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世子扼
就在無憂打算平靜一下,理新那些不明不白心緒的時刻,不知道為什麽就抬起了頭看向遠處,然後簡直如同命中注定般地,又一次看到了,能用太多這世上最最尊貴詞匯描述的鳴棋世子。那麽風流倜儻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十步遠的地方,似乎津津有味地瞧著自己。
從好多的曆史經驗來看,這都是針對於無憂的危險時刻。不得不防。
無憂有點發懵,然後,禁不住擔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執壺。本來不該看的。但是太在乎的時候,真的有點做不了自己的主。
逃離不成,就隻有向他行禮,然後,靜待吩咐。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即刻說話。
他沉默的時候,就像是寬廣的天,什麽都有可能在其中醞釀。
所以,她不懂他的意思。總之,他可不是真的少言寡語的性格,越是這樣反常的安靜,就越是在琢磨什麽。
可他太久不說話了。無憂手上又有這種要命的東西,想得太多,已經有些承受不住。隻得稍稍提起目光來偷看他。然後再做點什麽打算,她這樣想。
他似乎就是在等這個。
笑容出現在他臉上,無憂不敢深看,放低目光。他向她走近,飄動的衣袂出現在她垂下的視線當中,“幹嘛偷看我,不是說手上的東西很重要的嗎,幹嘛還追我過來,”然後,他又瞧了一眼她緊緊抱住的執壺,“不是想跟我一起喝了這個吧,喝了也沒有什麽,明天隻要換一壺而我不說,你不說,這世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是不是想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無憂的心大跳狂跳起來。
迎著他灑然目光,她說,“不行,世子妃終有一天會知道。這樣的罪過奴婢可承擔不起。”
他有一點點不高興,“幹嘛總提起別人,連累人不高興。”
然後,他的目光裏像是升起一些夢的色彩,“如果我想辦法,她就永遠不會做成什麽世子妃。”
他的語音穿過無憂眼前的光束,一字一音都變成好似可以看到般的明亮。
如果是那樣的相遇該有多好。這樣的想法,隻要一過腦子,無憂都覺得會是罪過。她寧願用那樣的可能,去換已經失去的一切,哪怕這世上隻有她一個人墜向了深淵,總好過太多人的不幸。
她不出聲。
他也並不氣餒,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的她。
伸出手去接她手裏的酒壺。
經過日光的手臂,在地上投出好看的影子來。
她手上一時脫力,終是讓他奪過那執壺去。然後,笑嗬嗬地看著手中的戰利品,像孩子一樣甚是狡黠地衝著他笑。
無憂呆愣地瞧著他,低下頭時又瞧到地上的光影裂出了縫隙,是帶著凜冽的暗色。
無憂看得眼神迷離,鳴棋的身影帶了水光,襯得整個王府都像是一幅騰起霧氣來的山水畫作。
他對於她來說,是那種不應該見過,或者見亦如不見的容易破碎的美好。如果她有那樣的退路,也許,她會讓自己放縱那麽一次,與他一起飲下這杯酒。然後丟失了自己。
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會有一點點在乎眼前這個人。也是第一次真正地對自己說,他是她永遠觸不到的遠。因他太寬廣,她在清晨啟程走了一生都不會與他相遇。
於是她抬起頭,“世子會娶高國郡主,完成公主一生的夙願。”
鳴棋握住執壺準備啟蓋的手僵住。
他抿了抿唇,長長歎了一口氣,“不覺得今天是難得的一天麽,不覺得,美好的想法會在今天應驗麽,幹嘛又這樣說。”
無憂壓住沸騰的心,“世子的目光不該落在無名的婢子身上。”
他冷笑,“到了現在還要對我欲擒故縱麽。到底還有沒有完了。是聽他們說我在沙漠上的極度忍耐而要試試我麽。千裏追擊,隻要還有最後一口氣就永不放棄。”他的神情忽然冷酷起來,就像是要呼出閃電一樣的烏雲翻滾。
無憂想,他這樣,反倒會讓人覺得舒服。仍然不怕死地自他手中輕輕抽出執壺來。
他忽然出手掐住她的頸子。
細弱的頸項之上,驀然一緊,巨大的力度,讓她完全窒息,本能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腕子想要掰開他的手,也隻用出一刹的力量,下一瞬緊抓的五指,頹然變得無力下垂。
有很多的風經過她努力張大的口,進到她的心裏。
歲月仿佛一下子退後到遙遠處。
那是在什麽時候,她因不舍而留在自己家院子的後園裏,隻是低頭擺弄一隻蜻蜓。
小心翼翼地觸它的翅膀,然後是娘親在喚她,她就那樣抬起頭來微笑,不發出聲音,隻是看著好看的娘親。
那時娘親的裙子上繡著最最亮麗的花,它們在那樣的光線,那樣的溫度下麵就像是真的,溫暖的花葉,輕柔的芳香,然後她用小小的腳印向她跑過去。
再然後,一切驟然消失,那麽快,她呼出一口氣,讓她手指隨之產生了力量,狠狠地抓住那隻手腕,直到神誌幡然清醒的那一瞬,才知道,他放開了她,她已經跌進了他懷裏,然後是急急地喘,又喘又咳。
他的臉上出現複雜以極的表情,就像是娘親瞧到她弄傷手指時的樣子。
不過,她想,那不是真的,她能將鳴棋與娘親混為一談,隻是因為她剛剛在意識裏遊的時候想到了娘親。
最後出現在他臉上的是驚嚇,他的聲音都有點抖,無憂覺得自己也知道是為什麽,王府雖然勢大,但對下人,忠誠的奴婢們還是算得上體恤。連鳴棋也不想背負惡人的名聲,一切不過如此。
就在剛剛那個高傲的世子,因為她的忤逆,差一點想要扼死她,這是事實啊。
她伸出碰到了執壺,趕緊坐起,將它摟到懷裏。
她是該保護好這個的。
從今往後不會再胡思亂想。
他又伸出手來。
無憂驚恐地望著他。
他的手頓了一下,終還是伸了過來,撫了一下她的脖子。
她向後縮身。
他的動作停止,“為什麽不怪我。我剛剛是要殺了你,不是鬧著玩,沒有體會到麽,那樣的力量,我曾經用這樣的動作殺死過太多的人,所以這絕對不是鬧著玩。”
無憂撫著脖子還在幹嘔,但仍然努力將他恭敬,“奴婢不敢。惹世子生氣是奴婢的不好,世子原該處罰。”說完仍有些微咳,又細細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