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信
李敬修不予置否,隻是眼裏的溫柔又濃烈了幾分。
那封厚厚的信來時他已經在路上瀏覽過一遍,從書店出來又專門找了處安靜的地,這才展開。
每回,芽芽的信都是跟著家書一塊寄來,每一回都厚得信封裝不下。
這次信裏頭還有好幾張照片,芽芽站在急診樓前,比著個剪刀手,笑得還能燦爛。
“小壞蛋,沒我也笑得那麽開心,可見並不想我”李敬修輕聲說著,拇指摩挲著照片。
照片有三四張,他一一看過,闔眼把一娉一笑刻腦海裏。
芽芽筆跡向來娟秀。
敬修,你好
這兩個月出的郵票也給你集全了,阿姨出國前剛好發行了一套《月季花》郵票,全套6枚,分別描繪了“瀘市之春”“浦江朝霞”“珍珠”“黑旋風”“戰地黃花”“青鳳”6個月季花品種。
我想你應該喜歡,所以特意拍了照片一塊寄給你!
之前說了定科,如今我在急診科工作一切順利,學習也一切隨心順意,阿姨讓我跟著出國。
我很想念你,也想見見你。
可一來急診科擴充,二來學業壓身,實在脫不開身。
望我們在不同的國度裏一起進步。
王勝意回來過,我大哥也要結婚了,可惜你瞧不見。
七月份的時候我要請假去鵬城瞧瞧大哥的新房,你以後回來也該去鵬城瞧一瞧,那已經取消了糧票和油票。
想到當初取消布票,一聽說以後買布都是議價製,你家跟我家徹夜排隊隻為了把手裏的布票花完。
寫到這裏很想提筆重寫,總覺得字潦草難看,誰讓以前練大字的時候我總偷懶,讓你幫我寫大字。
對了,我三哥也到廣播站工作,我們全家著實都沒有想到。
我說我的家裏人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今天很累,也很無奈。
有個年紀輕輕就失明的患者,那時孩子眼睛不舒服,人家說拿鹽水衝洗,結果孩子的媽沒聽清,拿鹽粒子搓孩子的眼睛,好好一雙眼睛就瞎了。
為什麽呢,但我就好像幾年沒有看見你似的,好像不知有多少話要和你說,因為心裏亂糟糟的又不知怎麽說,也就沒寫得太好聽流暢了,再說,和你也用不著漂亮的詞句。信寫得可能都不成句,你就慢慢的看吧。
“信件厚也有信件厚的好處,至少你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我的信,每回我跟秀珠阿姨等不及,估摸著你的回信差不多該到了就上郵局找,每回都一頓好找.……”
接下來絮絮叨叨至少還有幾頁頁紙,李敬修從頭看到尾,直到閉著眼都能隱約背出信的內容這才重新收起來,跨上自行車回公寓。
公寓在長長的斜坡下,李敬修瞧見一個背影跟親媽有幾分相似,正提著個大鍋四處走的女人。
人也才剛來幾個小時,連時差都沒有倒,不應該是才對。
略微分神的時候,兩個打鬧的小孩卻從街邊橫衝穿過。
左邊剛淋灌過的花圃連帶著地麵濕漉漉的一片,李敬修側身往另一邊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倒。
顧不上鈍疼,掏出懷裏平安無損的信和照片後才鬆了口氣。
回了公寓,劉秀珠還真不在。
李敬修驚出一身冷汗,剛下樓要去找就瞧見親媽提著一口大鐵鍋,也不知道上哪買來的花椒和大料,連醬油都沒有落下!
劉秀珠燉豬頭,香味把公寓上下全引來了。
她也不含糊,讓兒子把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喊過來一塊吃。
明麵上說是不經放,心裏也有計量。
當媽的都是一顆心在孩子身上,她就想著對其他人的好一點,往後兒子有啥急事了,能承人家一點情。
李敬修的號召力一向不錯,等劉秀珠看見不同人種擱自己麵前站著的時候,由衷的感慨:“真是五顏六色啊。”
這棟公寓住著的人年紀倒也不大,一邊操著蹩腳的中文喊‘珠媽媽’一邊熱情表示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
劉秀珠正在鹵豬頭肉,一邊豎起耳朵聽兒子跟人家說話。
她聽不懂就讓李敬修翻譯。
一聽說人家喜歡喝茶就想起身去拿。
巧得很,她也拿了一些小包裝的好茶葉。
想喝茶的小哥一邊擺著說自薦,一邊歡樂的按著李敬修的指引到公共廚房拿。
“兒子,老外懂泡茶?能泡好茶?”
李敬修:“跟泡咖啡一樣呢吧”
一說到咖啡劉秀珠就想起來了,點名要這玩意回去當特產。
李敬修一邊給親媽介紹。
“這位是德國的,那位是美國人”
劉秀珠‘HELLO,hello說得倒也挺溜’
“這位是島國人。”
劉秀珠脫口而出:“小鬼子”
知道失言後不好意思的拍大腿,“都怪芽芽,前段時間她跟著個島國人買文物,天天再我耳邊叨叨”
泡茶的老外回來了,母子兩問人喝著怎麽樣。
老外表情微妙,“有點腥”
劉秀珠探頭一看,一怔:“你怎麽把我帶來的幹海帶泡上了?”
一頓豬頭肉吃得誰都滿嘴流油。
屋裏,李敬修正在寫信。
他提起鋼筆又放下,改為拿出了一根毛筆。
他的毛筆字也並不差。
“芽芽,你好
往後我用毛筆字寫信,那樣你找信的時就容易一些。
你的家裏事我聽著並不會厭煩,盡可能多說一些,那樣總覺得你我離得沒有那麽遠。
你的工作和學業都順遂,那就好。
我這邊的研究也很順利,一般要取得本地大學的工學學位,要先通過附加的考試,時間一般要在四年左右。
而我遇到的倒是為人很好,依舊能夠如期在兩年之內完成學業,屆時取得碩士學位。國家的外匯來之不容易,我得抓緊時間,爭取多學習,多攢些對國家有用的知識,花國人隻要努力,任何先進的科學技術都能掌握!”
聽見開門聲,李敬修也停下書寫。
桌子上多了一杯枸杞水。
劉秀珠看著滿案的書以及孩子的倦容,關切問:“研究的內容是不是很難?”
“可以克服”
“就沒有簡單一些的課題”
“有,按材料研究所現有的設備和條件選題,這樣做起來很方麵,也很容易出成績,但國內不需要,做了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