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落羽碎琴
李三思恍然大悟，早上落羽帶著輕音來過之後，一眾軍士就來了。
聯想到輕音的慌張，當時還未多想，現在想來不正是慌張羞愧的表情麽。
李三思雙目微眯，露出一絲殺機，他們想要謀奪癡情客的名頭？
為了這麽一個名頭，莫問賢甚至不惜要殺自己滅口。
名聲與一條人命相比當真是人命賤如草。
“你想要什麽，我偏要教你不如意。”
李三思在心中冷笑道。
相比莫問賢此刻以為真正的癡情客已經深埋黃土。
那麽李三思何不跳出來與其相爭，置身於明處才能占據大義，至少能讓莫問賢不敢再在明麵上為難自己。
不知不覺，歌舞已經二十首，終於輪到落羽抱琴出來。
不知為何，今日的落羽居然帶著一方麵巾遮住麵容，不過李三思還是看見此女雙眼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
落羽一出來便著眼於二樓的雅間，那正是落羽給李三思留的位置。
然而那雅間空空如也，李三思沒有來。
看到這裏，落羽心中最後一絲念想破滅，淚水奪眶而出，化作兩道淚痕而下，濕潤了麵紗。
“這妮子不唱曲，怎麽還哭了。”
洪霸吐出一根雞骨頭，撓了撓腦袋愣道。
在座的大都是世家精英，怎麽可能不修武道，落羽今日的變化，瞞不過人。
莫問賢心下一沉，連忙開口道：“大好時辰，落羽姑娘因何流淚，我莫問賢願為姑娘做主。”
落羽無力的坐在舞台中間的椅子上，將琴放在身前的桌案上，眼神中卻已經不見了女兒家的淒訴。
抬頭直視莫問賢，那美目之中竟然充斥著不屑與嘲笑：“做主？莫公子如何做主？落羽隻恨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雖不懼死，但也不忍先生的墨寶明珠蒙塵。”
“你”
莫問賢心下一沉，隻覺得場景有些失控。
沒想到一個青樓女子，竟然如此的剛烈，性命威脅都可以不在乎。
正所謂有容乃大，無欲則剛，不過好在她並非無欲。
“姐姐，唱曲之前，當先喝一杯茶水，潤潤嗓子。”
突然輕音從幕後走了出來，手捧托盤，其上放著一杯茶水和一塊百歲鎖。
落羽一眼就看見了這塊百歲鎖，正是她打給不足三歲的弟弟的百歲鎖。
姐妹一場，輕音竟然向莫問賢透露了她的家人，用家人來威脅她。
哀大莫過於心死，落羽的心已經徹底涼透了。
輕音低著頭，也不敢看落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不想一輩子待在青樓中，沒法不用手段。
輕音下台，琴聲便起了。
落羽心中滿懷愧疚，其聲自然如泣如訴。
隻聽那淒美之聲緩緩而來。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
不知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一曲水調歌頭。
讓洪霸忘記了吃肉。
讓蕭無雙忘記了喝酒。
讓白占元忘記了搖扇。
讓在座的所有人目瞪口袋，刹那之間仿佛陷入無窮無盡的美妙之中。
琴聲毫不見豔俗，清雅脫俗與今日花魁大賽之中，其餘所有人完全不同。
相比而下，之前所唱皆是靡靡之音。
之前所舞皆是粗鄙**。
而隻有這一曲，才是當真的清雅至上，人間幾回聞？
而能寫的如此佳作的。
間奏之後，落羽之聲繼續響起，所有人猶如墜入五裏霧中，難分現實與虛幻。
再聽~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一曲作罷，琴音休，人人卻沉寂在這首詞美妙的意境之中。
啪~~~
突然一聲巨響，將所有人都驚醒。
落羽將七弦琴高高的舉起，憤然砸落在地。
一把價值千金的寶琴，頃刻之間碎作好幾段。
十萬錢不值一提，憤然砸爛。
隨著琴碎，木屑飄飛，也將所有人從這首絕美之詞的意境中喚醒。
洪霸最不矜持，直接從座位跳了起來，大呼叫道：“蒼在上，這詞隻能上有，落羽姑娘，這詞究竟是何人所做？”
落羽聞言心中更痛，然而一家人的性命都難保全，大義一個女子真的顧不上。
“回洪公子，這詞是是癡情客先生贈予女子的。”
此言一出，全場驟然一靜。
下一刻，如潮的喧嘩議論之聲，將落羽淹沒。
“什麽？落羽姑娘竟然認得癡情客先生？”
“然也，整個雲州，整個玄朝，恐怕也隻有癡情客先生能夠寫得出這等千古流傳的佳句。”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當真不愧癡情客之名，願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蕭無雙猛然放下酒杯，也不管酒水濺落在衣裳之上，飛身從二樓落下道：“落羽姑娘，可曾識得癡情客先生，在下對先生的才名向往已久，可惜無緣得見，今日癡情客先生可曾來了？”
蕭無雙此言一出，頓時驚醒無數夢中人。
癡情客既然贈曲給落羽，這一場花魁之夜，自然有極大的可能來參加。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開始左顧右盼，希望在人群中找到一道附和癡情客先生那般氣度的容貌。
落羽忍不住雙目淚流，一雙美目被淚水布滿，精致的妝容都花了，要不是輕紗遮臉，恐怕更加不堪。
要不是她去找李三思填詞，要不是她帶著輕音一起，又怎會害了李三思的性命。
此刻再提癡情客，響起李三思那般癡情人物的高潔，卻覺得自己的靈魂如此卑鄙，如此下賤。
一時間，落羽情難自已，半句話都不出來。
輕音站在台後，眼見這一幕更加著急，當下一咬牙走上台前對著蕭無雙道：：“回稟蕭公子，這首詞是姐姐找莫問賢公子填寫的，莫問賢公子就是癡情客。”
蕭無雙愣了。
洪霸也愣了。
白占元更加愣住了。
下一刻~~~
“哈哈哈，莫問賢？就他這狗娘養的東西也配寫得出如此詩作？”
洪霸當場捧腹大笑，此言一出，多有雲州世家子弟附和。
“興霸兄的不錯，莫問賢算什麽東西，竟然敢冒充癡情客先生，好生無恥。”
“莫問賢這等欺男霸女的下流之人能夠寫得出這等詞，若他是癡情客，本公子願意當著父老鄉親的麵當眾吃翔。”
“不錯不錯，太守府是什麽汙穢之地，豈能養得出癡情客先生這種文聖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