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浮城若夢

  “走嗎？”她低低問。“哦，，走了。”他起身向外控製著自己想握緊她的手。入住酒店的位於景區之中，甫一出門便置身於水鄉如夢似幻般的幽雅沉靜中。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小鎮，走過兩千多年的滄桑，仍然完整地保存著原有的風貌與格局，全鎮以河成街，橋街相連，依河築屋，深宅大院，重脊高簷，古色古香，水悠然不由暗歎“果然，小橋，流水，人家，當年循著詩詞足跡踏入的城，今日書中景致躍然呈現眼前，美的入骨。”餘青唯顯然感受到她的喚起，“這座小鎮，我一直想來，隻是有時間時，囊中羞澀，富餘時又沒了時間和心情。”“你猜，我當年跨越五省數千公裏報考A大的原因是什麽？”她扭頭由側麵看他，小麥色的肌膚讓他看起來男子氣十足。“兒時來過，難以忘記？”他回看向她，目光幽深。“從未到過江南哦，我那個年代交通很不方便的。”她微微翹起嘴角。“你這是暗示我已年老了嗎？”她的小小愉悅感染著他，不由升起調侃之心。“什麽啊，陳述事實而已，不許敏感。”帶著那種令他繾綣的嬌俏。施施然繼續“小時最喜歡外公的書櫥，那是我全部的世界，它可以帶我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唐詩宋詞裏江南的模樣常常一邊讀一邊暢往，我的一簾幽夢我心心念念的地方，就是擇一座擁有曆史文化的城，所以，我來了，不過直到今天，行走在這裏，才讓我有一種魂魄相通之感，好像，穿越過千年的時光，是嗎？我們在靠近古人，走進那個時空下的生活，這感覺，太玄妙，隻能意會，無法言傳。”餘青唯意外地捕捉到他們之間共通的點，她居然說中他全部的感受，他喜歡曆史，喜歡古文化，當初報考專業也是屈從於現實，但這麽多年他從未輟興趣，利用業餘時間取得曆史專業的第二學位並具有文物鑒定資格，在圈內小有知名度。與李月瑤初入婚姻時便想帶她來此，然而她誌在工作事業繁忙是一方麵，根本在於她對古文化全然不感冒，誌趣皆不投，自然無法同行。曾經他也幻想過等，等一個靈犀相連的人，可，隨著光陰的流逝，那顆心亦不著痕跡地落入歲月的長河裏，了無蹤跡。


  真摯的笑容爬上他的麵龐，天可憐見，遇到了，他遇到了，多年來的殘缺日子換得知己一人，無憾。陡地，那曾經蒙昧的念頭繞過心間，不想錯過，不能錯過，這樣的人兒，上蒼不會再解囊賜予，他須珍惜，思緒，千回百轉。。。久未得到回應的水悠然眼神狐疑地由青磚黛瓦轉至身邊人，淹沒在周遭五光十色的瀲灩裏，餘青唯身著黑短袖T恤配以同色係的休閑長褲，眉間眼底帶著深深的愉悅，腮邊的酒窩時隱時現，雙手交疊，雙腳前後支撐略略外傾的身體，不再移動步伐，定定地注視著她。“怎麽？我哪裏不對嗎？”她慌忙理理自己的頭發。“沒有，你很對。”字字清晰，語氣堅定。“那你，，”她低頭拉拉自己的裙角，頓了頓，“為什麽這樣看我？”還是選擇輕輕問出口。“你給了我不曾料到的驚喜。”他的姿勢不變，笑意卻漸濃-——她布滿疑問的表情，煞是可愛。“什麽意思，我反應慢，不猜謎語。”嘴巴微微翹起。“你所說的都是我所想的，這時代，經濟高度發達，迅猛發展，隻要你肯努力或許真可以達到古話講的千金易得，但是，知己的確難尋，我接觸過各種各樣的專業人士，有的誌同，道不合，有的道合，但又難免誌不同，而你。。。”他突地停住，踟躕表達內心的震撼。“嗯？”她還在細細品味他的話，沉浸其中，等待下文，頭由平角變為仰角，與他目光相接-——她習慣於帶有短時間注視的交流，更何況它使得自己滿足感倍增。孰料對麵的人忽然伸出右手，水悠然猛地征愣在原地——這，這是什麽狀況？找到同誌後的握手？不太像。難道，不會是，他，想和我牽手？！剛剛抒發自己對於水鄉癡迷原因的她才恢複平靜的心複又開始狂亂地跳，仲夏夜的高溫下，她的手居然微微輕震——心動，不能忽視的心動左右著她的思維，她的行動。“我有一個問題。。。”基本上目前的她已然變回水三歲，錯亂，直接，停止思考。“嗯”這懸在半空的手啊，收也不是，抬也不是，她的無意常是輕易引發他的尷尬，周邊的熱氣熏的餘青唯麵部微紅，幸而暗沉的皮膚和著夜色的掩蓋不致顯現。“就是，就是，就是那個狼人殺。。。”討厭，又開始結巴，賭氣似的嘟起嘴唇。“邏輯我懂。”她是否知道這般的自己如此愛嬌。“哦，，嗯？？”仔細咀嚼消化四字簡言。默默低頭，忽視了眼前伸縮兩難的手，兀自皺眉處理接收到的信息。彼端的餘青唯漸趨石化。。。創世紀般艱難持久的膠著。。。忽地，細細的人兒茅塞頓開似地努力點頭，抽出小手接近半空的大手，略略顫抖，晚風輕拂，行人淺步，指尖碰觸指尖，慢慢滑至指腹，陣陣洶湧的悸動循環流過彼此的身體，由手指，到心髒，再到四肢百骸。。。小手遊移不定中一點回縮，大手卻猛然一握，緊緊地，用力地，終於，心，手，相連，終於，情，意，相牽。。。那個擁抱是被動的，但，此時交握手卻是一種主動，動作看似簡單，行為看似基礎，可之於她來講這便是一種認同，一個目標，一種執著，不再是意亂情迷，意識剝離下的產物，水悠然的內心波濤翻滾。。。凝視著她的神態，餘青唯懂得她在抉擇，不能強迫她，不能將他的意誌強加於她，的確，於他來說，牽手同樣具有非比尋常的意義，或許酒店房間裏那任憑本能驅使下的親密接觸是特定情緒以及環境下的衝動，然而，現在，這一刻的手是一種決定，一個方向，一種認定。一旦踏出這一步，便如那離弦之箭，不管千辛萬苦，不論千山萬水，不畏千難萬難，不達目的，不肯休！而這一過程中的苦痛是可以預見的，可誰能說破繭成蝶的過程沒有快樂呢，他們需要默契，需要配合，需要彼此給予對方力量，所以，他寧願等，等她同樣果絕的手，畢竟他們終有一日必將麵對的將是切膚割骨之痛，僅憑他一人的孤勇，無法承受，不能完成。莎士比亞說，有些人隻擁吻影子，於是隻擁有幸福的幻影，餘青唯不想，不想浮城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