不好說得太狠,只是安慰道:「這樣吧,你回去找好曲子,明天滑一遍我看看,我們探討下,可行我幫你作調整,不行,你繼續跳輕騎兵。」
伍弋點了點頭,又瞪了蘇宇一眼。
蘇宇也覺得自己多事,便把目光移開,不再理會伍弋。
今天加訓結束的比平時早,蘇宇離開的時候尹正學還在勸他:「別生氣,伍弋還是個孩子。」
「嗯,沒有。」
「真的?」
「真的沒。」蘇宇真沒生氣,他只是打算回去找輕騎兵的曲子聽一聽,再找找看有沒有今年年初伍弋比賽的視頻,他也要給自己編節目了,剩下的時間不多,真的沒空和個小孩生氣。
回到宿舍的時候,還有一個小時食堂才開飯,蘇宇就開了手機播放了《輕騎兵進行曲》,然後戴著耳機在床邊上練韌性。
蘇宇有野心,但是野心也要建立在實力上,需要絕高柔韌性的貝爾曼旋轉在目前來說是女選手的必跳動作,但是在他的記憶里,未來的一些男選手同樣掌握了這個高難度技術,在世界級大賽上,狠狠地收割了一大筆的分數。
蘇宇不光想要拿世界冠軍,他還想要創造歷史最高分的記錄,所以不可能放棄這個拿分項。
但是拉韌帶……真的好疼啊!
伍弋進來的時候,蘇宇剛剛結束壓腿,疼得眼眶都紅了,可是他天生克制,神情更是淡漠,因此導致他臉色扭曲陰沉,渾身氣息都是黑暗風的。
看清楚蘇宇表情的伍弋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最後色厲內荏地說了一句:「怎麼的?擺這麼個臉色給誰看啊?」
蘇宇沒聽見,他耳朵上戴著耳機,裡面播放的是《輕騎兵進行曲》,他正在腦袋裡勾畫,應該怎麼去編排一場自由滑。
伍弋本來拿起書要看,視線卻忍不住往蘇宇身上繞,坐立難安的,最後將書一甩,尖著嗓子說:「是你現在教練面前否定我的,我罵你兩句還不行啊?擺這麼個臉色給誰看?我告訴你,我不是怕,怕你,我吃飯去了,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這麼說著,伍弋一溜煙的跑掉了。
蘇宇注意伍弋在離開前說了什麼,他摘下耳機的時候伍弋只剩個背影了,他想了想,又把耳機戴上了。
輕騎兵是一首節奏很快的曲子,這樣的歌曲在跳躍的時候很有代入感,而且幾個小高潮正好進入跳躍,這是優點。但是因為曲風的原因,要求演繹者的表演要具有力量,慷慨激昂的,如果可以加入一些跳躍動作就更好,也是因此,在步伐的編排上有點難。
不過蘇宇畢竟見識多,大賽經驗多,怎麼處理這首曲子,他心裡已經有了數,只等明天上冰驗證一下,應該可以達到集訓隊的要求。
蘇宇獨來獨往慣了,也沒發現伍弋在躲自己,吃過飯後沒看見人回來,他也沒在意,只覺得最近練得狠了,身體有點受不了,便去了桑拿室放鬆,還找到值班的理療師做了下針灸按摩。
這理療師是個中年男性,見到他的時候還疑惑地問他是不是新來的。
蘇宇說自己是集訓隊員。
理療師很驚訝:「在這裡幹了這麼久,還第一次有集訓隊員自己找過來,看來你還挺熟悉流程啊!」
蘇宇轉頭又看了一眼這位理療師,確認沒見過,也就含糊著答應了一聲,完全沒有聊天的興趣,任由理療師為自己做針灸按摩,累得厲害,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再一睜眼,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
這位理療師正在低頭看手機,見他醒來,笑道:「看來很努力啊,但是也要注意身體,勞逸結合。」
蘇宇整理衣服,點著頭:「謝謝。」
「不用客氣,你需要的話可以再過來,我覺得你的身體需要上一次療程。」
「好。」蘇宇點頭,鄭重地對待了這件事,他不希望自己的身體存在隱患。
但是這邊才放鬆過,蘇宇一回到宿舍,就開始進行仰卧起坐和下蹲訓練。
他的跳躍不好,就是因為這個身體的力量和耐力不夠,身體素質這麼差,除了更努力的訓練,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但是好在,他真的不覺得辛苦,就像是別人閑下來玩手機一樣,他閑下來就會忍不住的想要鍛煉自己。這些好習慣,哪怕重生,都刻在了他的靈魂里。
伍弋臨近熄燈才回來,看見蘇宇還在練,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悶悶地躺下睡了。
蘇宇也不會讓訓練影響自己的睡眠,而且因為白天的疲憊,他的睡眠質量向來很好,閉眼再睜眼就第二天了,精力恢復!
……
這天的訓練,尹正學也沒有刻意迴避,在自由訓練的時候把伍弋和蘇宇叫到身邊,再次詢問了兩人自由滑的歌曲。還打開手機播放音樂讓伍弋滑了一遍。
三個人在角落裡的動作讓人看著眼紅,尹正學也不是不知道,但是在他心裡,這兩個人已經算是他的學生了,就算最終的測驗成績不好,他也會想辦法把他們招到自己的隊里,自然是傾囊相授。
尹正學認真的幫伍弋編舞,伍弋也挺感動的,拿出專研好學的勁兒,下午的加訓更是到了吃飯的時候都不想結束,還真就編出了一個大概輪廓。
蘇宇沒有參與,他還有自己的事情沒有做,《輕騎兵進行曲》的曲風有點不適合他,再加上跳躍動作,他需要做的還很多。
或許這天白天的訓練給了伍弋的自信,這孩子的氣性來得快去的也快,晚上就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在蘇宇做腹肌鍛煉的時候還去幫他壓腿,然後嘴裡噼里啪啦地說著新舞曲的想法。蘇宇一邊仰卧起坐,一邊分神地「嗯」著,伍弋自說自話,兩人還聊了挺久。
但是,就在孫教練宣布即將進行畢業測驗的第三天,尹正學上午來了一下就沖沖地走了,等到了下午訓練,來的卻是另外一名助理教練。
訓練快結束的時候,新來的助理教練將伍弋叫到一旁遞了電話給他,說是尹正學的電話。伍弋接過電話聽,聽著聽著,臉色便迷茫了起來,眸底透著慌亂。
徐嘉憶撇了撇嘴,一推護欄,轉身滑走,就像是炫技一樣,加速后,便來了個薩霍夫跳,利落,乾脆,穩!
他穩穩地落在地上,滑出一個弧形,視線停留在蘇宇的身上,轉身遠去。
三周后內結環跳,在世界一線男選手的四周跳面前並不算什麼高難度,但是對於省一級的運動員而言,可以輕描淡寫的完成這個動作,也證明了徐嘉憶的實力。
蘇宇收回目光,慢慢走到入口,然後彎腰將冰刃上的冰刀套取下來,再一邁步,就踩在了冰面上。
冰面很滑,對於外行而言,每一步走的都東歪西倒很艱難,但是所有的冰上運動員都熟悉了冰上的摩擦力,甚至,因為過多的訓練,當他們走上去的時候,就如同魚回到了水中般,更加的自在。
在冰上簡單地滑過一圈,稍微熱身後,蘇宇便一個夏塞步就滑了出去,力到未盡,接上一個內勾步,轉,再接弧線變刃步,交叉搖滾步,緊接著轉三,結環!
熟悉的一套轉體步動作,就像是喝水一樣,輕鬆地完成。
這個過程,微冷的風在臉上拂過,是被風追逐的過程,舒服的感覺,讓蘇宇眯了眼睛。
事故之前,自己已經退役四個月了,那時候的自己並沒有什麼感覺,卻沒想到,再次踏上冰面去完成這些動作的時候,竟然會變成一種享受。
每個細胞都在歡呼,歡迎自己的回歸。
太多年了。
自己以為已經夠了,到了可以離開的時候了。
卻沒想到,花樣滑冰早就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無法分割。
邁出腳步在冰上狂奔,快速打著節拍,交叉的搖滾步便已經在冰上留下了一道道妙曼的弧形,心中一時意氣奮發,止不住的衝動湧上心口,蘇宇只覺得心口一燙,一個T就跳了出去。
T,也就是后外點冰跳,已經算是花樣滑冰里比較常見的動作。
沒問題的,這是平時的訓練內容,一個三周跳而已,如果力量足夠,身體的平衡性好,甚至可以完成四周。只要力量夠,平衡性好,就可以……
「嘭!」蘇宇只覺得腳下一滑,就摔在了地上,身體在衝擊力下滑出了五米遠,才緩緩停下。
「哈哈哈哈哈哈!!」徐嘉憶肆無忌憚地狂笑,簡直笑得要跪在地上。
一個3T就摔倒,確實有點丟臉。
蘇宇撐起自己,揚眉。
失敗了?
這只是基礎動作。
竟然失敗了?
因為太過驚訝,所以蘇宇呆坐在了地上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視線落在自己摔倒前留在地上的冰痕,手掌一拍地面。
再來。
加速。
點冰。
跳!
身體用力。
維持
三周!
落地。
控制!
收!
3T在腦海里被完全地分解,因此也順利地完成了這次跳躍。
然而蘇宇並不滿意。
拖沓。
軟綿。
也不夠穩。
因此扶了冰才不至於摔倒。
是因為速度太慢了嗎?
繞場半周。
后程加速。
再次起跳。
三周。
落地。
控制。
穩!
這一次,速度起來了,但是收尾時控制的難度因而也成倍增加,落地的瞬間膝蓋軟了一下,雖然完成,卻還是瑕疵。
身體的基本素質不夠,自己也不能和這個身體完成百分百的契合,腦袋明明已經將所有的訣竅思考了一遍,可是身體想要完成大腦的指令,卻變得格外艱難。
以這個程度,想要進入國家隊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說拿下世界冠軍了。
蘇宇並不著急,所有的成功都建立在反覆的訓練上,一次次地改善,一次次的精進,只要每次都有進步,就夠了。
當其他隊員過來的時候,蘇宇已經基本可以順利完成3T,也對這個身體的狀況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靈魂正在和身體契合,他還需要更多的練習。
大家在看台邊上換鞋的時候,蘇宇滑到了護欄邊上休息,這個身體的體力也很弱,力量更是差了很多,想要再次回到世界賽場上,他需要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就這樣分析得失的時候,他聽見徐嘉憶的笑聲,在和他的朋友聊著什麼,然後看向了蘇宇,不無惡意地說:「其實,我們蘇宇就是太緊張了,緊張到連基本動作都做不好了,是不是,下午的測驗怎麼辦?要不要現在就棄權了?」
馮超等人都冷眼瞪著徐嘉憶,最後還是伍弋開口懟了一句:「閉嘴吧,跟個娘們似的,廢話真特么多!」
徐嘉憶聳肩,笑道:「這麼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說完,他突然增加音量,大聲說道,「劉教練,下午測驗可以旁觀嗎?魯同說他想看看。」
魯同愣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解釋。
劉教練正在打開訓練筆記本,抬頭看了一眼,隨口說道:「想來就來吧。」
徐嘉憶的計劃成功,對著同伴擠眉弄眼。
「好了,都上冰。」劉教練拍了拍手。
馮超上冰的時候拍了拍蘇宇的肩膀。
伍弋也滑到蘇宇身邊說:「別管他。」
黃斌蹙眉:「這貨是個刺蝟嗎?逮誰扎誰。」
馮超解釋,而且聲音很大:「四個人爭兩個名額,現在五個人爭兩個名額,有人沒信心了唄。」
徐嘉憶遠遠聽見,冷笑一聲:「連3T都跳不好,有什麼好擔心的。」
伍弋好奇地看蘇宇:「怎麼了?他3T來3T去的,你做什麼了?」
蘇宇搖了一下頭,並不在意。他現在已經可以跳好3T了,下一個就是S3,再之後,還有flip、lutz,一樣一樣的練習,他總能夠完成,再之後,就是4T,甚至是3F+4S+3T,每一次的進步,他會跳得更好,直至完美。
劉教練站在觀眾席上,說:「刀齒步接3T,30個,走。」
花滑隊員們就像鴨子一樣排成一排,一個個的上冰,加速,滑,刀齒步,接一個3T,然後滑一個弧線回來,排在隊伍的尾部。
大家很自覺地,每三秒走一個。於是冰場上此起彼伏,就好似一個接一個的陀螺在旋轉。
「嘭!」有人摔倒了,飛了出去。
後面的人不理會他,時間到了,便出發。
摔倒的人揉了揉屁股,又爬了起來。
蘇宇這次完成的很順利,這個動作他提前練習過,現在已經可以基本掌握了,還不夠好的部分,只需要時間和多多的訓練,就可以彌補。
他滑完的時候,後面緊跟著的就是伍弋,男孩輕盈的躍起,穩穩落地,白色的冰屑在他的腳底飛揚,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夢中的精靈,結尾的時候,還接了一個1/2的后外結環跳,完成!
男孩超額完成了訓練,顯得有些得意,隔著半個冰場對徐嘉憶擠眉弄眼,徐嘉憶也只能冷冷看他。
蘇宇收回了目光,滑到了隊伍的末尾。
冷風刮過額頭上的汗水,微微燙起來的心口又迅速地冷卻了下去。
十四歲的小屁孩……
「砰!」
下一秒,蘇宇就被十四歲的小屁孩撞了一下腰,腰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轉頭過去,就看見一雙狡黠中透著滿滿得意的雙眼,黑色的睫毛像是鴉羽,瑟瑟地抖著,翩翩欲飛。
蘇宇蹙眉。
伍弋得意洋洋地說:「你看他臉臭的,哈哈哈哈。」
蘇宇知道他在為自己出氣,便也投桃報李:「你腰抬的太高,loop完成的很勉強,你還沒有準備好,下次這種情況的時候要注意腳腕,別受傷了。」
伍弋揚眉,又眨了眨眼睛:「蘇教練,謝謝指導。」語氣輕飄飄的,全當玩笑了。
蘇宇轉過頭,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