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苟偷
雲著娘親看向那故作持定的小妾,“妹妹想多了,一切都是無意中得知。大夫人最近參了很多藥理,今日又取了藥材。”
那小妾板起臉來,“既然,一切不過是推斷,那妹妹也可推斷那些是要送給新夫人的呢,比起我這孤家寡人,新夫人才更讓大夫人痛恨才是。”
雲著娘親從一邊花枝上移過來的目光,難得斂了笑意,一本正經起來,“那要奪了人養育麟兒的藥,我這一把年紀,吃了也是白吃的,她當然不會送我。”
小妾抽動幾下嘴唇,“這麽大的事。她不敢。況且,不是說是大家的小姐麽,怎麽會如此喪陰損德。她該有更驕傲的辦法才是。”
雲著娘親,歎了一聲,“她和我們沒什麽兩樣。妹妹難道沒有看過麽,為了護崽,連這園子裏的貓,都可以變成老虎將主人撕咬。”說完,再打量一下她強作鎮定,卻已經眉目糾結的臉,“當然,這一切,也有可能是我日日裏想著她的凶險,隻沾到一點點跡象,便胡思了這一篇出來。當不得真的,當不得真的。妹妹且不要理會這些,隻過些舒心日子吧。”
此時,日高風緩,堂堂國舅府的千層綺殿卻少了往日的風婉嬌媚,仿佛這樣匍匐在人眼前的千年神獸,大張開口,隻等將麵前的一切吞咽幹淨。平日裏覺得要沉甸甸才有重量的鎮簷銅鈴此時看在眼裏,像是要倒壓下來,使人呼吸不得一般。
那小妾,明明想著,即使要跟這新夫人聯手,也不能徒做了她的刀,隻供她驅使,是以,那次見麵之後,她想的是要按自己的意思隻是除去那礙眼的大夫人。
她來找這位新夫人要辦法,想要一直保持主動,不被驅使。但就這樣,又走進了她做好的局中,隻因實在無法否認,這位新夫人說的,那個所謂更簡潔的辦法隻能從國舅身上開始。
大夫人的話如同占卜,晚些時,果然有婢子前來送補藥,還是以國舅的名義。
此時的小妾看到此種毒計,如同在看一場百戲。還順手從腕間褪下了一隻精致的鐲子將那婢子給賞了。
那婢子顯見是見過世麵的,看她不明不白的賞了,也沒有過多的吃驚,行禮接了。
那小妾端起藥碗來放到唇邊,一雙眼睛盯著那黑暈暈的藥麵,“你不瞧瞧麽,我的那個鐲子會與這世上別的俗物有什麽不同,我,讓人好好將它在砒霜中淬了一整月。隻要像這樣沾到皮膚上麵,就會由打那處慢慢潰爛。直到全身。不出七日爛成一堆白骨。”
那婢子嚇得一抖,手裏的鐲子瞬時落地的同時,抬頭看向小妾,那小妾正飲盡了碗裏的最後一滴藥,抬起帕子來拭了拭唇角,悠展一個笑意,“姑娘真信了麽,我不過隨便與你鬧著玩的。不肖說你一個大活人,便是一隻貓我也不曾與它動過惡念。其實,你們這麽防著別人,原也怨不得你們,這世上人的心思惡毒得很。便是在這一蔬一飯一茶一醉之間,就動用無數的心思。”語罷手一僵,似乎是有些吃痛,伸手捂住腹部,“這裏麵,這裏麵到底放了什麽。”急喘了幾口氣,馬上推開來扶自己的婢子,“還不快去叫老爺,仔細拷打這賤人,快去。”
那送藥的婢子伸出手來攔住小妾的丫頭,看了一眼小妾額角的冷汗,仍隻一副低眉順眼樣子道,“老爺在新人屋中,小夫人以身上染恙為名前去打擾,從前次數太多,如果奴婢所知不錯的話,新近幾次,老爺都不曾搭理小夫人了。當此春宵時刻,小夫人的呼喚怎麽看都像是故伎重演。國舅不僅會不痛快,更會以為小夫人居民叵測,更加膩煩。況且,小夫人試想,一隻不會下蛋的雞,老爺還要來何用,不若,吃了這啞巴虧,暫且保了命在。”那輕柔聲音裏麵的力量連老虎都能震死幾頭。
小妾狠狠盯住她的眼,一陣恍惚。隨即被因劇痛而且扭曲的五官帶散了那恍惚。
小妾身邊的婢子見主子痛得死去活來,立時嚇得手忙腳亂,一邊顧著要讓人不要理那賤人快去向國舅稟報,一邊又要扶起主子來。小妾咬緊牙關,一邊狠狠喘著,一邊看著自己的人跟那婢子拉扯起來,她舉了舉手,那些婢子有些不明所以地停了下來,隻看著她們主子。“讓她去吧。”四個字說得如斷線的紙鳶飄飄悠悠。
婢子們的手一頓。但又不敢違她所命,隻能瞪眼看著那女子收拾起裝藥的杯盞,再向小妾福了福身,出門揚長而去。
小妾坐正了身姿,臉上痛苦表情全失,可是嘴巴裏仍然是有一聲沒一聲地叫喚著,一邊得臉的大婢子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把戲,忙向一邊小婢子使了個眼色,要她到門邊上幫著叫喚去。小妾見她們終於懂了才罷了聲,轉過頭來,接過婢子遞過來的茶水潤了潤喉嚨,“她們都倒是忘了,我從前便是個粉官出的身,比這更大的戲,也可以演得更精道。”說完得意一笑,又抿了口茶。才想自己的聲音已是啞到了這般,太長的時間不吊嗓子,剛剛又是潑出命地嚷痛。說出的話音來粗葛難聽之極,連自己都嫌棄萬分。
婢子剛想開口問那一碗藥,就見自家主子已經伸手將掩在身下的衣角給扯出來看,上麵濕了好大的一片藥漬。婢子趕著讓她脫下來,“夫人快快換下衣服來,給那濕氣浸得久了,小心入了骨頭上去做下了病去。”
小妾立起身來,一邊給她們擺弄著衣服,一邊想到既然要做戲,也別辜負了這幫看戲人的心意,馬上點指其中一個婢子,“現在就去喚太醫來。那急三火四的勁頭給我做得足了。最好也哭上個幾嗓子。”再喚另一個備好了千兩的銀票。“這樣才是真正的好戲,知道我成了個廢人,前夫人的眼珠子,可就再也不會看向我了吧。也能讓我得以鬆一口氣出來。”
身邊的婢子擔心道,“她必以為,夫人日後會行報複。反而會提防於夫人。”
小妾一絲媚笑含在了嘴角,“這世上何曾有什麽正確的想法,再正確的想法也怕個因勢利導。她那樣的大門戶小姐,又何曾將我這般的身世出身當人來看,在她眼裏,我若然是落到了這步田地,隻恐得自己就先驚垮去了一半,不成人形了,哪裏還會有多餘的心思要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