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來而不往

  周身酸痛的上官博呈“大”字形躺在床上，舒適，幾個月沒有這樣舒適過了，輾轉翻覆地無法入眠，總是覺得哪裏不對，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唇抿成一條直線，她終究還是依照自己的喜好將許多星星粘貼上去，夜晚吸了光會亮的星，密密麻麻的，他早已說過不許，會影響睡眠，上官博感到非常不適，微慍。她為什麽就不能乖順一點，退讓一點，女人一點？！正醞釀間手機響起，看看來顯，楊淑萍，又是她，這個時代的女孩是不是都這麽外放而執著！選擇忽略不接，他必需明確表達自己的態度，既已立室又豈會中途轉向，作為一個男人上官博認為必要的應酬是難免的，某種情境下的種種不可言說的曖昧也並非必須拒絕，畢竟是社交的需要。但他向來張弛有度，家之於他意義依然存在，他並不想破壞，近身野花絕對不沾染，這是底線，他今天的一切來得不易。性可以，情真的不行，糾糾結結，纏纏繞繞的，一是沒精力，一是怕麻煩，一是他希望至少保留精神世界的一份淨土……


  望著徐徐發光的星，上官博恍然發覺，他和妻子似乎有段時間全無溝通了，這條線段有多長？長到他已然忘卻開始的那個端點，思緒向前，向前，毫無頭緒地牽動那條線……那一年，她十六歲，他十七歲，那時的他們，懵懂，青澀，單純，直接，在匆匆而過的青春裏跌跌撞撞，想哭就哭，想笑便笑，留下一道道傷痕，一片片記憶，真實的美好。惶然二十年，彈指一揮間，此時的他們，將年少時的愛戀修成正果，可竟由從前的“愛著”走到今時的“活著”。是有多久了，不見她的眼淚，她的笑！曾經的那對少年，漸行漸遠，茫然消失於時光的深處，徒留背影傷迷惘。忽而起身，推門而出……不顧母親的聲聲呼喚！


  夜幕降臨的城市主路，黑色越野疾速穿梭於車流中，上官博任憑衝動左右自己奔往妻子的方向，謀略始終無法抵擋渴望，人有了感情才真實。他們之間“冷戰”的太久，以至於已然丟失真實的自我，逐漸趨向冷漠，冷漠過後呢？會是什麽？“失去”的恐慌莫名籠罩周身，他迫切地想要與她開誠布公，解開她心中的那個結，她是有“心結”的，自己就是她的心結！所以他堅信自己有能力像以往一樣引導她，指導她走出她心中的那片陰暗，隻要他肯放低身段去聆聽。當然，教訓過後的安慰也要有力度，拿捏分寸上上官博一向很有心得。但是這些年，她的要求居然不斷晉級，這令得他甚為反感，那份最初的耐心已然腐蝕於柴米油鹽的生活裏。情感在平實的日子中不斷磨損，每一個人都在變化，他是，她也是，可悲的是，他們彼此自覺不自覺地忽略了對方的錯落腳步，原來人最愛的，最在意的永遠是自己……不過，還來得及！


  一路撥打手機卻一直無人接聽，直至望見樓上的那束微光，才略作心安。此時的水悠然狐疑地思考著李月瑤的來訪，她的療程早已結束，情緒相對平穩。本應再交集的二人卻因著李月瑤的突然複訪而改變預定路線，重續谘訪關係，這次她又會是什麽問題呢？兀自散亂無序時，門倏地打開，水悠然一驚忙轉頭，待看清來人後止不住再一驚——怪道這半天心驚肉跳的，他，怎麽會來又是何時回來的？上官博坐到水悠然對麵的沙發椅上，雙目平緩而堅定的注視著數月不見的妻子——清瘦許多，精神不錯，緩緩開口：“怎麽不回家？”“整理資料。”她有點措手不及，驚覺久久不見的他傳遞著絲絲陌生，下意識地躲避他的目光，手頭的文件袋可以作為恰到好處的道具。“我現在有空，談談？！”的的確確看不慣她雲淡風輕的模樣，小別後的熱情呢？“嗯……”稍許猶豫“我在忙。”她必須堅定自己的抉擇，她非常清楚，經過那天，自己和上官博注定結束。


  上官博俯身向前，盯住水悠然的眼睛：“然然，我們一定要這樣嗎？我抽出時間就是想和你好好溝通，我們目前的狀態你不覺得很危險嗎？”努力壓抑胸中滾滾上浮的怒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嗯。”一麵應付，一麵暗忖，已是無法挽回了，上官，我終究會丟失你，就像我無法找尋自己。“晚飯吃了嗎？”他在控製情緒，水悠然的心不在焉衝擊著上官博自詡強大的神經。然而，這一問句拋出後迎來的竟是她驚詫萬分的目光，妻子端坐的身體明顯一僵，殊不知此種反應同樣刺痛丈夫的心。水悠然呆愣的片刻失神，如斯的語氣，如斯的話，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出自他的口中了，究竟有多久，久到有多遠？恁是如何翻轉亦不能記起！“嗯，那個……”加注諸多語氣詞。“還沒有。”“那出去吃吧，先把東西整理好，”耐力即將耗盡，他需要一個公共場所約束自己。“……”彼端依舊靜默。“快點！”她這個性子，與從前那個愛笑愛跳活潑頑皮的女孩實實相去甚遠，如若不是樣貌，竟難相信是同一人！上官博按捺不住地霍然大步而出，太壓抑，遏製不住自己的脾氣！溫溫吞吞的水悠然適時拿出手機，不疾不徐地傳送信息，而後靜音，習慣性地追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