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笑意
白河城。
遍地廢墟，妖怪橫行。
斷壁殘垣之上，血跡斑斑，白骨森森。
一座有數百年歷史的古剎之中，王青藤站在虯蠹面前，滿臉凄惶之色。
虯蠹坐著，面前的篝火在燃燒，外面還在下著大雪。
「嗯，三分之一的人口被吃掉了，妖怪們差不多都吃飽了，剩下那些人可以多活一段時日了。」虯蠹平靜地道。
王青藤早已麻木了，問道：「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殺了你？」虯蠹訝異起來，「你很想死嗎？」
王青藤無語，道：「自然是沒有人想死的，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讓我活著？」
虯蠹輕笑起來，他的笑容好似俊美的書生莞爾一笑，道：「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我只是想看看，當你親眼看著那麼多人死去后，並成為最後一名倖存者時，你會變成什麼樣子。」
「人心的承受極限在哪裡，我很好奇。」虯蠹認真地這樣說道。
王青藤慘笑起來：「我從未想到，世上會有你這樣的妖怪。」
虯蠹無動於衷：「在你眼裡，妖怪是什麼樣子的？」
「除了吃人，還是吃人。」王青藤嘴唇一片青紫，眼神黯淡無光。
虯蠹望著篝火，失笑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人族從未真正了解過妖怪，而妖怪卻很了解你們。」
王青藤麻木道：「我們不需要了解妖怪，我們只要能殺死妖怪就行了。」
虯蠹臉上浮現濃濃的嘲諷，嗤笑道：「看來你不但不了解妖怪，就連你自身都不太了解。你聽說過人祖嗎？」
王青藤不是人祖的信徒，他對人祖教那些無稽之談向來不屑一顧，便很是詫異道：「你也知道人祖？」
虯蠹點點頭，緩緩道：「人祖不但真實存在過，而且他還沒有徹底死去，或者說是死而不僵。人祖教的終極目標，便是復活人祖。」
王青藤頓時頭皮發麻。
虯蠹：「人祖不朽不滅，他是人族的創造者，在人族身上留下了很深的烙印，我從人祖教教主那兒獲知，每個人類身上，可能都混雜著一絲人祖的氣息，如果一次性殺死很多人，將他們身上的氣息釋放出來，凝聚一團，或許會顯現一絲人祖的意志。」
虯蠹認真地看著王青藤，「我讓你活著，就是為了讓你看到最後，也許，人祖的那一絲氣息會顯現出來，並需要一個容器承載，所以你不像是你想象中那樣無用。」
王青藤毛骨悚然！
……
議事大殿。
「白河城淪陷后，那些妖怪便盤踞城內，暫時沒有四面出擊的動向。」公孫止臉色發白地道，神情有些憔悴。
隨著時間推移，更多的消息傳來，大家對白河城的慘狀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心頭的寒意自然更加濃郁了。
「白河城有二十幾萬人口，足夠那些妖怪吃上一些時日了。」郭太勝，新晉陞的長老之一，忽然開口道。
這句話太過冷漠，不禁令人側目。
郭太勝處之泰然，接著道：「吃飽了的獅子，才是最安靜的，白河城守也守不住，也救不回來，繼續討論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我們應該向前看，想想以後該怎麼辦。」
梁啟竹一聽此話，嗤笑一聲：「你倒是想得開。」
郭太勝仿若沒有聽出話里的嘲諷，拱手道：「幫主，林家忙於戰事，自顧不暇，不管我們的死活，怒鯤幫唯有自救。
從白河城的情況看，妖怪此次捕獵行動極不尋常，有擴大之勢，波及範圍可能極大，甚至牽連整個北地。
鑒於此，與其各大城市相繼淪陷，不如我們主動出擊，搜刮各地財富聚斂於榮華城，集中力量鎮守一座城，或許可爭得一線生機。」
郭太勝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眼中迸放出瘋狂的神采。
很顯然，他是深思熟慮后才發言的。
而且，他的猜測，與安寧的提醒，不謀而合，彰顯出不凡的見識。
然而，他的這番話，太過瘋狂，簡直就是在慫恿沈煉，趕緊去洗劫那些還沒有淪陷的城鎮。
反正是要被毀掉的東西，不如先去搶一把，絕對過癮。
「混賬！」孔侑終於大怒，按耐不住呵斥起來，「你當怒鯤幫是什麼，打家劫舍的匪徒嗎？」
「屬下……失言了。」郭太勝連忙低下頭，嘴角卻是翹了起來。
他心頭冷笑，暗道：「我已經摸清楚了幫主的脾性，這番話絕對符合他的心意，順其意才能得其重用。孔侑，你終究是老了。」
沈煉瞥了眼郭太勝，平靜地道：「不可妄動。在出現新的變化之前，我們依然是靜觀其變，以探查為主，各個堂口要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
他的這種平靜，讓在場的人都莫名的心安許多，一次次戰績證明，這位幫主有力挽狂瀾的能力，有他在，便不是絕境。
沈煉轉向步靈空，問道：「林家那邊有什麼消息？」
步靈空連忙回道：「林元裳回信說，他會在下個月來怒鯤幫走一趟。」
聽到此話，大家的臉色不但沒有轉好，反而黯淡了幾分。
孔侑的臉色甚至浮現惱怒之意，咬著牙，沉聲道：「不派高手支援我們也就罷了，林元裳此次過來，肯定是為了索要某些資源支持戰事的，簡直豈有此理。」
梁啟竹冷笑一聲：「未必是林家的意思，我聽說這個林元裳，是個貪得無厭之輩，雁過拔毛，吃相非常難看。」
沈煉擺了下手，溫笑道：「他畢竟是林家的人，不可無理，以後這樣的話，誰也不要再說了。」
「是。」
眾人紛紛垂首應道。
只不過，浮現在沈煉臉上的這抹笑意，讓某些人心裡都是咯噔一下。
孔侑，步靈空等人忽然想到，在沈煉去見三大宿老的時候，似乎也這樣笑過。
莫無傷也是打了個寒噤，不禁回想起，沈煉在奪走他的無傷客棧的時候，笑容也是這般……可怕。
散會後，沈煉直接回到練功房，心念一動，他便出現在無傷客棧內。
「你來晚了。」人字牌十五號房間里，傳出不悅的聲音。
「今日有早會，下次我會儘快結束掉。」沈煉進門后，笑著說道，然後他直接來到床上，盤膝相對而坐。
這是一人一狐第四次雙修。
身上覆蓋紅霞的紅娘沒有深究什麼，只道：「我希望你能夠準時，怒鯤幫所有人都沒有這件事重要。」
頓了頓，似乎覺得這句話太過苛責，語氣一緩道：「如果你能夠像我一樣活得長久，便會知道，那些人終究會死，老死，病死，被殺死，各種死法，結果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早死晚死而已。」
沈煉笑了笑，並不爭辯什麼，嫁衣蠱一閃沒入紅娘體內。
一人一狐駕輕就熟的雙修起來。
愉快舒爽的時光很快過去。
末了，收功之後，紅娘遞過來一捲紙，道：「這是你要的消息。」
沈煉打開捲紙看了看，目光一閃，訝異道：「虯蠹，他是首領？」
紅娘點點頭，道：「妖王之間，各自為政，互不信任，正因此最後他們選擇了來自『雪妖山』的虯蠹為統帥。」
「雪妖山……就是傳說中妖族的聖地？」沈煉吃了一驚，這個秘聞也是他從畢元海那兒聽來的。
「那是人族對雪妖山的稱呼，在妖族眼中，雪妖山不止是妖族聖地那麼簡單。」紅娘似是而非地道，卻突顯出雪妖山地位更為崇高，敬畏，而虯蠹便是來自那樣一個地方。
「虯蠹有什麼本領？」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只能告訴你，每個從雪妖山走出來的妖怪，都是與眾不同的，而且他們有個特質，那就是殺不死。」紅娘語氣嚴肅起來。
「殺不死？！」沈煉驚愕。
「妖怪只要持續給予傷害，超過一定限度的時候，一樣殺得死。但是，從雪妖山走出的妖怪不同，他們都是殺不死的，任何力量都無法徹底殺死他們。」紅娘異常肯定地道。
沈煉徹底震驚。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安寧為什麼說，北地覆滅是不可改變的結果。
「我先走了，明天希望你不要遲到。」紅娘淡淡一聲后從眼前消失，沈煉思量了一會兒，也離開了。
呼。
一道紅光劃過天際，越過崇山峻岭，一閃消失在山谷深處。
若是撥開雲霧的話，便可見山谷內有一座莊園式宅院，栽種著大片的翠竹，極其幽靜典雅，充滿詩情畫意。
莊園極大，分為三十六個小院，每個小院都是曲徑竹屋，養著琪花瑤草。
紅娘出現在大門外。
門前石碣上有「春離」二字。
狐族喜好群居，這裡其實是青丘狐族開設的居住地之一，春離院。
院內有三十六位強大的狐妖，她們在此修鍊，生活起居則由地位更低的狐族照料。
「呦，這不是紅娘么。」
在紅娘走進大門后，突然撞見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
女子狐媚迷人，腰肢婀娜，敞開的胸前雪白火辣，十分澎湃，令人一看之下心神蕩漾。
「白露姐姐，你在此等我？」紅娘平靜道，聽不出情緒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