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亂世
芙蓉街上，行人如織。
「小姐，走慢點。」
兩個丫鬟提著裙擺，邁著小碎步，緊緊跟著走得飛快的金仁玉，三人身後不遠處還有四名走得不疾不徐的扈從，他們看似步幅不大，卻始終與金仁玉保持在三丈距離內。
「好久沒有出來逛街了，今天我要逛個夠。」金仁玉歡笑著，這是她從蒼崖山蛇窟回來后，第一次獲得家人允許出門走動，整個人歡呼雀躍，像是脫韁的野馬。
買個首飾，買件新衣，買串冰糖葫蘆……
突然！
前面衝出來一個小孩子。
金仁玉沒看到，一下子撞到了那個小孩，小孩跌倒在地，哇的哭了起來。
「疼，疼……」小孩子的手擦破了皮，滲出一抹鮮紅來。
「呀。」金仁玉連忙扶起那小孩，用手絹輕輕擦拭滲血的傷口，「對不起，小弟弟，姐姐沒有看到你，你別哭了，姐姐給你冰糖葫蘆吃好不好？」
小孩子一下不哭了，盯著她手裡的冰糖葫蘆。
咕嚕。
這時，吞咽口水的聲音響起。
小孩子仰起頭，只看到金仁玉直勾勾盯著自己，眼裡閃爍著一抹紅光，嘴角流淌下來一絲銀線般的口水。
「姐姐……」小孩子本能地感到一股寒意，他忽然不想吃冰糖葫蘆了，只想回家找媽媽。
咕嚕。
又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小孩子確定了，就是身邊的這位大姐姐發出的，她的喉嚨在不停的蠕動，嘴巴微微張開，露出幾顆尖銳的獠牙。
「小寶，小寶……」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婦人跑了過來，扯起那個孩子，打了下屁股，吼道：「亂跑什麼你，跑丟了怎麼辦？」
小孩子挨了打卻沒哭，只緊緊抱著娘親，身體瑟瑟發抖，婦人感覺有些奇怪，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金仁玉，眉頭皺了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兩個丫鬟終於追了上來，氣喘吁吁的。
金仁玉仿若從噩夢中猛地清醒過來一般，渾身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冰糖葫蘆掉在了地上。
「哦，我沒事。」金仁玉臉色慘白，連忙搖了幾下腦袋，這才看向那小孩子，問道：「小弟弟，你還要吃冰糖葫蘆嗎？」
小孩子把頭埋進媽媽的懷裡，不敢看金仁玉：「娘，回家，回家……」
「好，小寶，我們回家。」婦人驚疑不定地瞅了幾眼金仁玉，抱起小孩子迅速離開了。
金仁玉看著那對母子，怔怔出神。
接下來，她沒有心情逛街了，漫不經心走著，心裡空落落的，滿腦子都是那個小孩子。
嫩白的皮膚，新鮮而芳香的血液，蓬蓬跳動的心臟，好想吃，好餓啊……
「朋友，餓了？」驀然間，斜刺里有個身穿一襲粉紅裙子的年輕女子走了過來，與她並肩向前走著。
金仁玉偏頭看去，這個女子容貌極美，身材極其有料，宛若從古畫里走出來的仙子一般，忍不住道：「姐姐，你是在跟我說話？」
女子笑道：「妹妹，榮華城遍布怒鯤幫的眼線，在這裡對這些牲畜下手，很快就被他們揪出來的。」
「牲畜？！」金仁玉心裡咯噔一下，仔細看了看女子，毛骨悚然道：「難道你是妖……」
「跟我來。」女子忽然挽住她的胳膊，帶著她走進人流，金仁玉想要掙脫女子逃跑，可是內心深處，另一種慾望蠢蠢欲動，讓她情不自禁跟著女子走了。
前面明明有很多人，她們卻如入無人之境，須臾之後，身後的兩個丫鬟便找不到金仁玉了。
「小姐，小姐……」
四名扈從猛衝上前，環顧前後，全部愕然變色，人沒了？！
女子帶著金仁玉來到豬肉鋪子，賣肉的張屠戶一見到女子，眼中閃過一道異色，女子也沖他點了下頭，而後直接走向後面的屠宰場。
「這裡是什麼地方？」金仁玉茫然問道。
「吃飯的地方。」女子輕笑著回道。
二人來到一間屋內，金仁玉一看，屋內有很多籠子，囚禁著一個個小孩子，都是十歲以下的小孩子。
「妹妹可知道弄到一個新鮮的血食有多容易嗎？只要你認識幾個人販子，給他們一些錢財，他們就會源源不斷為你搞來最可口的美味。看看這些小孩子，妹妹喜歡那個，隨便挑。」女子舔著嘴唇道。
金仁玉呼吸凝滯，看著籠子里那些小孩子，直冒冷汗。
女子看了眼，指著一個小男孩道：「我要這個了。」
張屠戶的老婆連忙打開籠子，把裡面的小男孩抓著頭髮扯了出來，送到女子面前，道：「十兩。」
女子付了錢，揉著小男孩的頭，道：「小弟弟，跟著姐姐走，帶你吃好吃的。」
「好……」小男孩飢腸轆轆的，連忙點頭。
「妹妹，還沒選好嗎？」女子回頭看了眼金仁玉。
「我，我……」金仁玉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又有三個男子走了進來，其中一人看著女子，道：「冰蠶，今個你好早啊。」
「豪彘，有陣子沒見了。」冰蠶嘴角一翹道。
豪彘斜了眼金仁玉，問道：「這位朋友好面生，還未請教？」
金仁玉一哆嗦，道：「我叫……美玉。」
「哦，難道你是玉石成精？」豪彘上下打量金仁玉，詫異道：「奇怪，你身上有妖氣，我卻看不出你的原形。」
「妖氣？！」金仁玉連忙看了看自己，卻哪裡能看出什麼妖氣來。
冰蠶笑道：「這位妹妹應該是剛化形不久，還不熟悉如何混在人類中生活。」
豪彘聞言露出些許恍然之色，不再追究此事，問道：「最近榮華城非常熱鬧，來了很多人族蠱師，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冰蠶點點頭：「怒鯤幫的新幫主沈煉，降服了江湖三大宿老，藉機大肆招攬各方高手，勢力急劇膨脹，現在的怒鯤幫高手如雲，不可小覷。」
「沈煉，就是那個殺了水麟王的兒子，又打敗風后的那個人類？」豪彘挑眉問道。
「就是此人。」
「哼，要不了多久，水麟王就會蘇醒，到那時就是沈煉的死期了。」豪彘獰笑道。
「只怕沈煉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哦？」
「風后已經來到了榮華城，聽說她去了一趟『風魔山』，實力突飛猛進，這次直闖進榮華城，應該是為了雪恥而來。」冰蠶冷然道。
「原來如此，風后若是能殺了沈煉，怒鯤幫群龍無首，必生動亂，到那時，你我在榮華城就可以肆意妄為了。」豪彘哈哈笑道。
「那是自然，不過現在其實就已經用不著像以前那樣小心了，因為林黃兩大世家爆發衝突，北地已經亂成一鍋粥，很多朋友直接闖入村莊，城鎮，甚至大城裡捕食，反倒是我們這些久居城市裡的，依然還是小心翼翼的。」冰蠶揉著小男孩的腦袋，鋒利的指甲幾乎嵌入他的頭皮里，弄得小男孩疼得齜牙咧嘴。
豪彘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千萬別低估了那些人族蠱師，與他們打交道越久，越覺得他們有意思，尤其是他們養蠱，煉蠱，用蠱的法門，非常值得我們學習。」
「豪彘大哥這些話若是傳出去，只怕要被其他朋友笑話了，他們才不肯與這些牲畜為伍，更不會主動向他們學習。」冰蠶哂笑道。
豪彘不屑地哼道：「所以那些朋友成長緩慢，經常被獵殺，不了解你的敵人，是最愚蠢的行為。」
冰蠶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不聊了，我先走了。」回頭沖金仁玉笑了笑，便拉著小孩子走了。
豪彘很快挑選了十個小孩，也走了，金仁玉這才逃跑也似的跑出豬肉鋪子，站在熱鬧的大街上，身體直打寒噤，如同掉進了冰窟窿也似。
「小姐，是你嗎？」
「小姐，可把你找到了！」
兩名扈從忽然沖了過來，面色焦急，都是嚇出一身冷汗。
「我，回家吧。」金仁玉甩了下頭，急匆匆朝家裡走去。
正走著，她忽然看到一輛馬車經過，車廂里赫然坐著豪彘，豪彘也在瞬間發現了她，透窗看來，稍微一愣后朝她點點了頭，舉起滿是鮮血的手，手裡拖著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咕嚕！
金仁玉一下子流出了很多口水。
好餓啊……
怒鯤幫在急劇擴張。
莫無傷，倚聽雨，蕭冷月，這三位宿老的號召力非常強大，很多強大的蠱師紛紛投奔到沈煉的麾下。
而這，一方面與三位江湖宿老全力號召有直接關係，另一方面與北地的大環境有關。
亂世到來……
「白河城，昨日發生六樁妖禍，死亡人數超過一百餘人，行兇者疑似是黑羊妖……」
「石家堡，全族三百六十五口人，被三頭斑斕巨虎攻破堡壘，無一活口，路過的目擊者因為過度驚嚇，在說出所見所聞后一命嗚呼。」
「二道口子，周圍五個村莊遭到不明妖怪襲擊，三個村莊被屠，另外兩個村莊也是死傷慘重，倖存者描述，黑夜裡有很多巨鼠出沒，口吐人言。」
「迎客館，距離榮華城僅有三十里的一家驛館，深夜裡一陣陰風掃過之後，所有人都化作白骨，現場疑似有蝙蝠糞便殘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