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暗夜裏的病孩子
顧邵安到達城南的時候,小九正坐在攤子邊,和一眾兄弟喝酒,雪從來就沒有停止,反而是越來越大,他們頭上的大傘上已經積了不少的雪,他大步走進,拍了拍小九的肩膀,小九立即轉過身,看著他,露出片刻的欣喜,恭恭敬敬的道:“大哥,你怎麽過來了?”
身邊的兄弟也站了起來,規規矩矩的道:“大哥。”有人立即搬了凳子過來,放在他麵前,還用手擦了擦凳子,有些諂媚的道:“大哥,您坐。”
顧邵安徑直坐了下去,看著小九,沉聲問道:“小九,上次和你說的事,可查清了?”
小九大概是喝了不少的酒,此時說話已經有些饒舌了:“哥……你放心……查清楚了……拿走程曦姐給的文件袋的……我都給找到了……也找出了主謀……”
外麵的雪花還在拚命的飄著,風也吹的大傘吱呀吱呀的響著,一旁的老板還在燒烤架子前,努力的翻轉著,架子有些微微的發紅,底下的紅碳,因為風太大的緣故,冒出了很大的濃煙,白白的一團,很是嗆人。
“我知道,這些不用你說,你心知就好。”顧邵安打斷他的話,又招呼老板道:“給我們上兩打啤酒,再給我包黃鶴樓。”
老板麻利的搬來了兩箱啤酒,又拿了煙來,顧邵安看著一眾兄弟,大聲道:“今晚,大家放開了喝,難得過年……難得聚在一起……”說著,拿起四瓶酒放上桌子,立即有人用牙齒給咬開了瓶蓋,分別倒進杯子裏。
顧邵安拎起一瓶,看著他們,豪爽的道:“你們隨意,我幹了。”一整瓶就灌了進去,瓶子隨手扔在了地上,發出砰一聲脆響,整個瓶子,瞬間四分五裂,玻璃渣子四濺,他卻毫無知覺,又開了瓶,直接灌下去……
小九隻覺得今天的顧邵安,渾身的捩氣似乎都被抽幹了,連靈魂都在四處遊走,隻剩下一尊軀殼,還要靠酒精來麻痹神經,讓他覺得……他其實也是……需要人……安慰……和心疼的……
他被自己製造的冷漠包裹的太久,久到已經記不清,自己其實還是個有血有肉,有愛有恨的人。
小九看了眼身邊的一眾兄弟,揮揮手道:“你們先回去吧,今天這場聚會,我下次補給你們。”沒有一個人敢說什麽,隻快速的離去,畢竟,小九的身手他們是見識過的,那拳腳功夫出神入化,據說,曾經是青少年全國武術比賽的冠軍,隻是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淪落了。
身邊的兄弟都走的差不多的時候,小九才搶下他不知第幾瓶的酒,看著他,彈了彈指尖的煙灰,歎息起來:“從來沒有見你如此狼狽過,到底怎麽了?”
顧邵安已經喝的雙眼發紅,看著他,咬牙切齒的道:“小九,我特麽……現在,特別想……殺人……”最後兩個字說的很是壓抑,他隻望了他一眼,從箱子裏也拿出一瓶酒,直接用牙齒咬開了瓶蓋,看著他道:“哥們,我懂了……不醉不歸……”
能讓顧邵安情緒失控的人,從來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周深渺。
這是所有人都能夠看清的,為了周深渺,二十九號慫恿了顧錦華一道去往涼山那個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地方。
接回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可是,也緊緊是接回,而已。
他們之間,有個晨昏,城府極深,以前一直被他們所忽略,可是,此刻,他終於懂得,他說的,想要……殺人……是何意思?
因為,他也想殺人……
他們坐在那裏,一直喝酒,搖搖晃晃的,說著些什麽,彼此都沒有聽清,可是就是這樣的不清醒,卻還是覺得心口難受,顧邵安捂著心口,紅著眼,落寞的看著小九,喃喃道:“小九,你有用心愛過的人嗎?是那種……想要留在身邊……照顧一輩子的,那種愛!”
小九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仰天哈哈大笑起來:“愛過?不過……都是暗夜裏的病孩子,沒有未來……沒有未來啊……”
是啊,怎麽會有未來?
他們,隻是存活在這世間,角落裏的兩個病孩子,同病相憐,卻隻能隱在黑暗中,永遠是個病孩子,連一個擁抱都是奢侈,又何談愛呢?
小九眼裏閃過一絲落寞,手裏的瓶子滑落,在腳邊滾了幾圈,卻是沒有破裂。
顧邵安趴在桌子上,酒也不喝了,隻是夾著煙,透過濃烈的雪花層,看著老板嫻熟的烤著燒烤,唔……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謀生,也未嚐不可,隻要她在,未嚐不可啊!
手指尖傳來一絲灼燙,他這才回神,手裏的煙已經燃到了他指節銜接處,燙傷了,才知道,心有多痛。
大概真的應了那句話,周深渺在空間寫的那句:等煙燃盡,燙傷手指,才知道疼痛。
可是這疼痛,卻遠遠不及心口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