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章 佯錮
沙木原本想直接進入大閼氏外甥的帳篷,不過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在其中進出的侍婢們,不斷送進去女人的衣物與飲食。
但是,據他所知,因為年紀的原因,大閼氏的外甥還沒有娶親。
這樣的話,眼下存在於其中的女人會是誰?更大的風沙吹來,他借著沙風的遮掩,走到了足夠靠近大帳的地方之後,再一躍而起,附著在帳頂。被他扒開的牛皮帳篷之下,女子的側臉清晰入眼。那是大閼氏的婢子。是她派來監視自己外甥的耳目。大閼氏的外甥不太好當啊,他這樣感歎著,猛然發現婢子轉過來,看向他的臉。
女子的功夫不錯。
剛剛因為看到她被大閼氏的外甥綁在燈柱之上,他簡直就要誤以為,她隻是個能傳遞大閼氏命令的丫頭。看來,並非少年強占了她,一切本來就是大閼氏授意的迷惑。沙木從這婢子轉過頭來的速度,和她看人時雙眼釋放出的力量能夠判斷得出,她發現了自己。
看來自己不能舒舒服服的跟大閼氏的外甥談這個交易了。沙木惋惜的想。婢子能聽到他的聲音,但卻無法判斷他是誰。他可以安靜的走開,當他自己從來沒有出現過在這裏。
不過,當他的身影離開帳篷的尖頂時。
被綁在燈柱上的女子輕鬆的掙脫了尖利草繩的束縛,打開一邊的木箱上的鐵鎖,放早藏在其中的異族人出來,“合周公子估計得沒錯!他出現了!”
在她打開木箱的時候,異族人的手,還在宣紙上飛馳,如果站遠一些看的話,幾乎要讓人以為,是他手中的那支筆在帶著他的手在宣紙上縱橫,那樣靈巧,如有神助,“剛剛就在我的這個角度,我能夠完好的看見他的全臉,就快好了,我馬上就會獲得沙木全新的畫像。能再一次借助秘術追蹤到他的痕跡。”
婢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大閼氏的外甥就快回來了,你趕快把這幅畫像帶給你的首領。隻等著沙木說服大閼氏的外甥帶可汗的人來接沙木,再殺了可汗的那些侍衛吧!對了,記得一定提醒他們,在殺掉那些侍衛的時候,用他們正在學習的沙木一貫使用的殺人方法。”
異族人在畫像之上落下最後一筆之後抬頭,“大閼氏的外甥,那個廢物,真的敢背叛他的姨母嗎?”
婢子一笑,“想要改變境遇的瘋狂會催動他頭腦發熱!”婢子知道,弱不禁風的少年,早就受夠了他姨母的鄙視。可是他那一點點兒的堅韌卻配不上他的貪婪與自視過高。他馬上就會嚐到背叛的苦果。
***
沙木來到大閼氏外甥歸來的必經之路上,盤算著他能給這個少年的好處。但是想了半天,答案是零。少年出身貴族,雖然仰他姨母鼻息而活,卻豐衣足食,不知世間除了地位之外的疾苦,更加離不開他姨母的羽翼,雖然他常在那裏被刺得頭破血流,但比起他對未知世界的恐懼,他更願意回到他姨母的荊棘羽翼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隻因那些傷永遠不會是致命傷。他的姨母隻是喜歡不至於讓人死亡的輕微痛苦,或以言辭,或以利刃。而那些,本來也已是他習慣的東西。
找不到足以打動這少年的實際東西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在那個想法上白費力氣。
隻要讓利劍在他的脖子上跳舞就好了。那樣,他之於少年的威脅會更好的傳遞。聽說他並不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沙風的盡頭奔馬出現。但速度太慢了,說明馭馬之人手上的力氣不夠,以這種力量揮出來的利器,會率先失去一半的戾氣。如果是兩軍交鋒,他會在一刀之間折殞性命。這多少與大閼氏的家族特質不符,她的幾位同父異母的哥哥都能征善戰,而且功勳卓著的連可汗都要對他們戒備幾分。如今他們被控製在可汗的手中,成了功高震主的楷模。沙木控製著自己出現時的速度,好使他自己不至於太突兀的出現嚇到身份尊貴的少年。
但他顯然還是高估了少年的承受能力。
過快像凶器。過慢像幽靈。他不可能輕鬆的找到那個製衡點。
所以當他從陰影中一出現,少年就就被驚了的戰馬甩下馬背去。變得極其尖利的聲音問,“你是什麽?”
沙木其實也想問問他自己,他現在的真正身份是什麽?
他伸過去扶住少年的手,也令少年不寒而栗。少年身上所配的長劍是沙漠之上最好的兵器,他們從遙遠的中原帶來這種鋼鐵,砥礪打磨,為他鍛造最鋒利的刃口。可是少年,卻無法在恰當的時刻抽出它用於自衛。主人的膽怯讓利劍本身,失去冰寒之氣猶如死去。纖細的劍柄,看在人眼中,似乎已經風化幹脆,現在的它好像是改掉了嗜血的毛病,與他的主人一般懦弱。
沙木抬起為那把劍惋惜的抬頭看向少年,少年盡力用他的胳膊支撐著想要爬開他的束縛。
“我無意害你,隻是想要求你幫我一個忙!”沙木想要扶他起來,可是少年腳下一滑,又倒回鬆軟的沙子之中。
“你是沙木!”少年原本想要放鬆的眸光,在發現眼前這個人與他記憶中的沙木樣子印合得殊無二致的時候,他那種想要放鬆的眼神立即又變得空洞,有呼嘯著的恐懼在拍打著他全身上下的每一處血肉,讓他的目光變得閃爍激蕩甚至痙攣,“不是我要抓你的,你知道這些都跟我沒有關係,我隻是……”
沙木阻止他繼續解釋下去,“與你無關,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要你給我找個機會,讓我能見到可汗。”
“那很難,你知道的,那很難,我的姨母並不相信我,她甚至派人來監視我。”
“我知道,可那個女子現在被你綁在幫助之上,她無法再做姨母的耳目。”沙木盡量放輕音量,讓他的聲音柔和無害。
“沒那麽簡單,她會派更多的人來。她是一個既殘忍又周全的人。她從來不會將她所要的東西全部倚仗在一個人身上。”少年的回答仍然聲音尖利,而隱藏在其中的恐懼,又讓這些尖銳的聲音幾經起伏,凝結成哭腔。
“她的鄙視呢?你還沒有受夠嗎?如果帶我去見可汗的話,你會得到新的地位。而且隻要你說出一切,你會成為可汗的心腹。你會堂堂正正的獲得可汗身邊侍衛的地位,有一天也會當上真正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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