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狗急跳牆?
鄭芝豹的戰術奏效了,幾艘小船很快纏上了幾艘海蛟級戰艦。
海軍講武堂雖然有幾個成績拔尖的學員被任命為船長和副船長,但多是充任副船長,或者在海鯊級這一級別的戰艦上擔任船長。
而能夠在海蛟級戰艦上擔任船長的僅有彭定海一人。
彭定海的坐船很快就就被兩艘蒼山船和一艘海沙船糾纏住。
彭定海站在頂層的甲板上可以清楚地看見鄭家水師的船員手裏轉動著的鉤索。
“所有艦炮裝填葡萄彈!火銃手準備!擲彈手準備!”
這是彭定海第一次參加這麽大規模的海戰,麵對如此陣仗,彭定海難免有些緊張。
但他還是強作鎮定,表麵上波瀾不驚,鎮定自若地佇立在甲板上指揮作戰。
當初閩王還曾親自嘉獎過他,他的家人也得益於閩王的安置,在亂世之在才有了一個避風港,他必須在戰場上立下戰功回報閩王,不能丟閩王的臉。
要是海戰失利,接下來鄭家的家兵肯定就要攻打竹塹,而幾乎船上的所有船員,家人都生活在竹塹。
這一仗對於所有海軍將士而言,沒有退路,唯有一往無前,奮力殺敵,保衛家園。
蒼山船和海沙船上的鄭家水手將鉤索拋了上來,彭定海拔出指揮刀,船上的水手們也紛紛掏出小斧和利刃將鉤索斬斷。
幾個動作快、正沿著鉤索向上攀爬的倒黴鬼抓著被斬斷的繩索,發出驚慌失措的喊叫聲,墜入下方的汪洋大海之中。
第一波登船失敗,蒼山船和海沙船上的鄭家水手也沒有氣餒。船上的火銃手、弓弩手朝海蛟號拋射銃彈箭矢以掩護第二波的水手登船。
“火銃手!放!”
船上的火銃手早已經燃好火繩,將銃口對準下方的蒼山船和海沙船扣動扳機。
從高處射來的銃彈如雨點般砸向蒼山船和海沙船上的鄭家水師船員,一時間鄭家水師船員傷亡慘重。狹小的甲板上到處是中彈倒地的船員。
流淌在甲板上的鮮血滑溜溜的,幾個船員一不留神直接跌倒在甲板上,附近的海水也呈現出一片赤色。
不遠處的兩艘福船正要過來支援,但卻被兩艘海鯊級戰艦死死纏住不放。
海鯊級戰艦向蒼蠅一般圍繞在福船身邊,不斷地發炮,9磅炮的威力雖然不是很理想,但福船也遭不住9磅炮的高密度連續轟擊。
更何況對方的炮手一打一個準,幾十丈的距離內幾乎是彈無虛發,炮炮命中。
而福船上鄭家水師的炮手,炮術不精是一個方麵,海鯊級戰艦船身低矮,難以命中也是其中不可一世的客觀原因。
而且海鯊級戰艦上的船長和老水手充分利用自身機動靈活的優勢,圍繞著福船的船尾左右走S型航線,左右開弓,左舷的炮打完立馬將右舷對準福船的船尾。
福船的船尾沒有裝艦尾炮,隻能幹瞪眼,被動挨打。福船上的指揮官想將側舷對準海鯊級戰艦,無奈他們的船帆已經被對方掃了幾輪鏈彈,機動能力大減,根本跟不上對方的機動。
更要命的是海鯊級戰艦可以直接輕輕鬆鬆地過逆風,福船上的船長王起鳳兩次將對方騙入逆風的企圖皆宣告破產,反而自個兒停留在逆風之中,白白挨了對方幾輪炮彈。
“他娘的,這幫家夥真他娘的歹毒!專門打咱們船尾,咱們船尾都要讓他們給掃爛了!”
王起鳳麾下的一個軍官朝王起鳳走了過來,咬牙忍著疼,拔出紮入臂膀中的一根木刺。
“他們打的炮彈直接從船尾滾到船頭,咱們已經被打死上百號弟兄了!再這麽打下去,船上的弟兄都要被他們耗死!”
王起鳳神色凝重,麾下的這個軍官絕不是危言聳聽。王起鳳盯著甲板上的幾門小艦炮說道:“把幾門小炮全部搬到船尾,直接轟他娘的!”
老是這麽被動挨打也不是辦法,就靠火銃手和弓弩手在鍵位朝對方打火銃射箭根本給對方造成不了多大的傷亡。想重創對方戰艦,還是得用炮。
相形之下,王定海這一組的另一艘海鯊級戰艦就沒這麽幸運了,這艘戰艦運氣比較糟糕,水線以下連續中彈,漏水嚴重,船隻的機動能力大減。被鄭家水師的幾艘小船纏上。
更糟糕的是這艘海鯊級戰艦的船長和大副都在阻止鄭家水師船員登船的作戰過程中犧牲,二副黃益現在接替了船長的位置,負責指揮作戰。
黃益連續打退了三次鄭家水師的進攻,擊沉對方兩艘蒼山船。
無奈鄭家水師的船實在太多,見黃益的坐船漏水動彈不得,越來越多的蒼山船、海沙船等小船,甚至還有一艘廣船圍了過來。
“船長!不能再打了!再打艦炮就要炸膛了!”
幾個炮手向黃益報告道。
戰事一開始,他們這艘船的艦炮就沒挺過,炮管已經打到發紅,再繼續打下去的話,非炸膛不可。
“繼續打,打到炸膛為止!就算打炸膛也不能將火炮留給敵人!”黃益望著不斷蜂擁而上的鄭家水卒哽咽道。
他這艘船上的船員已經傷亡近半,戰力大損,這個傷亡要是放在陸地上,一等一的軍隊都要崩潰。但這是在海上,沒有退路,他們隻能硬著頭皮血戰到底,戰至最後一人。
黃益當初是跟隨王遠一起投的閩王,同樣懷揣著為昔日老大哥劉香複仇的心願。投降鄭家水師不是他的退路,而是絕路,他別無選擇。
迎麵而來的廣船距離他們僅僅隻有十餘丈的距離,廣船側舷上五個黑黝黝的炮口已經對準了他們。
這個距離就算是新手也不知將炮彈打歪,隨著鄭家水師的炮手點火,五顆鐵球狠狠地砸在海鯊級戰艦的甲板上。七八名船員被炮彈生生滾斷雙腿。
一名炮手雖然右腿被打飛,但還是咬著牙,引燃了火炮上的引線。
隻是很可惜這顆炮彈並沒有打出去,來不及冷卻的火炮承受不住如此高的膛壓直接炸膛。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又有兩門火炮跟著炸膛。
“擲彈手!擲彈!”
黃益點燃手中的手雷,朝剛剛登上艦船的鄭家水兵投擲了過去。
黃益身後的三十多名擲彈兵緊隨其後,投擲出了三十多個黑色的鐵球。
鄭家水師的水卒們剛才就領教過手雷的厲害,下意識地閃避,更有甚者直接跳入大海之中。
二十餘顆手雷在直接甲板上炸裂開,百餘枚破片飛散開來直接將率先登船的十幾名鄭家水師的水卒斃傷。甚至還有兩三名自家的船員閃避不及,還沒來得及趴下就被飛濺而來的破片所傷。
擲彈手投擲完手雷,後麵的火銃手緊隨其後,向前仆後繼的鄭家水師的水卒們開火。
鄭家水師的攻勢極為猛烈,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他們留,雙方很快短兵相接,進入肉搏階段。
經過一番苦戰,鄭家水師的水卒終於在海鯊級戰艦上站穩腳跟,海鯊級戰艦上的炮手也不得不加入到肉搏戰之中。
眼見自家還能戰鬥的船員已經不足百人,登船的鄭家水卒足足有上百人之多,後麵還有源源不斷地鄭家水卒登上海鯊級戰艦,黃益自知難敵鄭家水師。
黃益環顧四周,隻見四周皆是飄揚著鄭家旗的鄭家水師,沒有友軍的艦船,就算跳海也無路可逃,最終也難免淪為鄭家水師的俘虜。
黃益慨歎一聲,走下船艙,船艙下,是數十名負傷的傷員,隨船的醫官正借著昏黃的燈光,給吊床上的傷兵做手術。
黃益眼眶濕潤,朝一眾傷員抱拳道:“弟兄們,永別了,來世再做兄弟!”
海軍自成立以來就沒有被地方俘虜過的先例,黃益,乃至船上的所有船員都不願意成為海軍的第一批俘虜,第一艘被俘虜的戰艦。
船員們都一臉淡然從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他們知道,在他們死後,家人都會得到妥善的安置,他們已無後顧之憂。
黃益直接取下頭頂上的燈,走向彈藥庫,早有船員將幾桶火藥倒了出來,平靜地望著黃益,千言萬語,近在彼此的眼神之中。
他們不怕死,唯一遺憾的就是臨死前不能給家人留下一封家書。
此時,已經有鄭家的水卒殺下船艙,這代表甲板已經失守。
黃益沒有多想,直接將手中的燈丟向滿地的黑色火藥。
隻聽得一聲巨大的轟鳴,巨大的火焰直接將整艘海鯊級戰艦吞沒,隨之一起被焰火吞噬的還有船上的上百名船員以及登船的鄭家水卒。
尚未登船的鄭家水卒無不駭然,慶幸自己沒有登船撿了一條性命。
“瘋子!一群瘋子!”
在千裏鏡中目睹了這一幕後,荷蘭東印度公司福爾摩薩長官卡隆如是評價道。
“太瘋狂了!”
東西方文化的差異讓卡隆無法理解對方的這個舉動。
那艘戰艦上的明國船員已經英勇抵抗到了最後一刻,雖敗猶榮,在這種情況下投降並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情,他們大可以選擇投降,以等待日後被贖回。
戰區的海麵上到處漂浮的碎木和屍體,宛如人間地獄,雙方已經交戰半日,還未分出勝負。
鄭芝龍的鄭家水師有八艘大福船和廣船直接被擊沉,十幾艘帶傷,被擊沉的小船更是不計其數。就連這次的指揮官鄭芝豹已經連續換了兩次旗艦。
他的兩艘旗艦一艘被擊沉,一艘被打斷桅杆,失去機動能力。
王遠這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王遠的旗艦船身上早已經是彈痕累累,靠著體量上優勢才堅持戰鬥到了現在還不沉沒。
一艘海鯊級戰艦沉沒,兩艘海鯊級已經被鄭家水師占領,就連海蛟級戰艦也有一艘被鄭家水師登船占領。
平心而論,打出這樣的戰損比不算難看,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漂亮。
王遠卻憂心忡忡,因為鄭家水師的攻勢不減,很多艦船上的火炮都已經啞火,不得不停下來散熱。
鄭芝豹指揮著兩艘大福船崇高王遠的旗艦發炮,王遠早已經提前擺好角度,由於角度太大,砸來的實心彈多數跳彈,隻在船身上留下幾個彈痕,並未擊穿。
鄭家水師艦船上裝備的火炮口徑不一,但多數都是小口徑的火炮,就算是從荷蘭東印度公司那裏緊急購置的艦炮,多數都是9磅炮甚至是更小的艦炮,18磅艦炮都寥寥無幾。
這些艦炮對北洋艦隊這艘千噸級旗艦造成的傷害十分有限,更何況王遠還不時地擺角度,進一步削弱對方艦炮的殺傷力。這讓鄭芝豹感到非常的抓狂。
而北洋艦隊的旗艦上的重炮打在那些大福船上可就是另一番景象。
憑借著艦炮的優勢,王遠已經兩度擊沉、擊傷鄭芝豹的坐船,逼的鄭芝豹兩度更換旗艦。除了鄭芝豹的旗艦之外還直接擊沉了一艘大福船和廣船,可謂是戰功累累。逼的鄭芝豹不得不抽調其他地方的戰船前來支援,繼續進攻王遠的旗艦。
截止到目前,鄭家水師被擊沉的八艘大船中,就有三艘是王遠的旗艦所取得的戰果。
為了保證火力的持續性,王遠不得不將火炮分組發射,避免火力間斷。
火力的持續性是有了,但殺傷力卻大減,自從將火炮分組發射之後,他們就沒有了擊沉的戰果。
眼下戰局進入膠著之中,雙方的士卒都非常疲憊。必須取得突破,而唯一的突破就是對方的旗艦。
鄭芝豹的旗艦雖然吃了兩輪鏈彈,風帆被掃的八花九裂,行動非常遲緩。
見鄭芝豹的旗艦身邊現在隻剩下一艘大船掩護,王遠心裏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殺死或者俘虜鄭芝豹!
他又不是沒有俘虜過鄭芝豹。這時候隻有俘殺對方的指揮官才有可能大破僵局。北洋艦隊船少,王遠必須搏一搏。
“掉轉船頭,撞向鄭芝豹的旗艦!”王遠下達了一個大膽的命令。
現在雙方的航速都不高,就算北洋艦隊的旗艦船體稍大,但想要撞沉對方絕無可能。王遠是想主動接舷和對方近戰。
“司令,使不得!旗艦上的船員傷亡慘重,現在已不足五百人。”施大瑄較為保守,勸阻道。
旗艦上滿載船員有六百八十人,現在隻剩下了五百人不到,要是近戰失利,那就滿盤皆輸。
“鄭芝豹的旗艦上亦不過四百餘人,旁邊的那艘福船亦不過兩百餘人。”王遠心意已決,對施大瑄說道,“成敗在此一舉,要是鄭芝豹一會兒又調其他船過來,咱們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戰機稍縱即逝,容不得王遠猶豫,王遠是北洋艦隊的司令,有絕對的話語權,一錘定音,做出了這個大膽的決定。
旗艦掉轉船頭,北洋艦隊的旗艦和海蛟級戰艦艦首炮和艦尾炮已經換裝了口徑巨大的臼炮
炮手們早就準備好,王遠一聲令下,隻見兩顆巨大的鐵球飛向空中,劃出一條大大的拋物線後,兩顆六十多斤重的大鐵球緩緩砸下。
鄭芝豹的坐船霎時間被砸出兩個索大無比的大窟窿,整個船直接被砸穿,如同遭遇海嘯一般,整條船都在劇烈地晃動著。
好在福船有水密隔艙的設計,雖然船底被砸出兩個大洞漏水,但隻要及時封堵排水,還不至於沉沒。
“不知好歹!”見對方主動朝他發起衝擊,鄭芝豹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和鄭家的水兵近戰肉搏?看來對方是狗急跳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