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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10雙更合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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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純白的睡裙,湊到鼻間底下輕嗅。


  上面還留著她的香氣。淡淡的少女甜香。


  沈樹白在電話那頭語氣小心翼翼:「要我過去和你聊聊嗎?」


  資臨攥著少女的睡裙,緩緩躺下,雙腿搭在一起, 靠在枕上, 神情冷漠:「下次。」


  沈樹白提醒:「近兩月你沒有到我這裡來。」


  資臨摩挲睡裙上的乳白色蕾絲系帶,語氣輕淡:「我近來好許多,無需受你慰藉。費用照付,不會讓你這個弔兒郎當的心理醫生餓死。」


  沈樹白不和他計較,猶豫半晌, 最終緩緩開口問:「分得清楚嗎?」


  「什麼?」


  「嗜血的衝動與愛欲的衝動。」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回應。


  沈樹白有些後悔, 或許他不該問得這麼直白。但,他是他的醫生, 他有必要發問。


  資臨輕笑一聲, 識破他:「你最近沒患者嗎,我又沒雇你做私人醫生, 不必時刻心繫我。」


  沈樹白癟嘴, 知趣將話題轉移:「那你記得下次準時報到,再不來, 我便自己過去, 一棟棟房子挨著搜。」


  資臨:「只怕車都要跑廢。」


  沈樹白笑笑,臨掛電話前, 千叮萬囑:「切勿再放我鴿子。」


  資臨:「好。」


  診所。沈樹白將電話掛斷。


  門外正好有人探頭, 許諾親自來請他:「阿樹, 走啦,三缺一,就差你。」


  沈樹白沒動。


  許諾見他憂心忡忡,嚇一跳,問:「阿樹,怎麼了?」


  沈樹白抬頭問:「資臨是不是找女人了?」


  許諾替他拿起外套,拽起人就往外走,「說起這個我就來氣,我就不該打電話招他去青橋衚衕,說出來你敢相信,他半路截胡搶女人?欸,他可是資臨咧。」


  沈樹白:「漂亮嗎?」


  許諾一愣,嘻嘻笑,眼睛有了光:「漂亮,又白又嫩,那雙大眼睛一眨,看得我心都酥了。」他想起什麼,用手肘戳戳沈樹白:「下次資臨到你這來,你幫我探探口風唄。」


  沈樹白驚訝:「你還想追?」


  許諾咧嘴笑,一口整齊白牙:「不行啊?反正……」口不擇言,差點犯忌諱。


  那就心裡想想好了。


  有了冰山殘忍的對待,正好稱他做暖心情人。許諾眨眨眼,壓低聲音,做賊心虛:「反正他又不在身邊留女人。」


  沈樹白拍拍他的肩,「你牛逼。」


  郊區宅院。


  從海濱別墅回去之後,歲歲不曾和任何人提起那一夜的事。她擅長自我安慰,不開心的回憶深深藏起來,總之能笑就盡量不要哭。示弱的時候,眼淚才有用。


  易麗打電話問候,言語委婉,提起那晚的事,歲歲三言兩語揭過去,用的依舊是同學家借宿那套說辭。


  易姨對她很好,她不想給令她擔憂。無能為力的事,不說也罷,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


  易麗接下她的貼心,轉而說起宋明頌來:「宋醫生深夜尋到我這裡,他竟也當起家長來,嚇我一大跳。」


  歲歲扭頭看向廚房。


  宋明頌高瘦的背影停在洗碗台處。


  那晚她回家倒頭就睡,第二天清早在大門處看到宋明頌,他似乎找了她一夜,眼下兩團烏青,外套上沾著晨露,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小時候她差點走丟,宋明頌滿大街找她的樣子。


  那時候他才十歲,跨了大半個北城,將她從人海茫茫中牽出來。她哭得暈乎乎,宋明頌緊緊攥著她的手,說:「有什麼好哭的,你跑再遠我也能找到你。」


  歲歲回過神,餐桌上已多一碗蔥油拌面。


  宋明頌坐她對面,「今晚回來吃飯嗎?」


  做飯的鐘點工手腳不幹凈,已被辭退,一時還沒找到合適人選,宋明頌主動擔起廚房大業。


  歲歲開心吃早餐:「回來。」


  宋明頌問:「吃什麼?」


  歲歲:「隨便。」


  她說隨便,是誇讚。宋明頌做飯好吃,八歲就已學會用美味威脅她,說來也奇怪,他做的東西,都是她愛吃的,像是量身打造的廚師,後來她嘗過無數大廚的菜肴,無一人能比過宋明頌。


  他留給她的味道,是童年的味道。


  歲歲埋頭專心吃面,吃到一半,發現宋明頌在盯著她看。


  她揉揉鼻子,喝一口水,視線故意從他臉上掠過。他沒有移開,反而開口問:「今天怎麼不說了?」


  「說什麼?」


  宋明頌往後一仰,修長白皙的雙手搭在桌上,學她的腔調:「宋明頌,做人得有良心,你要對得起牢外的新鮮空氣。」


  歲歲臉一紅。


  從海濱別墅回來后,她雖沒和外人說起,但總歸有些情緒。這些情緒恰好被宋明頌接住,她沒有掩飾,直截了當地將心底話說出來。


  ——「我暫時自由了,但你還不自由,需得埋頭苦幹才有贖身機會。」


  她在心裡擅自為他簽訂隱形賣身契。他被她牢里撈出來,她受了兩次罪,他得賠她。她沒有客氣,當天早上便使喚他下一碗熱乎乎的面,以此慰藉她八小時前被人摟著啃的肉體心靈雙重傷害。


  宋明頌敲了敲長桌邊沿,抬眸看過去。


  小姑娘臉蛋紅彤彤,睫毛一眨一眨,望他時眼底熠熠生輝,像人販-子盯梢,她開口嘟嚷:「說膩了,今天不說。」


  宋明頌提醒:「我不做免費幫工,我對你母親的治療足以抵消食宿費用,請你儘快請幫工。」


  小姑娘唔一聲,聲音越說越軟:「幫工沒有你做的好吃,反正你自己做吃著也高興不是嗎?」


  宋明頌:「那不行。」


  小姑娘張著透澈的桃花眼望他,吃面都不忘看他,她並不急著和他周旋,慢條斯理吃完剩下的半碗面,吃一口看他一眼,細聲道:「真好吃。」


  宋明頌假裝看向別處,眼睫閃了閃。


  吃完早餐,她準備去上學,故意繞過沙發,走到他跟前,雙手背在身後。


  淺藍色的裙子,剛好在膝蓋上面。裙下兩條細細的腿,線條筆直瘦白。她穿杏色的低跟鞋,鞋跟挨著他的脫鞋輕輕踢了踢:「宋醫生,你不做免費幫工,那我雇你。」


  宋明頌抬起頭。


  小姑娘拿出一個冰淇淋,藏在冰箱最下面的秘密武器。


  她眼眸彎彎,聲音嬌軟:「以後你的冰淇淋我承包,你在家裡做飯好不好?」


  記憶中的宋明頌,驕傲,瘋狂,不可一世,永遠揚著下巴,狗眼看人低。


  而眼前這個,青茬鬍梢,微岣著背,毫無半點生氣。


  他定是吃過很多苦,才會被磨得連眼神都潰散無力。


  歲歲站在那,目光直勾勾地盯在宋明頌身上。他鄉遇故人,哪能冷靜自持,一無所動,即使這個故人曾令她氣到跳腳。


  她發過誓,再也不會同宋明頌說半句話。可如今他出現在她面前,過去的往事瞬間拋之腦後,她恨不得立刻將滿肚子的心酸都同他訴說。


  她甚至不計較他說她是個三流歌星。


  死亡讓人低三下四。歲歲紅著眼,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喊他:「宋明頌。」


  易麗嚇一跳,氣氛太過詭異,只好笑著打圓場:「歲歲,你瞧,宋醫生是個幽默的人。」


  哪是幽默,分明是刻薄。


  歲歲一動不動,視線凝結,眼睛發紅,鼻子發紅。


  一雙眼盯出了淚,宋明頌也沒能認出她。


  他挑釁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匆匆打量,而後得出評價:「小姑娘矜持點,別老盯著男人看。」


  歲歲揉了揉眼。


  易麗賠笑,走過去討論之後的事。從今日起,宋明頌就是朝月的主治醫師,怎麼治,用什麼葯,全由他說了算。


  一條人命握在他手裡,任他態度再惡劣,也只能受著。


  歲歲在病房裡站了一會,而後走到醫院長廊的椅子坐下。


  病房裡並沒有她現在的母親朝月,昨天一輪手術,仍在重症區看護。


  護士來喊她,說是她母親蘇醒了,想見她。


  歲歲深呼吸一口氣,將眼淚擦乾,跟著護士去見母親。


  她腦海中有關於母親的記憶,是這具身體的記憶,因為她這個外來者的造訪,略微有些模糊。想不起具體模樣,只是隱約覺得親切。


  她現在就好比小孩描畫,得真真切切貼著模子畫,才能畫出一樣的。


  「歲歲。」


  母親的聲音虛弱,語氣溫暖,召喚離巢的幼鳥。


  歲歲就是那隻幼鳥。


  她走到跟前,看了許久,一遍又一遍,比剛才看宋明頌還要仔細。


  她認得她。


  這是她七歲時曾照顧過她的保姆阿姨。她仍是隋穗時,最喜歡的保姆阿姨。


  她忘記了她的名字,可是仍然記得她的樣子。


  朝月招手,看著自己可愛的女兒,微笑道:「歲歲,媽媽沒事,你不用擔心。」


  歲歲略微有些顫抖。


  是內疚。


  她怎麼好意思告訴她最喜歡的保姆阿姨,她不是歲歲,她是她曾悉心照顧過的隋穗?


  許久。


  她低下腦袋,聲音細細小小,自言自語:「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她不習慣喚母親,因為她從小就沒有母親,猶豫半天后才擠出一個稱呼:「媽媽。」


  朝月伸手握住她:「歲歲,傻孩子,你已經將媽媽照顧得很好。」她眼神獃滯,想到什麼,苦笑:「我真希望昨天的手術失敗,你不該被我拖累,你該有自由身。」


  歲歲更加愧疚。


  當年保姆阿姨不告而別,她是個小孩,沒有能力尋人,後來長大了,拜託連夏生去尋,為當年的一點子溫暖,想要給予保姆阿姨經濟上的幫助,尋了幾次沒有尋到,也就漸漸忘了。


  不曾想,兜兜轉轉,她竟變成了保姆阿姨的女兒。


  原來的歲歲哪去了,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現在她就是歲歲。厚顏無恥也好,貪心膽小也罷,總之在情況未曾明朗之前,她絕不會告訴任何人,她是隋穗,被稱為南城之寶的隋穗。


  「媽媽,別說傻話,治好了你,我才有自由。」


  歲歲是張白紙,什麼都沒有的白紙,一如她現在。她自信得很,很快便以歲歲式的口吻哄好朝月,她伏在朝月病床邊,毫無偽裝,只有真情。


  作為隋穗時,她對於母親的概念,便是她的保姆阿姨。


  她十分樂意做她真正的女兒。這也算是歷經劫難后的一件好事。


  母女交談的時間愉快而短暫,雖有無助,但總歸存了希望,活著便是最大的希望。


  離開前,她將請了醫生的事告訴朝月,朝月很是驚訝,歲歲自知不能邀功,將功勞推到易麗身上:「是易姨請出來的。」


  朝月:「欠你易姨的,我八輩子都還不清。」


  歲歲眨眨眼:「我和媽媽對半分,一人還她四輩子。」


  朝月笑了笑。


  護士開始扎針,歲歲合上門。


  從病房長廊走出去,太陽明晃晃,白得刺眼。


  日光之下無新事。


  她身上儘是新事。


  有誰能夠回到十八歲,雖然是別人的十八歲。往樂觀的方向想,人人都渴望返老還童,她有著十八歲的身子,二十六歲的閱歷,多好。就一點,心性方面,她沒什麼底氣。


  曾經她要什麼有什麼,任性妄為,熟人笑她是三歲小孩。


  現在,形勢擺在眼前,她不能再做三歲小孩。


  問題再難,也得從頭理清。當務之急第一件事,便是生存。


  托易麗的福,朝月的醫療費用無需她操心,但人情債不能欠一輩子,她有手有腳,日後總得想個法子還債。


  現在這個社會,文憑不抵用,但沒有文憑,卻是寸步難行。歲歲將自己的記憶整理一遍,易麗送她上的大學,剛開學一個月,是北城的電影學院,漂亮女孩的最佳去處。


  她也曾上過電影學院,南城的電影學院,赫赫有名,與北城的這個並稱南北雙劍,開學半年,便退了學,改學了藝術欣賞。念了兩年書,忽地想學被人當明星,資源送到她面前,她通通推掉,跑去唱歌。


  她有副好嗓子,老天爺賞飯吃,一夜爆紅,粉絲無數。


  有時候她自己都納悶,哪裡就能那麼瘋狂地追捧一個人?不管她做什麼說什麼,皆能捏出一萬種理由誇。


  她生性懶惰,唱了幾年,懶得再唱,世界各地到處旅遊購物看秀,紐約住一星期,倫敦住一星期,有時候躲到豪華游輪,聽九十歲的老太太聊男人,揚帆起航,誰也找不到她。


  歲歲嘆口氣。


  想那些做什麼,想也沒有用。


  她走到太陽底下,溫暖的光觸上肌膚,歲歲悶了半秒,而後又退到陰影底下。


  有些習慣改不了,比如說不塗防晒不打傘就絕不曬太陽。美麗需要精心保養,她可不能糟蹋十八歲的年輕基因。


  歲歲坐在大樹底下的長凳,快要入秋,天氣還是熱得慌。


  她發了會呆,想了許久,最終小心翼翼地從包里拿出手機。


  從昨晚到現在,她的大腦已經充分做好準備,允許她搜索自己的死訊。


  頁面剛點開,根本不用查,首頁彈出對巨星隋穗的悼念。


  都說明星死後,才有可能成為傳奇,她生前就已是傳奇,還能怎麼傳奇。歲歲瞄一眼,看到死因那裡,標著「自殺身亡」。


  四個字,無情之至。


  除了連夏生,誰還能有這種手段。沒有人討得了這個公道。


  歲歲心裡說不出來的苦悶,像是胸膛里的空氣都被抽干,喉頭堵了棉花,連哭泣都無力無聲。


  她為自己的死掉淚,越想越傷心,指縫間全是淚。


  有人走近,喊她:「你哭什麼,你媽又沒死。」


  歲歲抬頭,是宋明頌。


  他手裡拿著個蛋筒冰淇淋,沒有吃,融了一手。他將融了一半的冰淇淋遞給她。


  宋明頌幼稚又可笑,但偏偏他聰明,做什麼都能成,她唯一能嘲笑他的點,便是他那麼大的人了,卻和小孩子搶冰淇淋吃。


  宋明頌是真的愛吃冰淇淋,每天一個明秀牌巧克力蛋筒,風雨無阻。


  他在她旁邊坐下,朝她的手機屏幕睨了眼,聲音磨砂似的,沙沙啞啞:「原來不是在為你媽哭,你是在為她哭。」


  歲歲這時才看清,宋明頌的眼睛紅了。


  他說:「做這種女人的粉絲,你該羞愧。」


  歲歲委屈至極。


  她都死了,活成另一人,兩世為人,仍然逃不過宋明頌的尖酸刻薄。


  要不是他能救保姆阿姨,她當即就能掐死他。歲歲強忍著,咬了咬嘴角,轉過頭去。


  身邊許久沒有動靜。


  歲歲悄悄去看,餘光瞥見宋明頌的眼睛越來越紅。


  她對上他的視線。


  他彷彿是受了什麼刺激,剛才在病房時初見,除了震驚,更多的是不解。


  更何況,一慣驕傲自大的宋明頌,怎會在外人面前露出頹廢無神的一面。這可是宋明頌,恨不得整個世界都成為他閃閃發光背景板的宋明頌。


  歲歲抿抿嘴,想了想,將已經快要融完的冰淇淋遞過去,小聲問:「你還吃嗎?」


  他沒有理她。嘴裡振振有詞,輕得很,神神叨叨。


  她小心翼翼湊過去一聽,風裡帶了哭腔,自言自語,傷心沮喪,是宋明頌的聲音——


  他說:「她怎麼就死了呢?」


  司機知趣下車,將車鑰匙遞給易麗。


  車內就只剩兩個人,安靜得很,女孩子的呼吸幾不可聞。易麗伸手遞過去,在年輕女孩子鼻下探了探,女孩子猛地睜開眼,圓圓的大眼睛,睫毛又長又卷。


  柔軟似孩童。


  從醫院到青橋衚衕,整整兩個小時,歲歲沒和她說過半句話。


  易麗收回手,笑意里透著四十歲女人的風韻猶存:「歲歲,別害怕,易姨不會害你。」


  歲歲不曾回應。


  她盯著自己的手,修長白瘦的指尖,乾乾淨淨,沒有任何血漬。


  過去兩個小時錯亂的情緒一掃而空。


  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她還活著。


  真真切切地活著。


  易麗生怕她反悔,湊近握住她的手,語氣半是威脅半是誘導:「歲歲,易姨只問一句,你到底想不想要這條生路?」


  生路。


  歲歲毫不猶豫點頭:「我想要。」


  易麗滿意地笑了笑,自動忽視女孩子的陌生眼神:「那就乖乖聽易姨的話。」


  今天的歲歲和平時不太一樣。


  剛從屋子裡將人接出來的時候,女孩子滿頭大汗,捂著胸口渾身顫抖,神情跟見了鬼似的,彷彿剛經過一場生死。


  易麗沒有多問,直接將人拽上車,讓司機往青橋衚衕開。


  起初女孩子驚慌失措,後來不知怎地,漸漸平靜下來,縮在角落裡,眼睛緊緊閉著,不敢睜開。


  怕是夢。


  一碰就碎。


  歲歲深呼吸一口氣,怯生生地看向易麗:「我會聽話的,是你救了我,對不對?」


  她嘴裡的「救」,和易麗理解的「救」,顯然不是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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