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飛行恐懼

  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中，水悠然倏忽轉醒，映入眼簾的是上官博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他眉間略鎖，“原來，夢中的你也是那麽不開心”她黯然幽幽地望向天花板，輕歎，繼而聽到熟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然然，”“嗯”“這麽早就醒了？”“今天去北京”“怎麽沒聽你說起？”“臨時決定的，一個為期一周的交流會。”“幾點出發？”“11點20的飛機，你呢，最近忙嗎？”“這幾天也要整隊了，”“去哪裏，要多久？”“河南的幾個地方，大概需要兩個月左右。”“嗯，好，那你注意安全，我要起床準備一下了。”“悠然。。。”他的語氣中流露著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懷。“上官，我明白，你。。。照顧好自己。”她瞥了他一眼，披衣，下床。走進洗漱間，打開水龍頭，抬眸望著鏡中那張寫滿堅強的臉，無聲地笑了。上午八點半，水悠然準時乘坐出租車趕往機場。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在這泱泱車流中，餘青唯，也在同一方向的大巴車內，靜靜地賞著窗外的風景。。。


  H市機場，繁忙的候機大廳裏，水悠然正在辦理登機手續，換登機牌，托運行李，進入安檢，登上飛機，頗有些緊張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每次乘坐飛機她都會有些莫名的恐懼，不由得做起了放鬆訓練，雙目緊閉，握拳，深呼吸，用力，放鬆，她一遍遍地暗示自己，殊不知這一切都落入餘青唯滿含笑意的視線裏，他，默默地在位置上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臉上寫滿醉人的溫柔。早在換牌時，他就看到了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一件寬鬆的水藍色短袖襯衫，一條白色七分褲，白色休閑鞋，雙肩的小背包讓她看起來像個象牙塔中的學生那樣清純，還是那樣地有條不紊，還是那樣的端莊沉靜，他沒有急急地走上前去叫她，而是選擇了跟隨在她的身後，看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並立刻閉上雙眼，注視著她緊握的手，他知道，她在害怕，“嗬，還是小女人的樣子適合你”他想著，隨後和她身邊的人對換了位子，靜靜坐下，而她竟全然沒有察覺，不多時，廣播裏傳來了乘務員優美的聲音，“各位乘客，歡迎乘坐本次航班……”他明顯感覺到隨著乘務員的“請大家關閉通訊工具，飛機即將起飛”的話音，旁邊的身體陡然一疆，雙腳明顯縮緊，雙手捏入座位兩側的扶手，呼吸也急促起來，雙目依舊緊閉。飛機在跑道上快速行進著，水悠然感到自己已經快要窒息了，“這是飛行恐懼，不要怕，兩小時而已，不要怕.……”她不斷地安慰著自己，此刻的她那樣無助，逐漸，她感到了機身在爬升，恐慌遍布全身，她聽到了自己狂亂的心跳，額角鼻尖漸漸滲出點點汗水，無力感猶如海浪般，滾滾席卷而來……忽地，她聽到，柔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悠然，別怕”“是他？餘青唯？怎麽會，在這萬尺高空上，難道是緊張過度造成了幻聽？”水悠然依舊雙眼緊閉，堅信自己出現了錯覺。“悠然”他再次充滿關懷地輕喚。她不可置信地張開雙眼，目光左移，驀地，一雙滿含擔憂的眸子闖入眼簾，“真的是你？是你嗎？”她有些語無倫次，雙目圓睜，麵色不知是因著緊張或是激動泛著潮紅，紅唇微啟。“是我，你看，如假包換。”他的眉梢眼角浮著滿滿笑意。“你，你，去北京？”美妙的聲音繼續在複述著人稱代詞。“嗯，有一個研討會。”他簡潔地解釋著。“我也是。”她略略平複著心情。“你也去研討？”他笑意盈盈地看著那張驚慌而又強自鎮靜的臉。“哦，不是，我是說我也去北京。”“嗬嗬”他禁不住笑出了聲。“看得出來，不然你怎麽會這樣惶恐地坐在飛機上”笑意漸漸散至眼底，“你。。”她竟一時語塞，“我有輕度的飛行恐懼，你還笑。”不自覺地，她竟語帶嗔怪。“我在這裏，不要害怕”他的唇還在繼續翕動著，可是此刻的水悠然卻迎著他的目光，怔忡了，好像穿越時光，回到了許多年前，這樣的人，這樣的話，令她熟悉也讓她感動，此時的青唯感到了悠然的異樣，心裏一慌，急切地將手搭上悠然的肩輕搖著叫道：“悠然，悠然，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叫我然然”她脫口而出，父親常常以寵溺的語氣這樣喚她，隨即一抹尷尬暈紅了臉頰“不好意思，我。。。還是有點緊張”“身體反應還好嗎？”他關切地詢問著，滿眼的憂心。“還，還好”轉而看著那搭在肩頭的手。青唯忙收回了雙手解釋著：“剛剛你有點失常，我以為你哪裏不對，一時心急所以就。。。”“沒關係的，隻是。。。”她頓了頓，用極輕的聲音囈道：“那一瞬間，有種久違的溫暖，謝謝你。”她的喃喃自語淹沒於飛行的噪音中，但敏銳的青唯還是感受到了悠然此刻的脆弱與無助，仿佛就在刹那間，他看到了那個堅強麵具下最真實的她，無奈的微笑，冷靜的自持，剔透的思緒，佯裝的獨立。。。如此的如此都無法掩蓋她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女人——這樣一個事實，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環境造就了這樣一個矛盾而複雜的她？他好奇，他想探究，他要挖掘出她內心的寶藏，極為重要的是，他明白，這些都是他想靠近她，想保護她的理由與借口，水悠然身上散發出的魅力就像一片深邃的磁場將他緊緊吸引其中而無法自拔。念頭翻轉間，他沒有忘記時刻關注著身側的這個小女人，逐漸放鬆下來的她竟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卸下眼底的疲累，斜斜地倚著機身的窗，安詳地夢著周公。餘青唯叫來了空姐取出薄毯覆在水悠然小小的身體上，然後將自己的座椅調節到舒適的位置，緩緩地，閉目，養神。。。航行，平穩地持續著，方向--北京。身邊的人們還是那樣地嘈雜，孩子的哭叫聲，艙內的交談聲，漸漸地遠離，遠離。。。忽然，機身劇烈地抖動起來，伴著身側的輕呼，餘青唯立即睜開雙眼，果然她的瞳中蓄滿恐懼，“氣流，不要怕，然然。”他穩穩地說著。“很快就會過去的，這很正常。”隨即握了握她的手腕，“嗯。。”幹澀的聲音顫顫著，身體愈發收緊，眉頭糾結。然而，抖動愈發強烈毫無停止的趨勢，隨之而來的是水悠然因極度恐懼而即將到達崩潰邊緣的表現，雙拳緊握，額角滲汗，麵色蒼白，餘青唯連忙將她的手放入自己的手中，“然然，然然

  ”可是她完全沒有反應，甚至連空姐播報遇到氣流的聲音都沒能緩解她的狀態，餘青唯來不及思考地將迷蒙的水悠然攬入自己的臂彎，絲毫沒有感受到雙方安全帶阻隔帶來的不適，身體的接觸讓他怦然一動，分不清究竟是她的顫抖感染了他，還是胸前這小小的身軀帶來了悸動，她的體香直沁入鼻，他全身上下閃過陣陣熱流，難以自控。呼吸略顯急促地輕拍著她的背“然然，放鬆，放鬆，我在你的身邊。”時針緩緩推移。。。隨著氣流的過去，機身漸漸恢複平緩，胸口處悶悶地傳來了一個聲音“肚子有點餓”“嗯？什麽？”他愕然，旋即輕笑。一張紅霞遍布的臉嵌著那雙清澈見底的眼自他懷中抬起忽閃忽閃地望著他輕輕地重複著：“是有一點餓。”“好，等我。”他低聲回答。繼而起身，回來後手中多了熱牛奶和一份加熱好的飛機餐，竟還有她喜愛的熏魚。放下擱板，看著她一口口地吃著，他的臉上，溢滿幸福。然而，他怎知，此刻的水悠然思潮何其翻滾，剛剛回複神智時發現自己居然瑟縮在餘青唯的臂彎中，頓時羞赧，期冀，內疚種種情緒齊發，一時竟不之如何是好，躲在這緊實的懷抱中，溫暖，安全，她很貪戀，又怕貪念，明知不屬於自己，何必又勉強為之。委實不舍這份感覺，但心底有一個聲音清晰地告訴她遠離他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於是，她對他說自己餓了這樣就可以不用直接麵對那片刻溫柔後的不知所措。隨著餐盒內食物的減少，水悠然的心也漸漸回複平靜，情緒逐步穩定，伴著整理的動作，一抹習慣性的微笑浮現在她溫溫婉婉的臉上“今天。。。謝謝你”她柔柔地對身畔的餘青唯道著謝意。“呃。。”對著那抹微笑餘青唯忽地不知如何反應，這小女子再度令他側目，短短的十幾分鍾，竟然可以前後變化如此之快，方才羞澀張皇的臉一閃即逝，他甚至懷疑是不是他出現了錯覺，此一刻的她出乎意料地用著公式化的表情進行著公式化的言語，拉開了公式化的距離，可笑的是他兀自措手不及，“沒什麽，你。。。”“我這是飛行恐懼，很早就有了，非要緊事在身幾乎不乘飛機，不過也沒什麽，以前出現這種狀況的時候我隻隨自己的情緒發泄就好了，恐懼症狀到了極致以後自然就會慢慢消退的，過程雖然痛苦，但熬過來就沒問題了。隻是，這次沒想到會遇見你，讓你費心了，真的不好意思，到北京有空的話我請你遊覽京城風光，以表謝意。”她字字圓滿，無懈可擊，餘青唯的心卻越來越沉，幾近穀底，“悠然，我希望。。”“您住在哪裏？”她打斷了他問道。“哦，B大附近，和幾位同行一起，便於交流。你呢”“我們相距比較遠，我來參加交流會。”她悠悠地說著。兩人正各思忖間，空姐播報了即將到達的訊息，水悠然徑自整理好隨身物品做好下飛機前的準備，“那，我。。”“很快到了，有空再聯係。”她再次切斷了他即將出口的話語。餘青唯麵露酸澀，唇角略抿“好，你。。注意安全。”機身緩慢落地，機上人流湧動，二人也一前一後地走下階梯，取好行李，隨車去往各自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