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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章 兇手就是他自己

  「被氣死的?」大家有些沒反應過來:「氣死.……是指?」


  他們還以為這是什麼高深莫測的法醫學專業名詞。


  當然也有部分人在懷疑,林大師口中所說的「氣死」,可能是和傳說中的「望氣之術」有關。


  「不……就是字面意思。」


  林新一神色古怪地解釋道:

  「因為赤野角武當時太生氣了。」


  「然後他就把自己活活氣死了。」


  「而赤野角武當時又正好站在黃線外面,離站台邊緣很近……」


  「所以他就這麼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又正好被減速進站的地鐵撞上。」


  「這.……」現場一片安靜。


  然後是一片嘩然:

  「這、這也行??」


  「這當然行。」林新一嘆了口氣:「人是可以被氣死的,而且這種案例還不少。」


  「比如說……你們知道三國演義吧?」


  「當然。」《三國演義》在曰本也是家喻戶曉。


  「王朗認識嗎?」


  「王元姬她爺爺?」但他們對三國的關注點似乎有些微妙。


  「沒錯.……」林新一無奈地補充道:「就是那個被諸葛亮活活罵死的王司徒。」


  「他就是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心理承受能力還差,結果一挨罵就被人氣得吐血,最後從馬上掉下來摔死了。」


  說著,他還特地解釋了一番其中的科學原理:


  「了解醫學知識的人都知道,憤怒、狂喜、悲傷、焦慮、驚嚇等過度激動的情緒,本就是猝死的重要誘因。」


  「而憤怒更是其中最為可怕的一種負面情緒。」


  「俗話說氣大傷身,當人們生氣時,腎上腺素和去甲腎上腺素分泌增加,包括冠狀動脈血管收縮、痙攣,局部區域供血不足,容易導致心肌缺血、缺氧,引起心絞痛和心肌梗塞,甚至出現心律失常、心臟驟停,增加猝死的可能性。」


  「如果是身體不好,年紀較大,過度肥胖,本來就有心臟病隱患的人.……」


  「激動時血壓飆升、心肌缺血,就很可能把自己活活氣死。」


  王司徒雖然不胖,但也是一個七十有六的老人家了。


  諸葛亮不講武德,來罵、來嘲諷他一個76歲的老同志,可不得把人活活氣死嗎?


  赤野角武今年也48歲了。


  年近半百,常年酗酒,過度肥胖,他的身體狀況恐怕不會比76歲的王司徒好上多少——


  要知道王司徒年輕時可是能拍馬舞刀,跟太史慈大戰幾個回合的。


  按演義世界的武力水平,他怎麼也得是個手槍境高手,老柯學戰士。


  而赤野角武.……

  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酒鬼罷了。


  會被氣死也很正常。


  這麼一說,大家就都隱隱約約地理解了:


  原來這赤野角武的情況和王司徒還有些像。


  兩個人都不是被氣死的。


  只不過一個氣得從馬上摔了下來。


  一個氣得從地鐵站台上摔了下來。


  「那也就是說……」有不了解情況的乘客不解問道:「赤野角武生前跟人吵過架,還被人罵得狗血淋頭,最終活活把自己氣死了?」


  「沒錯.……」林新一肯定地點了點頭:「赤野角武在進地鐵站前跟人吵過架……這一點在場的各位應該有不少人都知道。」


  「既然如此,那那個罵他的人就是兇手?」


  「額……咳咳……」


  尷尬的咳嗽聲瞬間蔓延開來。


  不僅是林新一神色古怪,在場的不少球迷也都表情微妙。


  因為剛剛跟赤野角武吵架的可不只一個人……

  當時赤野角武開的是地圖炮群嘲。


  一個人就罵了全體SPIRITS隊球迷。


  結果自然就是,跟他對罵的人也遠遠不只一個:

  有林新一,有灰原哀,甚至包括步美、光彥和元太這三個真小學生。


  再加上至少十幾個,當時在現場跟赤野角武激情對線的SPIRITS球迷。


  那一聲聲讓人血壓飆升的「不會吧」、「他急了」、「差不多得了」.……可全都是他們喊的。


  「那個,等等……」


  在這微妙的氣氛之中。


  突然有了解三國劇情的乘客提出質疑:


  「王司徒是被諸葛亮當場氣死的。」


  「可赤野角武是在跟人吵完架過了一段時間才死的。」


  「中間隔著這麼一段時間.……那他還是被氣死的嗎?」


  「是的。」林新一及時給出解釋:「過度憤怒是猝死的重要誘因。」


  「但『猝死』雖然名為『猝』死,也的確會在短時間內就導致患者死亡,但這個死亡的過程有時也會持續一到幾分鐘不等,甚至更久。」


  「一開始患者只會因為血壓升高、心肌缺血,感到頭暈、腦脹,呼吸困難。」


  「隨後病情才會迅速惡化,讓缺氧的癥狀愈發明顯,同時讓人出現心絞痛、心肌梗塞等明顯癥狀。」


  「所以赤野角武完全可能是吵完架開始發病。」


  「等他插隊到人群前列,站到站台最邊緣時,才病情徹底惡化、猝死摔落軌道。」


  「而且……」


  林新一微微一頓,又給出了另一種猜想:

  「人也不一定是在吵架的時候才最生氣,吵完就不生氣了。」


  「就像諸葛亮三氣周瑜,周瑜他也是回去之後才氣得傷情惡化,而不是當場被氣死的。」


  他在心裡默默感謝諸葛丞相,為他提供了這麼多講解素材:

  「有時候,我們跟人吵架的時候還不怎麼氣。」


  「可吵完架回來,想到自己竟然跟人吵輸了,還沒機會再罵回來。」


  「而且在腦中『復盤戰局』的時候,發現自己明明有很多話可以反駁,但剛剛吵架的時候卻都沒想到要說……」


  「這種情況就會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氣。」


  「明明是吵完架自己一個人待著,卻反而比跟人吵架的時候還要更生氣了。」


  林新一這麼一說,大家也都能理解了。


  赤野角武可能不是在吵架時被氣得發病的。


  而是吵輸之後一個人在那生悶氣,結果越想越氣,越想越氣,就不幸地把自己給氣死了。


  「這.……」大葉悅敏猶豫著望了過來。


  全場就他最關心真相。


  其他人只是圖個樂子,他卻等著林新一找出真相,來幫他洗脫這殺人犯的嫌疑。


  可林新一找出的真相卻……那麼獵奇。


  這還不如說他是自殺呢!聽著還更有說服力一些。


  「林先生,您手上有證據嗎?」


  大葉悅敏期待不已地問道。


  現場眾人也都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是啊……這麼獵奇的死法,沒有證據讓人怎麼相信?


  「證據?這個太簡單了.……」


  林新一早有準備地給出答案:

  「赤野角武的屍體就是最好的證據。」


  赤野角武的屍體雖然卡在了車輪下面,但列車只是碾碎了他的下肢,他的上半身軀體都還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


  這就給屍檢留下了足夠完整的樣本:

  「他的屍體口唇發紺,指端發紫,雙側瞼結膜均見少許出血點——」


  「這些都是典型的窒息死亡特徵。」


  答案顯而易見。


  如果赤野角武只是跳軌自殺,或是被人推下去,從而單純地死於列車撞擊與碾壓。


  那他又怎麼會出現這種窒息的癥狀?


  「出現這種屍體徵象,說明死者生前一定處於一個供血不足、窒息缺氧的病髮狀態。」


  「所以我才懷疑,赤野角武是死於情緒激動誘發的心血管疾病猝死。」


  林新一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但又很謹慎地補充道:


  「當然要驗證這個結論,除了簡單的屍表檢查,還必須得經過全面、細緻、系統的屍體解剖。」


  「如果解剖發現有冠狀動脈粥樣硬化的病理學改變,有心肌缺血性改變,或是有心肌病病理學改變,等等可能導致猝死的病理學證據……」


  「且排除其他疾病死亡,排除中毒導致的猝死……」


  「那我們就可以證明,赤野角武的確是死於情緒激動誘發的猝死,而不是列車碾壓。」


  聽到如此科學細緻的解釋,大家都贊同地暗暗點頭。


  但還是有人頗為在意地問道:


  「那林先生,有沒有可能是赤野角武正好在發病的時候,被人推下站台了呢?」


  「或許他的病情本沒那麼嚴重,還不至於猝死病亡。」


  「但是卻恰好被人推下了軌道,慘死在了車輪下面——」


  「這還是有可能是一樁命案啊。」


  「這.……」大葉悅敏聽得臉色一黑。


  林新一也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說的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


  「但疑罪從無,既然現場找不到能證明死者是被人推下站台的證據,那就不能主觀地把殺人罪名扣在大葉先生頭上。」


  「這是你問的第一個問題。」


  「而你提到的第二點,我或許能給出答案。」


  那人猜測,赤野角武的病可能原本不至於要命,真正導致他死亡的還是列車的撞擊和碾壓。


  「但屍檢結果表明:」


  「赤野角武大概率是死於疾病猝死,而不是列車的撞擊和碾壓。」


  「首先,當時列車進站的時候已經經過大幅減速。」


  「雖然其餘力仍舊足以將赤野角武撞飛,但從其屍體落地的位置來看,他飛出去的距離也不算遠。不難看出,其受到的撞擊力度也並沒有大家想象得大。」


  「最關鍵的是,死者頭部僅有一處落地過程中與地面碰撞形成的枕部撞擊傷,且傷勢並不嚴重——至少,沒嚴重到能瞬間致人死亡的地步。」


  頭部只有一處落地時形成的撞擊傷。


  說明地鐵一開始沒有直接撞到赤野角武的腦袋,沒有傷到那最為致命的要害。


  而從赤野角武頭部傷勢的嚴重程度判斷,光是與地鐵車頭的第一次撞擊,還有落地時和地面的碰撞,應該還要不了他的性命。


  而在那之後,列車又在急剎中緩緩向前,從他的大腿上面殘忍地碾了過去。


  「這種堪比『腰斬』的傷勢的確致命。」


  「卻也不能瞬間致人死亡。」


  「人的生命要比我們想象得都更頑強,所以死於軌道交通事故的死者,往往會經過一番極為痛苦的掙扎才會徹底死去。」


  「所以在列車事故中發現的死者,其雙手往往緊攥呈握拳狀。」


  「這正是他們在劇烈疼痛下的本能反應。」


  「但赤野角武卻沒有這樣的反應。」


  「他的雙手是舒展開的,更重要的是,在他從被列車撞擊到雙腿被車輪碾碎,在這整個過程里,他都沒有發出一聲慘叫。」


  「這.……」大家都不自覺地想到了什麼:

  的確……當時他們只聽到了撞擊聲,剎車聲,還有現場乘客們的尖叫。


  但作為受害者的赤野角武卻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可是被車輪碾過大腿,把整個下半身都碾碎了啊.……

  如此慘烈的疼痛,都夠把一個昏迷的人活活痛醒了。


  可他卻連一聲慘叫都沒有。


  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


  一開始大家都在猜測,赤野角武或許是在被車頭撞到的那一下,就被地鐵給撞死了。


  可林新一又通過傷勢證明,那一次撞擊根本沒撞到頭,撞擊力度又有限,還不至於一擊斃命。


  既然如此,那赤野角武為什麼會完全沒聲音?

  難道連大腿被車輪碾碎的痛苦,他也能承受得住嗎?


  「他的確『承受』住了。」


  「因為死人是感覺不到痛的。」


  說著,林新一拿出了更為可靠的科學證據:


  「所以赤野角武頭部創口生活反應極為微弱,皮瓣充血很不明顯。」


  「這說明他當時即使沒死,也已經處於重度瀕死狀態——在他從站台上栽倒下去的時候,他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林新一幾乎將案發過程完整地還原了出來。


  他用事實告訴大家,赤野角武的死亡主因是情緒激動誘發的猝死,而不是列車的撞擊和碾壓。


  而現在又沒有任何證據表明,赤野角武是被人推下站台的。


  「所以目前看來:」


  「這就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殺了赤野角武的,其實是……」


  「他自己。」


  嗯,就是他自己。


  雖然是灰原小小姐帶頭讓赤野角武破防,在場球迷紛紛附和著對他冷嘲熱諷,才讓他氣到心臟病發作的。


  但這事只能怪他自己平時不注重養生,身體不好,脾氣還大。


  這場罵戰從一開始就是赤野角武自己挑起來的。


  無論是林新一,還是灰原哀,還是其他參與罵戰的球迷,都只是被動地針對這個開地圖炮的噴子還擊。


  而他們的行為也並沒有超出口頭衝突的界限,不構成人身傷害,與赤野角武的死亡之間並無必然的因果關係。


  赤野角武的死再怎麼甩鍋,也甩不掉他們頭上。


  當然……

  如果死者家屬胡攪蠻纏,倒是也能給他們惹來不少麻煩。


  畢竟現實里就曾經出現過,某男子好心勸誡老人不要在電梯里抽煙,結果老人反應激烈、情緒激動,最終當場心臟病發作猝死,導致該男子時候被死者家屬告上法庭、並索要高額賠償的奇葩案例。


  最終一審判了男子補償家屬1.5萬,二審才改判無需承擔責任。


  雖然故事的結局算是美好,但這麼一套官司打下來,也難免會讓人費心費力。


  不過林新一不怕。


  想跟他打官司?


  妃英理律師了解一下。


  至於一句話讓赤野角武破防,輸出MVP,堪稱「主犯」的灰原哀……

  她就更不用怕了——


  這可是小學生,正兒八經的未成年人。


  至於那些跟著幫腔的球迷?

  其實他們也用不著擔心。


  因為這個案子有林新一這個頂級流量明星參與,是百分之百會引起社會輿論關注的。


  而一旦案子有了社會輿論關注.……裁判所可就不敢再搞什麼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判決了。


  這些球迷也一定能安然無恙地擺脫官司。


  「所以說,這個案子其實沒有兇手。」


  「這只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林新一鄭重地給出結論。


  他還不忘將目光投向一直緊張期待真相的大葉悅敏:


  「大葉悅敏先生.……」


  「我可以證明,你的確沒有殺人。」


  「這.……這太好了……」


  大葉悅敏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終於有心思去擦額上的冷汗:


  「原來赤野角武是這麼死的……」


  「被氣死的.……」


  「這樣的話……他、他也算是遭報應了吧?」


  大葉悅敏心情複雜地看著自己包里藏著的刀。


  他差一點.……就真的成了殺人犯。


  現在害死他弟弟的仇人死了。


  他的心情卻很複雜。


  雖然為仇人的死感到快意。


  但剛剛那種對牢獄之災的畏懼,那種萬念俱灰的悔意,卻又完全作不了假。


  「你不適合復仇。」


  望著臉上滿是冷汗的大葉悅敏,林新一深深嘆道:


  「因為你沒有捨棄一切的覺悟。」


  「快意恩仇之後,等待你的只會是一個徹底絕望的人生。」


  「我……」大葉悅敏聲音滿是苦澀:「是啊.……」


  他跟蹤赤野角武時心裡只有復仇。


  可看到赤野角武真的死了之後,他腦子裡又只剩下了對未來的恐懼,對人生的擔憂。


  「幸好赤野角武自己死了。」


  如果仇人不是自己死了,等待他的就只會是無解的黑暗漩渦。


  殺了人會後悔,可眼睜睜地看著仇人逍遙法外,他心裡難道就好受嗎?


  他根本沒有兩全的選擇。


  幸虧……

  「老天爺救了我,讓那殺人兇手遭了報應。」


  「當然,還有……」


  大葉悅敏終於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


  他沒忘了,是誰幫他找出真相,幫他從那洗不清的殺人嫌疑中安然解脫:

  「林先生——」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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