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本……是可以拒絕的。


  沒錯,這個被後人尊稱為【彭格列一世】的男人,本是可以拒絕的。拒絕,生為他後代的彭格列十世這番為難人(死魂?)的請求。


  作為一個離世百年、在現世中也無牽挂之物的亡靈,Giotto個人並沒有什麼實體化的慾望。


  因為,早在他的靈魂因為生前與世界意志簽訂的契約、被迫永遠被「囚禁」在彭格列大空指環中,守護世界基石時——這個直至生命的盡頭、意識都無法得以解脫的一手創建起了彭格列的男人,就下定了決心。


  除卻事關「「貝」的傳承」——彭格列的繼承儀式外,他Giotto·Vongola不會再出手干涉任何有關現世的事情。


  哪怕指環被毀,寄宿在其中的自己與同伴的意識隨之消散……


  哪怕世界毀滅,萬物在這不容拒絕的力量下重歸虛無……


  他,也只會靜靜旁觀到最後。


  於這位上世紀的王者而言,他的人生早已結束在了垂垂老矣之際,抱著年邁的妻子一起安詳的閉目辭世之時。


  那一刻,他結束了身為「沢田家康」的一生,再度披上了屬於彭格列一世的「王冠」,成為了那個名震整個西西里的黑手黨家族的創始人——喬托·彭格列。


  屬於上位者的理性,在那一刻,重歸於身。


  對亡妻的思念、對兒孫的不舍、對自己組建的小家庭的懷念,全都被這個意識幾乎可以永存的男人,收斂在了自己心底的最深處。從不與人傾訴。


  因為,他擔心,只要有一個小小的「缺口」,被強制壓抑起來的屬於自身的感情,就會如崩塌的水泵般、洶湧而又澎湃的傾瀉而出。


  而今,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的——是頭頂永不熄滅大空之焰,氣場強大、渾身寫滿了沉穩和可靠的彭格列一世。


  請銘記——


  現在的他、現在的Giotto·Vongola,之所以還存在在這個世間,僅僅是因為「作為「貝」的大空必須支付的代價」與那「無法背棄的責任感」而已。哪怕被世界基石恢復了自身巔峰時期的實力與樣貌,外表看起來再年輕也好——也改變不了他已是個死者的事實。


  而死者……是不該再插手現世之事的。


  哪怕Giotto這個死者無法「回歸到死者該去的地方」,他也不想要仗著世界基石(彭格列指環)的袒護、主動挑釁這種潛藏的Rule(規則)。


  再說,也沒有這個必要。


  當渴求之人已無法再做出回應;

  至親的血緣已長眠在地底。


  當榮辱與共的同伴遭遇了不幸;

  意識與之共同被困指環里。


  當一手創建的基業有了新首領;

  貝殼的傳承於此得以延續。


  試問,還有什麼能夠勾起彭格列一世再「重活」於世的慾望呢?

  即使實體化行走在這個繁華的百年後,彭格列一世也無法收穫相等的喜悅。因為——能夠強烈勾起他「生」的執念的事物,現世已經不存在了。


  他所珍惜之人的意識,都集中在指環里。而家族,也早就有了新的領導者,不需要他這個先輩在旁指手畫腳。


  唯一會讓他感到悵然的,也只有愛人的離世。


  所以,在獲得了「放風」權利的Giotto看來,維持現在的狀態也沒什麼不好的。


  時不時跟昔日同生共死的同伴們用指環「視頻聊天」。隔三差五跟掛進指環里的繼承者們(歷代彭格列首領)聊天說地。偶爾抽個空關注下沢田綱吉的進度,必要時拉對方一把。實在無聊的時候,就火焰化出去溜達溜達。


  這種生活,除了靈魂永遠都無法得到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外,似乎……也沒什麼可不滿的。


  但是,就在剛剛——理應幸福快樂的生活在和平的表世界,卻因為他這個先祖的任性、被強行扯進了里世界這個黑暗大漩渦的彭格列十世沢田綱吉,言辭懇切的朝他這個先祖「彭格列一世」提出了請求。想要Giotto暫時打破自己立下的誓言,助之一回。


  原因,僅僅是因為想要護那兩個女孩子的周全而已。


  沢田綱吉的言語間,充滿了對Giotto這個先祖的信任與期待。


  誠然,彭格列一世完全可以拒絕沢田綱吉這有些為難人的請求。——憑什麼為了成全對方的「私心」,要他這個先祖打破自己立下百年、從未逾越過的「守則」。


  但是……


  鬼使神差的,彭格列一世答應了下來。


  沢田綱吉以為是自己誠懇的態度打動了一世的心,讓他願意破一次例幫忙。然而,Giotto心裡清楚——不是的。


  或許他對沢田綱吉這個孩子確實抱有愧疚之心,但這並不是他答應下來的理由。


  ——他之所以答應下來,絕對不是因為那般光風霽月的理由!

  但這句話,卻不能明說。


  事實上,致使彭格列一世下定決心,化身為實體在現世活動的關鍵是:沢田尤娜。


  那個沢田綱吉剛認識的,跟Giotto的亡妻年輕時的姿態一般無二,有著近乎一致的面容、相似的小習慣、獨特的氣韻,就連全名也一個音符都不差的女性。


  她勾起了Giotto滿滿的回憶。讓他感到懷念、傷感和幸福。


  基於她那有些奇怪的態度、和那讓他忍不住慌神的神態與容顏——作為彭格列一世的Giotto才會應承下十世的請求。


  比起在旁默默觀察、找出疑點,還是親自上陣去試探對方來得更有效率不是嗎?


  ——有什麼比自己與之直接接觸、更能驗證他猜想的呢?


  就連久未動作的超直感,也在強烈的告示Giotto這個主人,不要錯過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能夠光明正大的用沢田綱吉的形象,出現在那位渾身充滿了疑點的女性面前、與之接觸的機會。


  【答應,也無妨。但,有條件。】垂眸掩去了自己心底的一切思緒的彭格列一世Giotto,態度上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妥。所以,也沒有引起沢田綱吉的懷疑。


  唯一讓沢田綱吉感到驚訝的,也只有「Primo居然提出了條件」這件事吧。


  【接受這個條件,我就破例一次。】


  ——彭格列一世信誓旦旦的做出了這樣的宣言。


  【實體化期間,我將遵從自己的本心來採取相應的動作。Decimo你的立場,不會成為左右我決定的「障礙」和「絆腳石」。如此,也能夠接受嗎?】


  換言之,Giotto不會因為笹川京子是彭格列十世的女朋友就勉強自己對對方表現得親密一點。也不會顧及沢田綱吉在面臨同樣的場景時,所採取的應對方式。全部,都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來。


  彭格列一世這次是抱著試探的想法去接觸沢田尤娜的,所以必定會做出一些破壞沢田綱吉「應有人物性格」的舉動。所以,才提前給他的後代打了「預防針」。


  ——不過此時的沢田綱吉估計還理解不了Giotto這句話的深意就是了。


  【能接受這個條件,我就破例一次。】Giotto語氣認真的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他那雙漂亮的金橘色眼眸,滿是認真的打量著站在他面前,與之面容有八分相似、只是氣度有所差異的棕發青年——理應被稱為彭格列十世的男人。


  該說的台詞都說完后,彭格列一世就沉默了下來。給足了沢田綱吉消化這句話的時間。靜靜……等待沢田綱吉在心裡權衡完利弊、做出選擇。


  良久,才嘆息般的說了一聲:【不知,你意願為何?Decimo。】


  ——無他,只因沢田綱吉思考的時間實在是有點太久了。


  ……


  【Primo……】


  或許,是有過短暫的猶豫的吧。但沢田綱吉始終相信著,身為彭格列一世的先祖的人品。


  哪怕Giotto幻化成「沢田綱吉」的模樣,出現在兩女的身邊,也不會沒有節操的做出NTR自己孫子的舉動。這點自信,這位已經長大成人的彭格列十世還是有的。


  如此,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所以……


  猶豫,不過是片刻。


  【一切,就拜託了。】毫不擔憂先祖會犯原則性問題的沢田綱吉,放心的把(短暫)護衛兩女的事務,交託給了Giotto。卻忘了,一個飽受義大利文化熏陶、充滿了紳士風度的男人,能對少女心造成多大的殺傷力。


  Giotto毫不意外,沢田綱吉會做出這種選擇。


  【那麼,如你所願。】彭格列一世慢慢從空中隱去了自己的身形。【本次,是特例。Decimo,我,只用你的形象活動一小時。請在時限內,結束一切。】


  說罷,若有所指的望了眼名為馬斯的男子。


  沢田綱吉笑望瑟縮著腦袋——因為他的不做聲,而陷入了持久的緊張狀態的下屬。嗓音明朗的在內心回了句:【我知道了。】


  然後,感覺指尖一熱。Giotto的意識脫離了彭格列指環,不知去向。


  說是不知去向,其實沢田綱吉很清楚對方去了哪裡。無非……就是笹川京子和沢田尤娜如今的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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