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物是人非
D市人民醫院,急診室內的母女二人悠悠轉醒。
“孩子。。?”
“正在輸液,你們先不要動。”
“護士?護士。”分辨清楚後水悠然慌忙開口。
“孩子,孩子!”
“你說的是那個女孩還是那個嬰兒?”
“是,是,她們在哪裏?”
“還在急救!你們的家人都在那邊。”
“哎,你不能動,哎!”不顧護士的阻攔,水悠然拔下針頭踉蹌著腳步衝出急診室。
“小小,慢點,慢點。。。”有氣無力的水媽媽望著女兒的背影心急如焚。
近乎虛脫的水悠然看到坐在地上的餘青唯時張皇不已,手,臂,身體,不由自主地抖,汗水濕透薄薄的衣衫,她轉眼看看上官博,肖爍,李月瑤,他們個個神情肅穆,直直地站在餘青唯的對麵,不發一語,麵色凝重。
沒有孩子,她的孩子!
“孩子呢?”她拖著身體走近他。
“。。。”沒有回答,無法回答。
她登時癱軟下來,除了等待,什麽都不能做,無能為力,無能為力!
緊靠牆壁,屈起雙腿,雙臂環抱雙膝,頭用力地靠向身體,呈現出最原始的自我保護姿態。
她努力搜索著自己的記憶,然而,一片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時間似是已然停止。。。水悠然隻覺麵前人影晃動,進進出出,忽而人生嘈雜,忽而寂靜無比,她緊緊裹住自己的身體,埋首膝間,閉上雙眼,爸爸,媽媽,孩子,怕,我怕!
生活就是這樣,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個拐角會遇見什麽,所以千萬不要忙著給自己的人生匆匆下定義。
三年後的異國街頭,水悠然背著書包轉乘地鐵,這座城市天氣多變,使人變得格外謹慎,她也不會例外,人潮湧動的山海裏,沒有人去注意這個來自異國的女孩,更無人了解她的故事。
在這裏她不過是一名來自中國的留學生而已,每日穿梭校園,跟隨導師做課題,做谘詢,按部就班地接受督導,接受精神科醫生的治療,她知道自己失去許多記憶,深夜時分回到狹小的單身公寓,疲憊地進入夢鄉,近來噩夢少了許多,不似初來時那樣頻繁。
然而今夜,正逢新春佳節,水悠然輾轉難眠,腦海中錯亂的景象不停地翻滾,碎片式的畫麵裏總是浮現一隻手,一張臉,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小小。。。”母親的電話中常是千叮萬囑,從吃飯到安全事無巨細地一遍遍絮叨,聽得她最後不得不連連點頭稱是,最終逃也似的切斷。
水悠然明白她擔心自己,明白自己看似正常卻並非如此。
三年前她在醫院的病房裏醒來,望著周圍神情莊重的一群人發出一聲響徹樓層的尖叫——陌生,母親老了,上官博,肖爍,成熟了,另外二人,是誰?
其後的一段時間輾轉當地的數家專科醫院,依舊無果,期間她得知父親病逝,狠狠傷心難過,情緒低迷了許久,可是同時又震驚於自己已經結婚生子!上官博,她的丈夫,孩子的父親,為何又與肖爍同時出現?!
那失魂落魄的一男一女又是誰?
她的記憶停留在大學三年級,心理年齡隻有二十一歲。
再然後,上官博走了,肖爍走了,那對男女也消失於自己的世界裏。
因為主觀排斥,她並沒有要求見兒子,她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覺醒來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少年的母親,這,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從上官博對自己疏淡的態度來看,他們的婚姻或許不盡如人意,或許隻是如同許多家庭一樣當最初的激情褪去留下的隻是被生活淩虐的破碎支離罷了,為了孩子,不得不堅持繼續,維持表麵的平靜,貌合神離!
至於那對夫妻,男人望著自己的眼神真是,嗯,詭譎!
水悠然仿佛讀出了痛苦,隱藏,還有。。。不舍,纏綿!
有了這一發現的她迅速縮回自己的殼裏,為自己築起一座安全的城堡,她竟然不敢多看那男人一眼!
他和自己。。。那個女人每每和他並肩而立,看起來非常登對但毫無親密感,親密感這東西委實裝也裝不出,正如自己和上官博,上官博和肖爍,一樣,他們都一樣!
後來,在母親的陪伴下,她回到H市,平靜地辦理好離婚手續,看到有自己親筆簽名的離婚協議書時水悠然絲毫不覺詫異,唯一的想法便是-——果然如此!
直至走出民政局,她都不曾感到自己成為一個失婚婦人,甚至不曾感到自己已婚,看著頭頂明媚的陽光,看著手中的離婚證書,看著遠去的上官博,水悠然覺得自己的生活恰如所有的記憶一般充滿著生機與希望。
再之後,她驚喜地看到抽屜中的碩士學位,驚喜地接到自己心儀方向的博士od,原來多年後的自己依然沒有放棄理想,依然努力在路上,不錯,不錯,甚好,甚好。
踏上遠走他國的飛機之前,母親和程慧以及。。。那個男人,來了,他的名字叫做餘青唯,不知為何,她不敢叫他的名字,一是尊重,母親說他是自己讀碩士時的老師,一是,每每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便泛起一陣艱澀,她不想見他,他卻總是出現在她身邊,煩,很煩!拿著一瓶藥丸叮嚀自己上飛機後要吃下去,嗬,奇怪,為什麽要吃,為什麽要管她?為什麽對她這麽好?他是什麽立場?!詭異!
天知道她多麽期待飛行,想想自己每次寒暑假回家購買的都是半價的學生票辛苦地乘坐一天一夜的火車,忽然之間竟可以乘坐飛機遠赴大洋彼岸求學,這是怎樣一種欣喜若狂的變化!
吃藥,才不要!她根本就沒病!他才有病呢,顯然的投射,油膩的中年大叔!
就這樣,水悠然終於開始期待已久的博士課題,異國他鄉,完全陌生的環境,一切仿佛在須臾之間靜悄悄地結束又靜悄悄地開始。。。
春,夏,秋,冬,依次循環!
又是一個雨天,實驗室內的水悠然正在整理一批新近測得的數據,緊盯屏幕,點擊鼠標努力操作。
“hey,raureinceHalloftheigesthisafternoon,wouldyougowithme?”(下午在學術交流中心有個講座,你要和我一起去嗎?)一個同樣來自亞洲國家的同學興奮地邀請她。
“oh,Imustpletedataatoday。”(我今天必須完成數據采集。)
“然,他,有名。”天,好學的師姐最近開始學習中文,又來練習會話了。。
“我有工作,不去”好吧,她盡量用對方可以接受的語速和詞語表達自己的意思。
“你verybhtnow”(你很無聊,現在就去)。
Oh,水悠然內心不斷腹誹,命令形,熱情堅持的令人無法拒絕,她看看電腦,再度扶額。
“Takeiteasy,doowithyou。”二人大步而行,終於在三點前來帶報告廳。
一推門,駭得水悠然直覺後退一步-——人山人海,座無虛席!
雙眼向前迅速掃描,後排牆壁旁的角落裏落座一人,前排靠近中間的位置覓得一空位,水悠然別無選擇地將自己的身體塞進去——不知何人,看來著實很受歡迎。
坐定,抬頭,視線筆直投向講台,很快,走上一人,嗬,熟人。餘青唯!
他熟稔地進行開場白,進行報告,“thedifferebeapparenttoacasualobserver,butreimagingteologyhavegivenneurolinguistsaglimpseintohoeguageaffegualbrain。。。”內容引她入勝,《語言與大腦》,與她的課題有交叉點。
“人不可貌相啊,看不出如此一個中年大叔竟然術業專攻至出神入化之境界!”水悠然暗想。
“的確也應該如此吧,”畢竟看看自己取得碩士學位學校業已躋身世界前200,他任教於斯,想當然爾學術水平一定首屈一指,她不禁細細觀察起他的舉止談吐,看著看著竟就入了神。
3小時倏忽而過,雷鳴般的掌聲震醒了水猶然,她遲鈍地用力拍手,精彩,十分精彩,他是出國交流嗎?
如果在本校任職該有多好,或者在本地任職也好,甚或是臨近的城市亦未嚐不可。
她一定會去聽,嗯,追聽!
很想走上前與他交流一番,轉念間又覺不妥,他對語言的研究已經涉及她的領域,唉。。。
意猶未盡地打道回府真是。。。惋惜,機會錯過或許不會再來,畢竟每一位專家涉足的領域不同,這所學校裏機遇不少,但,各有所長啊。。。
他的部分,她很有興趣。
猶豫遲疑之際台上的餘青唯已然被簇擁著走出,好吧,算了,水猶然,想了這麽多,就是想太多!
轉身,目視前方,直行,脊背筆挺的她看似自信滿滿實則內心深處將自己上上下下責備的體無完膚,學術無國界,更何況人界,真不知在怕什麽,又有什麽可怕,聽過那麽多老師的課,怎會躑躅於他?!
越是自責走得越快,腳步翻飛著行至樓外,gosh,又下雨!
非常懊惱地靜靜站在原地,同行的那位早已身陷圍繞餘青唯的人群裏,而且,她們來的匆忙,雙雙沒帶傘!
等,她兀自較勁,拿出手機,打開軟件,練習聽力。
水猶然的專注力極強,很快便進入狀態,一遍遍地輕聲跟讀,複讀,渾然不覺身側靠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