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摯的心

  闊別祖國的水悠然此刻淺行緩步在這個依山而建的小鎮，黑色條石鋪成的街道保持著中世紀的原形，下雨時不會積水，但穿著高跟鞋走在上麵並不會舒服。英國的城鎮好就好在古老，人們普遍有著濃厚的懷舊情結，舉國上下就像一個超級巨大的老古董，幾百年來麵貌風景變化不大。石頭和紅磚建成的房子古老厚重，曆史氣息撲麵而來，掛有BandB幌子的是帶傳統英式早餐的家庭旅館，到處是老街老巷老教堂，粗大的橡樹和醋栗樹，還有無處不在的人物雕塑，他們的頭是海鷗和鴿子最喜歡歇腳的地方，肩膀上常常滿是它們的排泄物。2天以前，她結束此次的學習，於是，趁著等待回程的日期-——習慣於在長時培訓中延緩3天作為緩衝，一是為防止課業有變，二來便於理順思路後再就不夠清晰的地方進一步向老師求教探討，三則走上異地街頭體會風土人情普遍特征，利於深入對比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擁有著怎樣的共性與特性。小步移動，穿梭人群，置身紅塵中，恍若隔世外，理性的觀察與感性的體會交錯執行著它們的功能。。。湧動的人潮帶她來到眼前的二層小樓，這裏曾住著勃朗特一家，現在是故居博物館，一個多世紀前，夏洛蒂勃朗特在裏麵度過了她生命中的大部分時光，畫中的她，有著和她筆下的女主人公簡愛相似的容貌，薄薄的嘴唇，麵色有些蒼白。玻璃展櫃裏的素花裙子腰身纖細，針織手套也很小。她筆下的羅徹斯特體現出每個傷痕累累的男人內心深處的自我，每個羅徹斯特終其一生都在苦苦尋找他的簡愛。而每個不幸婚姻的閣樓上，都關著一個甚至兩個會咬人的瘋子，把美麗的愛情，幸福的婚姻變成一片焦土，最終兩敗俱傷。水悠然不疾不徐地沿路行走，腦海中交疊閃現上官博同餘青唯的臉，作為男人的他們對婚姻究竟持有怎樣的觀念呢？無疑現階段的她已經無限放大上官博的缺點和餘青唯的優點，然而，她並不能給自己一個清晰的答案，對婚姻，對家庭，她還有，或者是還能有期待嗎？與此相悖，對愛情，對異性，她還會，或者是還可以敞開心扉嗎？遊走在情感走私地帶的她獲得了真正的快樂嗎？不可否認，餘青唯對她的照顧已經從隱性逐步滲透發展為顯性，他在靠近她的生活，他在影響她的生活，譬如此次的培訓，上官博對她隻說了一句斬釘截鐵的阻斷之語，而他，那個笑起來頰邊酒窩深深暖意融融的人，及時雨般地為她解決好實際問題，她很開心，也很憂慮，她很感恩，也很罪惡，內心中分裂的兩個自我，彼此攻擊，彼此鄙視，彼此依存，彼此審視，依戀深一點，情感投入一點，自責隨之多一點，愧疚隨之久一點，最近一月，尤為深刻。碧桃花下，柳梢月上的浪漫遮蔽的是曇花一現的幻影，絕望，鬱結。水悠然撫了撫略感疼痛的心口，繼續徜徉在簡愛的世界裏，恍然中似與她合體，在追尋愛人的道路上千回百轉，曲折心酸，“我們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像我和你經過墳墓，將同樣地站在上帝麵前。”那個簡愛是不可遏製地流著淚說這番話的，這是她於千年前的呐喊，孤注一擲的宣言，她渴望對等，渴望整個社會聽到她的心聲，一如水悠然，這個一向標榜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她同樣渴望社會，家庭能給予自己實現自我，成就自我，學以致用，回饋反哺的理解與包容，她害怕在二者之間做選擇，她追求上進，力爭機遇，可每每挑燈夜讀，傾盡全力之時，上官博那張凝聚憤怒蔑視的臉，上官睿那雙充滿天真期盼的眼，頃刻之間，輕易之中，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地擊中她自以為強大無比的心，擊碎她自認為閃爍光芒的靈魂，清透徹底，體無完膚。或許她錯了，她原本不該走進婚姻，這裏並不是避風的港灣，相反，這裏是熔爐，埋葬理想，埋葬愛情的熔爐，是鑄就女孩成為女人的熔爐，不得不承認，她沒有足夠的力量平衡家庭瑣事，教養稚子，工作學習之間的關係，錯了，錯了…即將踏上歸程的水悠然，迷失在這豐滿靈性的小鎮中，難以自拔，而恰在此時，手機開始震動，她知道，一定，是他。。。


  “喂”按下接聽鍵的她唇角不自覺地上揚。“悠然，是我。”“我知道呀”軟語應答。“回程的機票訂了嗎？藥有沒有隨身攜帶，東西不要帶太多，你獨自一人，精力有限。”大洋彼岸的男子略微急促，語帶關切。“嗯，已經訂好了，明天下午的，藥也在的，沒關係啦，沒有比較強烈的生理反應是不需要吃的。我隻帶了一個行李箱，一個自己的背包，非常輕便，不要擔心。”笑意浮上眼瞼，原來，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裏有那麽一人牽念自己的感覺，真好。“明天幾點到？”他的周圍聲音逐漸雜亂。“九點二十五，你到教室了？”她憑直覺猜測。“嗯，是，準備上課，晚點再聯係。”他低聲道。“好，bye。”雲層中凝結著點點滴滴的甜蜜。她歡欣雀躍，貌似拋掉了困擾多年的飛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