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二章 東流
這是一個無論無憂怎麽想,都覺得不著邊際的答案!因為合周在說救人的時候,用的是“我們“二字。當時她去見那些吐蕃士兵的時候,抱定的心意裏並沒有救人二字。“他是誰?那個真正身份是汗王弟弟的人。你把他假扮成了我身邊的誰?”無憂撐起身子感到心有餘力不足。這麽被人算計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手臂失力時險些摔下床,是合周在一邊穩穩的扶住了她。
“是被彌姑姑錯認為是吐蕃士兵仇人的那個首領。”合周盡量壓低聲音。
“那些人當時看著那個人的仇恨目光,我是親眼所見的,不會有錯的!”無憂慢慢回憶著那時的情景。那些人見到那個首領時的樣子,她是記得的,而且很清楚。
“這就是我跟他們做交易的內容。一切都是他們為了救這個王子而甘願付出的犧牲。我想過太多的地方,這裏是我們最好的安身之處。我隻是用他們的王子跟他們交換一塊安全的藏身之處。他們很喜歡。”合周將蓋在無憂身上的羊皮更多的拉上來一些。
一開始,她真的很難勸自己相信合周說的這些話,怎麽會,怎麽會,在夢境之間,天地已經發生這麽大的轉變,擁有的一切轉眼被打亂,成了別人認可的秩序。她的算計,她的隱忍,都這樣付之東流。連她自己也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
她不敢相信,結果是這樣的,但在心上卻知結果就是這樣的。連她最想問出的為什麽?都沒有問出一個字?如果合周願意的話,他會做出很多讓人沒有指望的事情。她就是因為早知這些,才不想與他為敵,還一直打算將他繞開,以避免許多不測。
她失落了好一會兒,但馬上又振作起來,就像往常一樣,隻為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希望,就莫名其妙的,熱血滿滿,重新振作起來,“他或許是在騙她的。他在試探她的底線到底是什麽?因為從中原到這裏,千山萬水,一切不可能像這樣一蹴而就,還有與這些吐蕃士兵之間溝通聯絡。大公主為什麽會一點風聲都沒有得到?”
可當她那麽輕易的就感覺從帳篷外透進來的寒風時,覺得它們太快的就吹涼了她心頭的希冀。中原的風不會像這樣,不會像這樣勁力莽撞,一片接一片的沙石被帶到帳篷身上拍打翻滾愈演愈烈,這裏竟然真的是真的是吐蕃的地界。
看到由打外麵進來侍奉的婢女的古怪得裝束,她喉頭翻湧起一陣甜腥。
她終是錯看了他,以為他跟鳴棋不一樣,她現在真想抽自己的嘴巴。可是再怎麽抽自己的嘴巴也沒用了。他將她帶來這裏,她無計可施,這裏的人說的話她完全聽不懂。但不知道為什麽?合周竟然能夠異常流利的跟他們交流,無憂,看著他同他們說話的時候的幹練流利簡直呆若木雞!
“幹什麽像不認識一樣的看著我?再看下去,這碗藥都涼了。”合周將手中的藥盞遞給她。
“我得了什麽病要吃這個藥?”她微微垂眸看了看,那黝黑的湯藥水麵兒。那樣打鼻子的味道,讓她剛剛吸入一點,就想要吐出來。
“你不適應這裏的天氣?風寒入體已經很久了。這裏的醫藥,不是很好,不過他們派來的大汗的巫醫給你診的病。應該是錯不了的,你會很快好起來的。為了不再喝這個藥,才要好好喝這個藥。”合周搖動起那個湯匙,想要喂她。
無憂卻直接接過了藥盞,一口氣都喝了下去,那些藥潤澤著她幹涸的唇齒,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透出她記憶裏的苦澀來。她覺得她好像嚐不出苦的味道來了。隻覺得是解渴的東西。她甚至還想要再喝一碗。
合周沒有答應。轉而去給她倒水壺裏麵的水。她也一樣抱著水碗大口大口的喝下去,卻覺得那水是苦澀的,苦得她整個人都要顫抖起來。整個身體又忽然覺得燥熱起來,額頭上的汗不斷的滴下來。本來想要離開的合周,發覺她不對,趕忙走過來,用一隻手,將她攬進懷中,“巫醫說你應該忘記往事。這樣就不會痛苦……”
無憂努力讓哆嗦著嘴唇鎮定下來,然後仰起頭,看向他,“公子呢,公子也是那樣想的嗎?”
他並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將她攬得更緊。
“我想知道公子的想法。”她使勁咬著嘴唇又說了一遍。
她看錯了,這個人。也看錯了他的心意。原本她一直對他懷有愧疚,那樣深深的愧疚。因為每一次的危機情境,都是他在出手相助,然後他什麽都沒有要。本來,因為那些幫助他可以向她要求什麽的,但是他沒有。他沒有說出的那些要求,並不是因為不存在,而是因為時機未到。可笑天真如她卻相信了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的付出,是無欲無求的不計回報的付出。她就這樣陷在他的圈套裏,而不自知,還在想,到底要如何報答他?也盼著有一日,當一切結束之後,她會想出一個至於他們最好的答案!看來,她是真的忘了,他可是能單槍匹馬闖到出來睥昵天下的大公主麵前,毛遂自薦而且一舉成功的人!而且無數次的事實也證明,他可是大公主身邊首屈一指的謀士。
她在回想這些的時候,就那麽呆呆的看著他。帳篷中的燭火,並不如何明亮,可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仍然逃不出她的眼睛。
她終於在這個人的臉上看到了一點點的愧疚。他不像她,還沒有做虧心事,就一心先行愧疚。他完成這樣大的計劃,一定用了很長的時間,每一步都在細細規劃,而且每一步,都在穩穩實行。但在那個當中,她從未在這張臉上窺得一點愧疚的先機。
他終於出聲,“那些往事隻會讓人陷入無止境的痛苦,完全的忘掉他們,對你有好處。”
“公子都認可了的答案,又問我做什麽?連我現在,來到這裏,也是公子,幫我決定好了的。從此以後也這樣吧,我的許多決定。公子也自然不必來問我,我們什麽話也不必說。用記恨,麵對著記恨是最好的。”她仰頭看著他,微含疏離陌生笑意。
他剛想要說些什麽……
外麵已經有人在輕聲叫著他的名字。雖然用的是吐蕃語,但是那樣的諧音她還是聽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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