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初代榮光(五)
還在船上的時候, 阿諾德就跟她提起過西蒙·科扎特的名字。
這位與Giotto親密無間的友人, 性格跟Giotto如出一轍,但不同於Giotto悲天憫人的聖母情懷,科扎特要比Giotto更加樂觀——也更加敏銳。
當Giotto仍迷茫於不知該如何保護周圍的人時,是科扎特第一個看清了他們未來應走的道路, 全力支持著Giotto創立了保護居民的自衛團。
是個非常奇妙的人。
「我聽說在碼頭的時候,尤莉亞小姐在身受槍傷的情況下,還能與對方的十多人對峙。」科扎特臉上的欽佩之意完全發自內心, 「真是讓人驚嘆的實力。」
Giotto到底跟多少人講過這件事啊……
光希有些無奈, 她壓根不想因為這種事情而受到矚目, 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女孩子嘛。
「……科扎特先生別聽Giotto先生瞎說……」
兩人正聊著的時候, 又從外面湧入了好幾個人。
Giotto走在前面,給久居德意志的阿諾德和光希自豪地介紹:
「G,朝利雨月,納克爾,藍寶, 他們都是自衛團的成員,也是我的摯友。」
——vongola自衛團成員們的晚餐, 正式開始了。
晚宴由Giotto一手操辦, 在他並不寬敞的房子里, 和他自衛團的同伴們一起享用一頓樸素的晚餐。由於環境有限,所以大家都坐得很近, 對於從小到大都揮金如土不知人間疾苦的光希而言, 這樣頭碰頭腳碰腳的緊靠著, 有趣超過不適。
艾琳娜也是同感,於是兩個靠在一起的女孩子興緻高昂地不斷咬耳朵,一會兒說那邊那個看起來不好接近的G其實心腸軟,穿著狩衣的朝利雨月吹笛子吹得好聽,納克爾是個神父,但捶人最痛,以及藍寶,別看他比光希大但膽子還沒十一歲的切爾奇大……
除了這些,兩人又聊了聊這幾位男士誰更受女孩子歡迎,光希作為阿諾德家的人堅定不移的投票給了阿諾德,而艾琳娜……
「我覺得阿諾德先生確實很好,但Giotto笑起來的時候……上帝呀他真像我小時候養的拉布拉多,要不是怕冒犯了Giotto先生我真想摸摸他的頭,可惜現在摸的話我就得體諒戴蒙的心情了。」
看著艾琳娜遺憾的神情,光希瞥了一眼忙於擺盤的Giotto,艾琳娜旁邊坐著的斯佩多語氣幽怨地開口:
「我親愛的艾琳娜,我真遺憾在你評價有魅力男士的時候沒有提名我。」
對於斯佩多這種撒嬌式的抱怨,艾琳娜應付起來得心應手:「你當然是最特別的戴蒙·斯佩多,但是很遺憾,Giotto先生和阿諾德先生的人格魅力絲毫不遜色於你。」
斯佩多微抬下巴,含笑的眼風掃過光希的側臉。
「Giotto就算了,至於阿諾德……你是指他像硬乳酪一樣的表情有人格魅力?恕我直言,艾琳娜,儘管我一直認為你的品位一流,但這次你恐怕看走眼了。」
光希顯然聽到了斯佩多的刻薄評價,但她只是神色平靜地扭頭看過去,與斯佩多挑釁的目光淡淡錯開,停在艾琳娜的臉上。
「今晚的甜點是我做的,聽Giotto說艾琳娜你也喜歡甜食,如果你覺得好吃,下次我再給你做。」
艾琳娜有些意外:「尤莉亞,你總能給我驚喜。」
兩人對視一笑,光希忽然道:「艾琳娜你頭髮上似乎有什麼東西。」
說完她微微起身,以擁抱的姿勢伸手撥弄艾琳娜美麗的金髮,就在此時,繞到艾琳娜腦後的光希抬頭看向斯佩多,聲音低得只有他們倆能聽見:
「再說阿諾德先生的壞話,我就偷親艾琳娜小姐!」
斯佩多目瞪口呆,完全相信不到光希會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
「大約是我看錯了。」光希坐回原位,笑得乖巧,「不過,艾琳娜的頭髮真美。」
艾琳娜垂眸一笑,低頭那一瞬的風情有著不可思議的動人美麗。
一旁不作言語的阿諾德淡淡道:「收斂一點吧,我真怕哪天斯佩多一氣之下,我就要去給你收屍了,別看他這樣,真動起手你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光希冷哼一聲:「他說先生的壞話,我就調戲艾琳娜,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阿諾德看著她得意得要翹起尾巴的模樣,被斯佩多形容成「硬乳酪」的神情忽然柔和起來,他抬手獎勵似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
「阿諾德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58」
「看起來Giotto那邊準備得差不多了。」
儘管自衛團的首領是Giotto,但經過這次小小的晚宴后,光希清楚的意識到,Giotto在自衛團的地位大約就比切爾奇高一點——硬要算的話,也比G高一點。
其餘的都是惹不起的小姐少爺,一個個坐在餐桌邊的氣勢像置身於皇家宴席之中,害得Giotto上菜的時候叫他們讓讓都有種冒犯了他們的愧疚感。
其實這些都是來他家吃白飯的。
作Giotto當之無愧的左右手,G全程都在貼心的幫忙,切爾奇跟藍寶吵鬧的時候,他還惡狠狠地瞪著他們,差點把藍寶嚇哭。
不過當Giotto宛如小女僕連軸轉了一個下午後,他坐在桌前端起酒杯時,那模樣還是頗有自衛團首領的氣勢的。
「我親愛的朋友們——」
滿座靜寂,唯有Giotto溫柔的聲音回蕩在溫馨樸素的餐桌前,他望向這一張張年輕但堅定,意氣風發又彼此信任的容顏,胸腔里有暖流趟過,哽咽在喉間。
斯佩多舉杯應和:「敬自衛團。」
艾琳娜微笑道:「敬朋友。」
Giotto頓了頓,飽含深情地舉杯道:
「敬自衛團的明天——」
這一幕直到很多年後,都深深印刻在所有人的腦海之中。
哪怕在場的友人分崩離析,刀劍相向。
無論何時回憶起這一日的畫面,都鮮活得不可思議。
這是他們最初的起點。
*
屋裡燈火通明,酒氣正濃,納克爾正纏著阿諾德喝酒,切爾奇偷酒喝被發現了,G拉著主謀藍寶正在審問,而朝利雨月和科扎特兩個老好人只好在旁勸著。
至於艾琳娜和斯佩多,說是吃多了出去走走,如果光希剛出來時沒看到兩人在花架下的身影,光希說不定就真信了。
光希今天喝了不少的白蘭地,雖然她酒量尚可,但猛地喝這麼多還是有些暈頭轉向,所以就到院子里的長椅上坐著吹風。
西西里的夜風也是乾燥的,帶著海邊的咸澀,打在臉上有些粗糙的質感。
但頭頂月亮正明,只有在看著月色的時候,光希才會有一種腳踏實地的熟悉感,因為不管是哪個時空,月亮是不會變的,月亮一直都在。
忙了一下午的Giotto終於脫身,他端著甜點想去庭院里的長椅上坐著歇歇,卻沒想到有人也與他想得一樣。
是尤莉亞。
他這樣想著,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並未走近,只是站在稍遠一些的地方靜靜地看了片刻。他的直覺一向很准,就像現在,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個小姑娘非常非常的寂寞。
怎麼說呢,他一直認為尤莉亞是那種天真樂觀的小姑娘,從她登上西西里的土地開始,她就沒遇到什麼好事,然而她不僅沒有絲毫抱怨,還興緻勃勃地想要加入自衛團,與他一起走上誰都不知道未來將會如何的道路。
她應該是個如艾琳娜一般,養尊處優,被保護得天真純潔的女孩。
但本該是這樣的她,卻在獨自一人的時候,露出了這樣沉重的寂寞神色。
她不像一個普通的小姑娘。
至少她的經歷不會普通。
「……Giotto?」聽到向她走來的腳步聲,光希有些意外,旋即一笑,「我還以為你在裡面哄藍寶呢。」
說到藍寶他有些頭疼:「藍寶的確是個不好對付的小孩。」
光希安慰道:「但也很可愛。」
Giotto搖頭:「尤莉亞,任何一個男孩被女孩評價為可愛,可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好像聽懂了,好像又沒有聽懂的光希思索了片刻。
「我覺得Giotto非常可愛。」光希笑眼彎彎,「這樣,Giotto先生會不開心嗎?」
Giotto怔愣,隨後臉頰發燙捂著嘴扭過頭去。
……雖然並沒有不開心甚至還有一點開心……但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好嗎!!
「Giotto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60」
聽到這個聲音,光希笑得狡黠:「Giotto先生騙人,明明就很開心呀。」
Giotto並不擅長應付這樣的調戲,他把手邊的甜點往光希旁邊一推,含含糊糊地說:
「阿諾德說你喜歡吃甜的……」
剛剛在餐桌上因為切爾奇打翻了甜點,光希就把自己的那份給他了,反正是自己做的,想吃隨時都可以。
但光希對甜點基本來者不拒,所以Giotto給她她還是接了過來。
「尤莉亞今晚過得愉快嗎?」冷靜下來的Giotto覺得自己不能丟了成年人的風度,試圖將主動權拿回來。
小口小口叉蛋糕吃的光希點點頭:「晚宴辦得很好,謝謝Giotto先生今晚的款待。」
光希又想起了什麼,問了句:「Giotto先生和斯佩多先生是有什麼矛盾嗎?入席前我看到你們倆單獨說什麼,看起來不怎麼愉快。」
提起這個,Giotto的神情有些暗淡:「的確不是什麼愉快的話題,戴蒙想要擴張自衛團的力量,購置軍火,武力擴張……」
Giotto忽然一頓,意識到這不是該跟光希提起的話題,正準備轉移話題時,光希卻說:
「其實斯佩多先生的想法有他的道理。」
哪怕是加入時間不久的光希,也意識到自衛團現在的問題在於Giotto和斯佩多的這一點分歧,武力擴張能讓自衛團有更強大的力量,但這也偏離了自衛團的初衷,Giotto害怕這樣的擴張是沒有盡頭的,人對於權力的渴望難以控制,這是一把雙刃劍。
當然,包括科扎特在內的大部分人都贊同Giotto的想法,這也是斯佩多看科扎特很不順眼的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斯佩多覺得科扎特會腐蝕Giotto的鬥志,會讓他甘心做一個小規模自衛團的首領。
「我明白。」Giotto神情放空,「正因如此,我才會覺得苦惱,我想在科扎特和斯佩多之間找到一個平衡,如果打破這個平衡,自衛團的內部或許會被動搖。」
那這個問題就相當嚴重了。
「平衡的話……艾琳娜應該是最好的平衡點。」光希挖了一大口送入嘴裡咀嚼,一邊臉頰鼓起,像只獃獃的倉鼠,「艾琳娜的話,斯佩多先生總是聽得進去得多。」
Giotto的眼神一亮。
「你說得對……尤莉亞……你真是太聰明了……」
只要艾琳娜向著他們,就算斯佩多再不情願,也不會與艾琳娜為敵。
想通了這點,欣喜若狂的Giotto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光希有些意外,但並未反抗,倒是Giotto自己回過神來很不好意思地鬆開了她,還一個勁的道歉。
「別介意。」
光希趁機伸手摸了摸Giotto的頭髮,跟想象中的一樣,摸起來很舒服的樣子。
Giotto措手不及,明明是個成年人,這方面還沒有光希淡定。
「哦,我一直都想摸摸您的頭髮啦,您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是不介意……
但自己被小九歲的女孩子摸了下頭髮就臉紅,實在是很丟大人的臉。
「你們倆在幹什麼?」
Giotto渾身一抖,回頭一看,阿諾德臉色沉沉,彷彿一個抓到女兒與混小子鬼混的老父親,看Giotto的目光跟防賊一樣。
「我我可以解釋的阿諾德……」
光希捧著蛋糕吃得美滋滋,聽著耳邊Giotto和阿諾德的對話,仰頭望著天邊月色,唇角微微揚起。
慌張解釋的Giotto回頭一看,見光希的臉上不見那種悲傷,心情也隨之輕鬆了一些。
「哇哦,還笑?Giotto,我以前不知道你竟然是這種禽獸。」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