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紅夷投降
兩支艦隊的艦船擦肩而過之際,雙方的炮手開始點火對轟。
荷蘭東印度公司為了節約成本,麾下的艦船多是武裝商船,隻配備了一組炮手,不能夠做到左右開弓,同時開火。加之艦船數量和艦炮數量對比明朝海軍也沒有絕對優勢,在第一輪炮擊中,荷蘭人的艦船不可避免地處於下風之中。
反觀明軍這邊,明軍戰艦設計雖然不是那麽成熟,但這些戰艦設計的初衷就是用來專門作戰的專業化戰艦。在海戰能力上顯然要更勝一籌。
炮手方麵,明軍的海軍最初每艘戰艦上都配備兩組炮手,幾乎所有的火炮都能分配到炮手。
不過由於海軍擴軍速度太快,朱琳澤不計成本地用銀子砸最後也沒砸出足夠的炮手,朱琳澤也能退而求其次,除了旗艦和少量大艦有兩組炮手之外,餘下的海軍戰艦隻配備一組炮手。
饒是如此,明軍海軍炮手還是要比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要更加充裕。
無論是李國誌還是王遠,亦或是遠在崖州的南洋艦隊司令蔣二蛋,和敵軍交戰都喜歡打鏈彈掃帆,以降低敵艦的機動性。再發揮自身艦船機動靈活,火力強勁的特點將其慢慢擊沉。
隻剛剛接觸的第一輪炮擊,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幾乎每艘船上的風帆都千瘡百孔,四處漏風。
此時宇波烈士的心情就和洶湧的波濤一般,久久難以平靜。
宇波烈士崇禎初年就來到了遠東,也曾也劉香一起參加過料羅灣海戰。
崇禎五年的料羅灣海戰中,明軍戰艦所能搭載的艦炮寥寥無幾,跳幫作戰一直是明朝海軍和海盜的主流戰術,對艦炮也不重視。
宇波烈士依稀記得,當時他們的艦炮射程是明軍艦炮的足足兩倍有餘,精度也比明軍艦炮要高的多。而明軍的艦炮不僅射程近,精度差,質量也非常堪憂,往往沒打幾炮就炸膛了。
宇波烈士親眼目睹過明軍炮手開炮炸膛把自己炸死,毫不誇張地說,明軍炮手是用生命在引燃火炮的引線。
而今天,明軍的艦炮似乎已經和他們不相上下,彈種還比他們更豐富。
由於這些年來東印度公司在海上的壓力並不大,為了節省成本,他們甚至沒有為艦炮準備鏈彈和葡萄彈,隻有準備了成本相對低廉的實心彈。
畢竟在亞洲的海域上,實心彈的威力已經綽綽有餘。而這一次他們在彈種上吃了虧。
明軍海軍在打完鏈彈之後迅速裝填葡萄彈對他們進行抵近射擊。
“李司令為何不用實心彈射擊?”施琅不解道。
“紅夷之船甚為堅固,且其炮手之炮術不下於我軍,與其遠距離實心彈對轟,不如直接用葡萄彈殺傷其艦上之船員。”
李國誌也不是頭一回和紅夷進行海戰了,保衛竹塹的這些時日,陸地上防務由曹德發負責,而海上的防務全都落在了李國誌肩膀上。
雖然在竹塹李國誌隻是小打小鬧,和紅夷人進行過幾次小規模的海戰,但李國誌還是從中摸出了一些門道。
“屬下受教。”施琅點頭將此事銘記於心。
雖說隻是簡簡單單,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施琅也清楚,這些經驗和教訓都是海軍將士用命換來的。
經過幾輪炮擊,明軍海軍很快占據主動權,不同類型的艦船輪番上陣,輪流對紅夷的艦船進行炮擊,紅夷死傷甚重。
己方戰艦雖亦有損傷,但損失都在李國誌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
李國誌這時候並不擔心打不過紅夷人,他擔心的反而是鄭家水師來援。
李國誌此時隻能寄希望於王遠那支海上偏師能夠成功地將鄭家的水師阻截在半道上,為他爭取時間,以消滅紅夷人的艦隊。
海上硝煙彌漫,呼吸進胸腔內的空氣是又嗆又辣,很多船員都忍不住咳嗽起來。
“我們已經有三艘艦船遭受重創,需要修補之後才能繼續投入戰場作戰。”
作為宇波烈士的副手,奧茨瑪向宇波烈士匯報了戰損。
宇波烈士昂首挺立在船頭,任憑呼嘯的炮聲從耳畔掠過,舉起望遠鏡觀察著戰況。
宇波烈士將目光投射向那三艘幾乎失去動力的武裝商船,隻見武裝商船上的水手們身上幫著備用風帆,沿著繩梯攀登而上,準備更換風帆。
這三艘武裝商船試圖遠離戰場,顯然明軍並沒有人給他們這個機會,依舊追著他們窮追猛打,幾個剛剛攀登到一半的水手很快被明軍發射來的葡萄彈和銃彈掃了下來,直接墜入海中。
“讓他們棄船。”宇波烈士心一橫,下令棄船,“將這三艘船上的船員接到其他船上,周圍的船隻上去將那幾艘明軍艦船給驅散。”
明軍不會給他們修補艦船的機會,權衡之下,宇波烈士還是決定棄船保人。
明軍這邊傷亡也不小,隻是明軍艦隊在數量上有絕對優勢,就算是艦船受損,也能在友艦的掩護下從容不迫地遠離交戰區,緊急對艦船進行修補。
“紅夷人戰力不俗。”久經沙場的施大瑄如是評價道。
雖然戰局明顯對紅夷人不利,但紅夷人依舊負隅頑抗,遠非尋常海寇可比。
“再打幾個時辰是否接舷跳幫?”施大瑄問李國誌道。
“不必接舷。”李國誌搖了搖頭,說道,“紅夷人惜命等把紅夷打疼,紅夷自然會降。”
海戰一直從巳時初打到申時,大半天的時間裏幾乎是炮聲不絕於耳。
經過幾乎一個白晝的鏖戰,此時雙方的船員皆已精疲力竭。
海麵上到處漂浮著被炮彈砸爛的碎木和屍體,雙方依舊在血戰,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當然,這種局麵顯然對紅夷更為不利,李國誌手裏能夠調遣的艦船和人手遠比宇波烈士要充裕。
見不少船員已經疲憊不堪,李國誌遂讓部分暫時撤出戰場歇息,等體力恢複之後再頂上去,將戰場上的其他艦船替換下來,如此往複。
經過幾番車輪戰之後,宇波烈士再也頂不住,不甘心地下令舉旗投降。
宇波烈士望向東方若隱若現的島嶼輪廓,那是美麗的福爾摩薩島。
宇波烈士心中有預感,這一仗過後,東印度公司失去的不僅僅是福爾摩薩島,而是東印度公司在亞洲地區的貿易主動權。
明帝國海權崛起,下南洋是遲早事情。宇波烈士想起他在南洋時曾經聽當地土著說過,兩百年前,也是明帝國,帶著一支數萬人的龐大艦隊訪問他們,蹤跡甚至遠達東非。
當時宇波烈士還不相信,隻是覺得這些土著誇大其詞,兩百多年前,葡萄牙的恩裏克王子才剛剛開始探索從東非到亞洲的航線。
要是兩百多年前的明帝國就有如此龐大的艦隊,現在明帝國的海軍怎麽會落魄到這種地步?
不過現在宇波烈士相信了,明帝國確實是一個恐怖的巨獸,短短幾年就能訓練出這麽一支訓練有素的海軍。
明帝國海軍如此之強,不要說宇波烈士現在指揮著三十八艘武裝商船,就算他現在指揮著荷蘭東印度公司所有的海上武裝力量,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擊敗對方。像這樣的對手舉旗投降並不丟人。
“荷蘭東印度公司北福爾摩薩領事,福爾摩薩艦隊隊長向您投降,閣下。”
宇波烈士舉著白旗登上了李國誌的旗艦,取下腰間的佩劍,雙手奉上,交給了李國誌。
“什麽福爾摩薩,那是台灣。”
紅夷投降,李國誌如釋重負,他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接下來他可以回師和王遠會和,專心對付鄭家水師。
“我們已經繳械投降,希望你們能夠優待我們,我們都是東印度公司的雇員,東印度公司會支付贖金將我們贖回去。”宇波烈士說道。
“你們能換銀子,隻要你們誠心投降,我保你們平安。除了韃子,咱們不殺降。”
東西方的文化差異讓李國誌無法理解西方人的腦回路,在李國誌看來,投降是一件非常可恥的事情。這些紅夷人倒是絲毫沒有廉恥之心,就連投降都沒有一丁點心理負擔。
至於宇波烈士口中的東印度公司,李國誌亦有所耳聞,在閩王告訴了他一些關於東印度公司的信息之前,李國誌一直以為他們是在和紅夷的荷蘭國交戰。沒成想是和紅夷人的招商局交戰。
接收戰俘之後,李國誌這才發現紅夷人的船員還沒有一半,這些俘虜中還有不少台灣、南洋等地的番人,甚至還有兩三百名黑番。
李國誌將這些黑番從俘虜中單獨挑選了出來,閩王有交代,俘虜到黑番需馬上對這些黑番進行閹割。
李國誌不理解閩王為何如此心急閹割黑番,難道宮裏缺公公了不成?不過這些也不是他該考慮的事情,閩王怎麽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便是。
宇波烈士不明白李國誌為什麽要這麽處理這些黑番,不過這些黑人都是他們的奴隸,並非東印度公司的雇員,宇波烈士也沒有上前阻止。他沒必要因為這些小事觸李國誌的黴頭,隻要李國誌不傷害他們這些白人雇員就行。
“去勢是手藝活,這手藝隻有專門的匠人會,弟兄們都不會啊。”
船員們來找李國誌訴苦道。
“哪來的那麽多講究,直接綁了一刀子下去,生死由天,能活下來就留著,死了的直接丟海裏喂魚。”李國誌揮揮手說道。
在得知朱琳澤的海軍主力出海之後,鄭芝龍還是派出了水師尾隨朱琳澤的海軍。
為了給李國誌爭取時間,王遠便帶著鄭家水師兜圈子。
隻是鄭芝豹和鄭彩早就察覺到了王遠的企圖,並沒有理會王遠,而是選擇無視王遠徑直出海。
王遠不得已隻得主動和鄭家水師接戰。
算上七艘西班牙人的武裝商船,王遠也隻有二十八艘船。而鄭家水師這次出海的福船、廣船等大船可是有一百四十三艘之多。
鄭芝龍在彭嘉山海戰失利之後對水師也舍得砸錢,經過數天的交戰,王遠和曾雲發現鄭家水師裝載艦炮的船隻不是情報中的七十多艘,而是八十多艘。
雖然鄭家水師的炮手炮術他不敢恭維,但放多了也能打中他們的船。
王遠雖然擊沉了鄭家水師九艘大船,擊傷十五六艘,但己方也被擊沉了三艘海鯊級戰艦,一艘海蛟級戰艦。剩下的船,包括西班牙人的七艘蓋倫船也全部帶傷。其中六艘船被重創,隻是勉強能夠航行。
當然,最要命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彈藥告罄!
這些天下來,雖然王遠已經對彈藥十分節省,但要遭不住這種高強度海戰的消耗。
王遠令人清點了一番旗艦上的彈藥存量,旗艦上僅僅隻剩下實心彈四百二十顆,鏈彈五百三十顆,葡萄彈六百串,火藥一百七十桶。
旗艦的庫存空間還是這些艦船中最大的,旗艦隻剩下這麽點彈藥,其餘艦船上的彈藥存糧隻會更加不容樂觀。
打完這些彈藥,王遠隻能選擇撤退回港了。鄭家水師這陣仗少說也有三萬多人。王遠還沒蠢到和他們跳幫作戰的地步。
人數不如對方多,跳幫作戰的經驗也沒對方足,和對方玩跳幫作戰那就是找死。
這時候昂薩路也派人到王遠的旗艦上給王遠傳達了他們西班牙人的艦船要回港的消息,詢問他們的船可以停泊在哪個港口修理。
“也不知道李司令那邊怎麽樣了。”
王遠心裏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這時候李國誌拿下紅夷艦隊沒有。
“隻要李司令能找到紅夷人的艦隊,必能將其擊敗。”曾雲對李國誌非常有信心,他們的艦隊一點也不比紅夷人的艦隊遜色。
唯一的問題就是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對方,想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支艦隊又談何容易。
對此曾雲也無能為力,隻能向媽祖祈禱李國誌已經找到了紅夷人的艦隊。
“但願如此。”王遠說道,“佛郎機人既然要撤,咱們也不強留,他們的船福建修不了,去竹塹我擔心中途和紅夷人的艦隊遭遇,派一艘狀況比較好的海蛟級帶他們去羊山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