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別人所不知道的黑暗
清晨，尚弘毅在家裏用過早飯，便開著自己那輛噴成迷彩色的敞篷車，趕到了診所。
助手正在手術室替他布置工具器材，聽到他的腳步聲，轉頭和他打了聲招呼：“Dr.Sheong，預約的病人已經來了，正在候診室等著。”
尚弘毅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熟稔的應了一句：“讓他進來。”
助手應聲走出，不一會兒，就推門走了進來。“Dr.Sheong，這是Mr.Hsiang。”
尚弘毅放下手中的杯子，擺手示意助手出去後，轉頭看著向文彬，挑眉說道：“我沒想到，你會來我這裏。”
向文彬微微勾動唇角，一副理所當然的語調答道：“便是照顧老朋友的生意，我也該來你這裏。”
“朋友？”尚弘毅幹笑了一聲，點了點頭，無奈道，“的確，還是朋友。”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我原以為，你再不會當我們是朋友。而我，也是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來麵對你的。”
向文彬眨了眨眼睛，略一沉吟，還是宣布了：“我和Lillian，在一起了。”
“你們到底還是在一起了。”尚弘毅眸色一黯，垂下眉眼，低喃道，“也好，她喜歡你那麽多年，若最後守得雲開，也是好的……其實，我一直以為，你會和我堂妹在一起。”
“雯卉她很優秀。”向文彬給出一個中肯的評語，卻再沒了下文。
“哼……”尚弘毅輕嗤一聲，言歸正傳了，“你的牙，想要怎麽弄？”
“你看了就知道了。”向文彬走到手術椅旁，躺了上去。
尚弘毅拿著口鏡，探到他口腔裏一看，頓時一驚。“怎麽會這樣？牙齒的碎片都勾到牙齦裏，這種鑽心的疼痛你是怎麽忍下來的？”
向文彬閉上眼睛，淡淡的問了一句：“還可以整一整嗎？”
尚弘毅帶上口罩，將頭頂的手術燈打開，沉聲答道：“可以，不過要把你裹在牙齦裏的碎片取出來，那裏的神經末梢聚集，盡管我幫你局部麻醉，還是會很疼。”
“沒關係。”向文彬依舊麵色平靜的閉著眼睛。
對他來說，還有什麽痛能比心裏更疼的？
隨著方靜雪，也就是未婚妻Ann的死，他的愛情，他的未來，被一同埋葬了。
他寧願她隻剩下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就那樣在他麵前苟延殘喘著。哪怕隻是看到她在呼吸，在儀器裏觀察到她的心跳，他也覺得很滿足，他還可以騙騙自己說，靜雪有一天還會醒來，陪他一起走到最後。
他寧願病魔奪走了她的生命，也沒有想過，那天自己走入病房的時候，會發現呼吸器的接口處斷了，她的心跳變成了一條直線。
因為警察在現場隻找到他的指紋，所以他成為了第一嫌疑人。
他誤殺了他心愛的方靜雪。法官居然把那麽荒謬的罪名扣在自己身上。
向文彬被判刑五年，直接押入了監獄。
喪失了最愛的他，同時失去了成為律師的夢想。
在那暗無天日的囚牢中，對自由的渴望，對過去的仇恨，一點點的清晰起來。
那些窮凶極惡的囚徒們，無論吃飯的時候，放風的時候，還是勞作的時候，總是會因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獄警並不分青紅皂白，拿著警棍，圍著那群囚犯就是一陣暴打，便是無辜的他，也並不能幸免於難。
無論如何，一個受到過良好教養的大少爺，一改斯文有禮的本質，去和那些野蠻人硬碰硬，絕不是什麽明智的事情。
遍體鱗傷成了家常便飯。
他隻知道，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畢竟，把自己帶入這地獄的人，還在外麵的世界逍遙，他絕不能倒下。
被打碎的牙齒，有些嵌入了齒肉中，時間久了，皮肉愈合，那些碎片就埋在其中，隱隱作痛。
每一次說話，每一次吞咽，甚至每一次大口喘氣，腮中都在鑽心的疼著。
他如勾踐臥薪嚐膽一般，牢記這每一次疼痛。
尚弘毅整整忙活了一上午，終於給向文彬的後槽牙鑲上了一排烤瓷的假牙。他取下手套，喝了一口助手新煮的咖啡，像往常一般囑咐道：“你先適應一周，下周過來複查一次。”
向文彬漱了口，淺笑著答道：“多謝。”
“我收了你的診金，自然要認真工作，不用謝我。”尚弘毅按響了電鈴，提醒助手可以叫下一個病人進來了。
向文彬也沒再多說什麽，邁著悠閑的步子走了出去。
尹維琪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沐翊楓已經收拾停當，準備下樓了。
她瞟了一眼正在係袖口扣子的沐翊楓，淡淡道了一聲“早”，便從衣櫃裏拿出自己的衣服，向衛生間走去。
沐翊楓看了她嬌俏的背影一眼，眸光淡淡的，不見有什麽情緒。他轉身打開房門，走下樓去。
尹維琪很快的整理好自己的妝容，抱起上課要用的書本，也走到樓下的餐廳裏，去吃早飯。
她踏入餐廳的時候，恰好聽見沐翊楓對清嬸囑咐了一句：“把這牛奶換成橙汁吧，她不能喝。”
清嬸點了點頭，趕忙按他的指示拿去換過。
尹維琪坐到沐翊楓對麵，忍不住打量了他幾眼。早就聽說過，他雖性子清冷，對喜歡的人一向是無微不至的。隻不過，以前倒沒見過他對哪個女生這麽關懷備至。自己享受到的，竟是特別待遇。
沐翊楓抬眸對上她的目光，濃眉一挑，以公式化的口吻說道：“一會兒你坐我的車去教學樓，定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哦，好的。”尹維琪低頭切著盤子中的蛋餅，老實的應了一句。
走進教室的時候，尹維琪為了不過於矚目，便坐在後排的角落裏，攤開了書本。
“同學，可以坐在你身邊嗎？”一個溫潤好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尹維琪抬頭看了一眼，見麵前站著一個文質儒雅的男人，便也不多防備，爽快的打開了方便之門：“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