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耳光
今天他高興,拍了拍口袋,“閨女,爸帶你上飯店吃去!”
一到飯店,聶三牛點了個豬尾巴黃豆煲,道:“你媽可說了,你在外頭可別亂花錢”
“那你們教育可要白費了”聶互助認真說:“因為我們家沒錢,哪裏來的亂花錢!”
因為擔心著車上的木料,司機睡在前頭也沒幫著顧著的人,聶三牛看菜上來了就起身說:“閨女,好好吃,爸去外頭坐著”
到外頭能一眼瞧見後車廂,聶三牛心立刻安穩了,順便拿出田淑珍做的攤餅當零嘴,有一口每一口的邊吃邊看貨。
這一次的攤餅田淑珍多放采油了,他吃著也挺香。
裏頭的聶互助眼神卻濕潤了。
怪她,都怪她,家庭條件都這樣了,為什麽要來下館子亂花錢!
爸爸為了讓她吃飽吃好,一個人躲在外麵啃大餅!
太不懂事了,太不孝順了!
聶互助的心如刀割,眼前的肉如鯁在喉。
她恨不得把菜丟在地上再踩上兩腳,可豬尾巴黃豆煲實在做得太香了。
小黃豆是那種泡漲的大青豆子,一點腥氣都沒有,豬尾巴肯定拿料酒和老抽,糖炒過,放了點腐乳一起蓋鍋悶燒,最後撒了點青蒜苗。
她含淚的拿湯汁拌了口米飯。
太香了!
外頭,聶三牛打了個飽嗝,想回頭看看閨女吃得怎麽樣了,就見人吃得萬分艱難,好似在服毒,深深覺得閨女是欠點打。
聶三牛發現路過的小年輕眼熟得很,不就是以前收養芽芽的老王家,後來收養的兒子,叫.……王勝意!
王勝意顯然也瞧見了他,高高興興的走過來喊:“聶叔”
聶三牛一瞧還真問:“回來了,這幾年在哪,不跟我們家芽芽玩啦?”
王勝意笑了笑,“長大了,玩不到一塊去。”
聶三牛指著遠處的小貨車,“這是要回家呢吧,一塊回去。”說著又要把人朝飯店裏拉。
聶互助也跑出來,“王勝意!”
瞧見聶互助衣服上的校徽,王勝意笑著:“瞧著是出息了,你也有今天?”
“這話咋不中聽呢。”聶互助不高興道:“那我還說你弟死了呢。”
王勝意還保持著愉快的微笑,但眼神卻立刻起了變化,整個人詭異的呆滯了,提著的網兜鬆,裏頭的各種文具乒乒乓乓的掉了一地。
聶三牛吃驚的瞧著閨女,回過神來扯了王勝意一把,說:“你跟叔回去,等會叔跟你好好說,在這站著等知道沒”
說完環顧了一圈,拉著聶互助朝巷子裏走。
“爸,你幹啥啊,我都沒吃完飯呢”聶互助嚷嚷著。
聶三牛鬆開了手,左右環顧著確定不會有人來,朝手掌心哈了一口氣,左手一個大耳刮子抽了過去。
“啪”的的一聲脆響!
“吃?你還吃得下?互助啊,你嘴就沒個把門?就毒成這樣?是要跟你大伯母學?”
聶互助捂著嘴巴跳了起來。
“我沒說錯!”瞧見親爸又揚起了手趕緊收了聲,淚眼汪汪的說:“我頂多就是不懂拐彎抹角,有什麽說什麽而已,那是直爽!”
“直爽就是不懂掩飾,也不會掩飾自己沒教養,無知對不對!”
聶互助遲疑的點了點頭
聶三牛右手又一個大嘴巴子抽聶互助臉上,“那你說,你剛才的話有教養沒有?”
“我不知道!”聶互助梗著脖子說。
聶三牛左手一個大耳巴子開始打自己,“假話!不夠直爽!”
聶互助真真切切的嚇傻了,“我沒教養,是我沒教養”
“啪”的又一聲,聶三牛抽自己耳光比抽聶互助的還狠,問:“那你沒教養,爸打你有沒有錯!”
“沒有錯”聶互助哽咽說。
聶三牛喘著粗氣,“所以,我沒管教好,打我自己,也是應該!”
父女兩一陣沉默,聶三牛好一會才說:“回學校去”
聶互助低聲應了,捂著臉匆匆忙忙的走開。
聶三牛回到飯店前,王勝意還站在那,拎著裝滿文具的網兜。
聶三牛歎了口氣。
“你媽改嫁,聽說現在搬去了縣城裏,你回去瞧一瞧”
車子從省城開到縣城,聶三牛跟人簡單的說清當年那事,王勝意聽了也不搭話,隻問了句撞他弟的人抓著沒。
哪能抓得著啊,這年頭那麽亂。
王勝意便不再開口,直到回了縣城,聶三牛半路把人放下,臨走時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你蔣嬸就在縣城小學那條通道的鋪子裏做生意,有事上那找她去。”
唉,這王家的兩個孩子都命苦啊!
王勝意拎著網兜,按著聶三牛給的地址找到一戶人家。
院子裏正晾著濕漉漉的男人衣服,他深吸了一口肥皂味,敲門。
“誰啊”
“媽,是我”
死一般的寂靜以後才有人拉開門。
以前的母子各自冷眼對望。
王勝意記憶裏風吹就能倒下的親媽像坐月子一樣至少胖了十來斤。
“媳婦,誰啊”另一個男人走過來,在母子兩身上瞧了幾圈之後忽然說:“你就是勝意吧。”
王勝意盯著男人滿是泡沫的手。
媽的手還幹燥著,所以剛才是這個男人在洗刷。
“這是你爸,許德忠”以前的王家媳婦,陶美玲退開一步,冷冷的看著王勝意走進家裏。
許德忠忙熱絡的讓兩個人進屋去,他把剩下的被單洗了就過去。
雖然這麽說,但還是跟了進來,拎著熱水瓶搖了搖。
“我先提走,免得你等會自己又去倒水,上回燙到手留的疤還沒好。”
王勝意沉默的看著麵前陌生高大的男人,心想看年紀比媽大不少。
“來看看你弟弟”陶美玲淡淡的起身,拿了三根香點了火。
那時候家裏窮,兄弟兩都沒什麽照片,所以王家小子隻有一個靈位。
王勝意隻覺站不住腳。
“你弟要去找你,路上被車撞了”陶美玲插上香看著靈位淡淡說:“兒子,記住,老娘沒虧你,是你欠了我,沒經過我同意就去死。”
話很平淡,日日夜夜裏她對著靈位說著最狠的話,流著最苦的眼淚。
同時,陶美玲的餘光主語到了失魂落魄的王勝意,嘴角暢快的勾了勾。
這些年她有多痛苦,此時就有多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