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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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是多年前, 溫和的午後光暈熹微, 草色青蔥,少年好似就站在眼前,好看的眉輕攏著, 神色清冷。
少女堵在他面前, 懷中抱著只小奶狗,她面上一副無辜模樣, 眸中濕漉漉的, 歪了歪腦袋, 對他笑:「你回來啦, 我這幾天給你找了個陪玩的小寶貝哦。」
說著,她抬了抬手中的奶狗, 狗狗的腿部尚且纏著繃帶,她訕笑一聲,湊上去眼巴巴瞅著辭野, 「養著好不好, 養著嘛, 辭野你看多可愛啊。」
辭野那時整日忙於部隊中的訓練,壓力很大, 能騰出來的時間更是少, 面對時歡的要求, 他實在是頭疼。
他抬手捏了捏眉骨, 長眉輕蹙, 問她:「從哪帶回來的?」
「我回家時從路邊草叢找到的。」時歡見辭野這麼問,忙乖乖回答道,「它受傷了,我帶它處理好了傷口,今天才能帶它下來跑跑呢。」
然後……就撞見了突然回來的辭野。
時歡暗自吐了吐舌,心下慌得一批,面上卻沒表現出來。
小奶狗窩在時歡懷中倒是乖巧,也不鬧騰也不叫喚,望見辭野后,便睜著雙水靈大眼與他對視,那模樣比時歡都無辜。
辭野薄唇微抿,心下鬆懈幾分,「你想養它?」
「不不不,它的用處很大的!」時歡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抱緊了懷中的狗狗,「你想想,如果有了它,你累的時候就有兩個寶貝陪著你了!」
一本正經找借口。
辭野沉默半晌,終於輕聲笑嘆,眉眼柔和了幾分,「好,那就再多一個寶貝。」
時歡當即展露笑顏,踮起腳尖對準辭野的臉頰就啵唧了一口,剛要撤身,卻被辭野單手攬住了腰身,旋即下頦被他抬起,一個吻便落在了唇間。
美好的場景定格,多年過後,好像只有時歡還停留在此處。
時歡發現這場感情中,她總是以各種方式在辭野的身邊留下痕迹,而她的身邊,卻鮮少有辭野留下的什麼,因此最後她一聲不吭地離開了他,這麼多年也沒什麼東西能用來回憶他。
身體的知覺在逐漸消退,感官有些麻木,時歡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所及之物都有些重影。
她還在夢裡嗎,還是說已經醒過來了?
抱著這個疑惑,時歡向旁邊望去,望見燈光昏暗的房間,她眯了眯眼睛,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如果睜開眼睛身邊空無一人的話,那就說明是在現實中了。
天色似乎已經暗下,時歡仍舊有些不舒服,但身子酸軟無力,她便任由自己躺著了。
回想起方才的那場夢,時歡不禁眉間輕攏。
別再想了。
時歡真是對自己服氣了,永遠無法控制自己去接近辭野,但又無法對他坦誠。
創傷後遺症讓她無比敏感,一旦想起些許當年事故的片段,她就會渾身發冷,好像又回到那瀕死邊緣。
時隔多年,她還是沒能真正克服心裡那道坎,不敢將事件回憶起來。
稍微有些無能啊。
時歡這麼想著不禁笑了聲,她腦袋裡亂糟糟的,胃裡也不舒服起來,她蜷了蜷身子,換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竭力想要忽視這份不適。
時歡身體素質不錯,發燒的話,多喝點水,蓋上被子睡一覺發發汗,醒來差不多就能退些燒了。
但方才做的夢導致時歡異常清醒,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偏偏意識又朦朧得很,渾身上下所有的不舒服都讓她感受得徹底,那滋味實在一言難盡。
人在生病時,似乎更容易將委屈放大。
時歡撇了撇唇角,有些費勁兒地從枕邊摸過手機,想玩會兒手機醞釀醞釀困意,誰知她點了幾下,便點出了辭野的微信。
到了這時候,時歡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找他了。
她懵懵地,給他發了條語音:「辭野。」
發完,時歡盯著手機屏幕看了會兒,就在她在心底嘲諷自己多事的時候,辭野回復了她——
「嗓子啞了,怎麼回事?」
時歡微怔。
語音消息不過二字,這種小細節,都被他發現了?
不知怎的,時歡的鼻子有些發酸,心底慣性壓抑著的委屈似乎也泄出了幾分。
從來,時歡都是個極其獨立的人,興許是幾年時間在異國養成的習慣,她因為學業與工作,時常輾轉於各個新環境,結識不同地域的人,出國這幾年她似乎也沒怎麼交過朋友,時間不足,也沒有心思。
遇到了問題,她從不麻煩別人幫忙,即使獨自處理會多受些苦,她也通通一聲不吭地扛下來,剛開始還會覺得累,不過時間久了,似乎也成了習慣。
可當時歡真的自己安靜下來,意識模糊中,她還是覺得辭野是個令她百分百依賴的存在。
仔細想想,自己能給他什麼?
時歡在心底暗諷自己一聲,她清了清嗓子,佯裝無事的錄了句語音發給辭野:「有點發炎,我就是無聊喊喊你,我要睡了,有空聊。」
說完,她便乾脆利索地關上手機開靜音,將自己嚴嚴實實的裹在了被窩中,闔上雙目醞釀睡意。
所幸這次比較順利,很快,時歡的眼睛便沉重起來。
終於,她再次入睡。
*
與此同時,辭野聽完時歡發來的語音消息,不禁長眉輕蹙。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這麼想著,又將短短兩條語音消息聽了幾遍,果然聽出時歡嗓音的異樣。
真的只是發炎了?
辭野對此保持懷疑,他給時歡打了個電話,結果卻是無人接聽。
結合種種跡象,他便猜測她大抵是發燒了。
雖然時歡口口聲聲說就是隨便喊他一聲而已,但辭野知道她那死不認慫的脾性,即便當真是生了病,也不會對他實話實說。
既然她不說,那他似乎也沒什麼過去的必要。
也省得到時候再出現什麼尷尬場面。
辭野這麼想著,便垂眸繼續看書。
哮天吃完飯盒中的食物,打了個哈欠,慢悠悠逛到辭野腳邊趴下,蹭了蹭他。
辭野眸光微動,望著哮天,淡聲道:「她應該沒事。」
哮天茫然地抬首看他,似乎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辭野放棄糾結,只擰了擰眉頭,繼續看書。
哮天懶洋洋地將下巴放在地板上,閉目小憩。
幾秒后,辭野嘖了聲,再次看向哮天,語氣中卻多了分複雜,「她應該沒事?」
聽著主人前後文字相同語氣不同的兩個句子,哮天有些辨識不能,歪著腦袋也有些疑惑。
「……媽的。」辭野忍不住罵了聲,終於有些煩躁,他起身將書合上放於桌面,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捏了捏眉骨。
真他媽服氣了。
想到時歡萬一發燒熟睡無法開門,辭野便去了自己的卧室,從床頭櫃第一層抽屜的角落處,摸出來一把鑰匙,他望著手中的鑰匙沉默半晌,最終眸色黯了黯,起身離開。
開車來到時歡的住所,辭野用鑰匙將門打開後進屋,他反手關上門,望著眼前熟悉的房間布局,他眉間輕攏,抬腳便走向了主卧,推門而入。
床上的人兒用被子將自己裹緊,渾身上下只露出半張臉出來,她髮絲略微散亂,臉頰兩側浮著潮紅,面色是不健康的病態白,看起來十分不妙。
辭野的推門聲並不算輕,時歡是對周遭環境如此敏感的一個人,此時卻無任何反應,看來的確是狀態不佳。
此時的時歡哪裡還有半分光彩,虛弱無力地躺在床上,意識模糊,憔悴的模樣看得辭野心下狠狠一沉,痛得發悶。
時歡的身子有些麻木,她睡眼朦朧間,似乎是察覺到有什麼人將手放在她額頭輕輕試探,力道輕柔,小心翼翼的,對方的肌膚帶著些許清冽,貼著很舒服。
時歡低喃了聲,她將雙眼睜開一條縫隙,好像是看見了坐在床邊的辭野。
仍舊是那熟悉的清俊面龐,只是他眸中,竟盛滿了擔憂與……
憐惜?
時歡有些不解,她費勁兒辨析了一下,好像真的是憐惜這種情緒。
她有些發懵,隨即,不禁輕笑出聲——
睜開眼有辭野的話,那就是夢了吧。
那在夢裡的話,是不是幹什麼都行?
時歡這麼想著,她微睜著雙眼,啞著嗓子輕聲喚:「辭野。」
辭野見她似乎有些意識,頓了頓,淡聲應她:「我在。」
這夢還挺真實的啊。
她唔了聲,「對不起啊……」
她話音剛落,辭野指尖微動,他這次沒應,只是將手從她的額前拿開。
誰知下一瞬,時歡便略微側首,將臉頰貼上他的手,
她眸中水光瀲灧,開口軟糯糯道——
「你說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
時歡輕咬唇,收不回腳她便乾脆放棄,面著辭野無謂笑道:「看不出來啊辭隊,你還是足控?」
「足控」這個標籤,顯然與辭野是八竿子打不著,面對時歡的調侃他不予理會,眸色晦暗不明,心思難測。
先前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可這次當辭野近距離打量,分明能發現時歡那紋身所掩蓋的,是道疤痕。
即便傷口早已痊癒,疤痕卻還留著如此深的痕迹,由此並不難想象,時歡這右腳曾險些跟她做永別。
辭野緘默不語,神情看不出半分異樣,但時歡單是看他這模樣,就知道自己的疤還是被他發現了,不禁在心底默嘆了聲。
果然藏不住嗎。
這疤痕時間已久,每每她望見,都會無可抑制的回想起那噩夢般的場景,後來她用紋身遮蓋住,美觀了點,也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其實當初那般疼痛,時歡已經有些淡忘,也無所謂在不在乎。
而此時,這疤痕被辭野一摸,她竟有些不自在了。
辭野終於將眸中複雜埋藏好,他抬眸與她對視,眉間輕攏,「怎麼受的傷?」
「早些年了,被暴民用匕首划傷的。」時歡將早就編好的理由丟給他,趁機將腳給收回來,聳了聳肩,「怪我當時沒注意吧,我都忘記具體情況了,就不跟你詳細說了啊。」
辭野知道她不想談,便也不再多問,反正她性子倔,多關心也是無用。
「怎麼的,」她似笑非笑地望著辭野,「辭隊,你心疼我啊?」
辭野沒搭理她,只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向樓上。
「誒。」時歡還以為他當真了,忙站起來要追上前去,解釋道,「生氣啦,我開玩笑的,別走啊。」
辭野上樓的腳步微頓,他單手搭著樓梯扶手,略微側首,淡聲問她:「我換衣服,你跟著?」
時歡腳步一僵,果然老老實實坐了回去。
她深吸了口氣,擺擺手,「看多容易上火,算了。」
辭野:「……」
他薄唇輕抿,最終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回身欲走。
然而身後卻再度傳來時歡的聲音——
「辭野,你在生我氣。」
語氣篤定,不容置疑,是難得的正經。
辭野聞言便長眉輕挑,回首含笑問她:「那你說說,我氣什麼?」
他氣什麼?
時歡登時啞然,本來還能理直氣壯地對上辭野的視線,此時卻突然有些心虛,撇開了腦袋。
他生氣的原因向來很簡單。
有關她的事,他從來都是最後一個知道,包括當年她出國,他也是從別處聽聞的。
辭野別的不管,只討厭欺瞞。
時歡知道這點,而且,好像一直都知道。
辭野見她這般模樣,不禁啞然失笑,嗓音悄無聲息的浮上幾分清冽:「時歡,你什麼都知道,那你還想問我什麼?」
話音剛落,他便抬腳上樓,沒有絲毫遲疑。
時歡望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有些頹然地趴在桌子上發獃。
這還是時隔五年她與辭野重逢后,他第一次這麼清晰地告訴她,他內心所想。
「時歡啊時歡。」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有些犯愁,喃喃道了句,「你做個人啊……」
她咬了咬唇,將腦袋中複雜思緒乾脆掃空,她彎腰慢悠悠將鞋換上,大小剛剛好。
就在此時,門鈴被人按響,將時歡的神給喚了回來。
她身子略微後仰,因為顧及辭野在樓上卧室,她便盡量抬高了聲音:「辭野,有人找!」
隱約望見卧室的門敞開些許,隨即傳來辭野言簡意賅的回答:「熟人就開門。」
「你說的啊。」時歡說著,從椅子上起來,腳步輕快地走向玄關處,透過貓眼打量來人——
她蹙眉,發現這小夥子眼熟得很。
好像是叫……張東旭?
這個是辭野的隊員,應該算熟人吧。
「旭哥哥,為什麼辭野哥哥還不開門啊?」席然站在門外,嘟著嘴扯了扯張東旭的衣擺,模樣有些委屈,「辭野哥哥嫌我煩了嗎?」
「不會的,辭隊應該是有事耽擱了會兒,馬上就給你開門。」張東旭好生安慰著,心裡卻納悶辭隊怎麼還沒開門,他正欲再按一次門鈴,門卻打開了。
「辭隊,早……」張東旭面色一喜,剛抬首,看清對方后,他面上笑容卻驀地僵住。
他目瞪口呆,望著開門的女人滿面震驚,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早啊,我先替你們辭隊收了。」時歡攏了下長發,對張東旭唇角微彎,隨意打了聲招呼。
爾後,她便斂眸望向席小少爺,蹲下身對他招招手,笑吟吟道:「嗨,小少爺,又見面啦。」
席然當即喜笑顏開,邁開小短腿顛顛投奔時歡懷中,甜膩膩地喊:「嫂嫂!」
時歡一本正經地糾正他:「叫姐姐,不是嫂嫂。」
「姐姐。」席小少爺乖巧喚道,眨巴眨巴眼睛,「漂亮小姐姐。」
小傢伙嘴可真是甜。
時歡有些忍俊不禁,輕捏了捏他臉頰,軟嘟嘟的,她不急不慢地起身,在張東旭眼前揮了揮手,「嘿,走神呢?」
張東旭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退了半步,緊張得話都說不太利索:「姐,你你你怎麼在這兒啊?」
時歡聞言彎唇,眸中水色瀲灧,很是明媚,「問你們辭隊嘍。」
意味深長。
張東旭的心都跟著顫。
他果然沒猜錯,這時歡就是未來嫂子啊!
時歡正欲開口,身後便傳來辭野的聲音:「張東旭?」
「辭隊!」張東旭忙出聲喚道,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席然,「席醫生去部隊沒找到你,他有事不方便照顧他弟弟,我就幫忙送過來了。」
辭野掃了眼正逗著席然的時歡,對張東旭略一頷首,「麻煩了,謝謝。」
「不用不用。」張東旭巴不得趕緊結束話題走人,生怕打擾了哥嫂,「那辭隊我先走了啊!」
見辭野應允,張東旭便快步離去,頭都不帶回的。
「旭哥哥走那麼急啊。」席小少爺喃喃道,抬首看了看時歡,又看了看辭野,「是不是怕打擾你們?」
辭野:「……」
這小傢伙到底跟誰學的?
時歡噗嗤笑出聲來,她揉揉席然的腦袋,含笑問他:「寶貝,你怎麼總來找辭野哥哥呢?」
哥哥說了,要給辭野哥哥和時歡姐姐製造機會,絕對不能太明顯。
這麼想著,小傢伙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登時抱緊了時歡,「因為有辭野哥哥的地方就有姐姐啊,我好喜歡姐姐的。」
「行了,別粘著姐姐了。」辭野突然出聲,蹙眉將他從時歡懷中拎了出來,「姐姐要走了,不能陪你玩。」
時歡聞言不禁愣了愣,側首看向他——
這是跟小孩子吃醋呢?
席然撇了撇嘴,卻只是伸手扯了扯辭野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那辭野哥哥,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呀?」
*
最終,應席小少爺的要求,時歡臨走前,和辭野一同去零食店買了盒X牌新款巧克力。
二人排在隊末結賬,倒是不急。
「席景卓這麼放心把弟弟給你看啊?」時歡單手拿著手機翻看微信消息,隨口問著身邊的男人。
「席家二位早出晚歸,席景卓他哥從商,他也要忙醫院的事,不就拜託到我這了?」
「這樣啊……」時歡唔了聲,沉默幾秒突然轉移了個話題,「辭野,我們還是微信好友嗎?」
辭野頓了頓,半晌淡聲問她:「早就不是了。」
「那重新加回來吧,也方便聯繫啊。」
辭野聞言眉間輕攏,斂眸望見她那純良明艷的笑容,心下不禁微動,卻是沒答。
此時輪到二人付款,他上前將東西遞給收銀員,順便回答了她:「有電話就行了,沒必要加微信。」
聽到這句回答,時歡只嗯了聲,她望著收銀台上的顯示器,神情閑然,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