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途中遇民匪
特製的八輪馬車不斷行進,金暮黎、夜夢天等人倚著車壁閑聊。
??聊渴了,喝水。
??聊累了,就合眸假寐。
??如咼隊領所建議,既然臨風長老說她的朋友夏青簷平安無事,她又何必花時間走那一趟?
??何況夢見那個照顧自己長大的青衣少年後,她便又急著尋找另一顆獸魂珠了,不想再耽擱。
??操滿薛因為表姐操滿勤對祝秋明動了真心,而忘了軤家仇恨,才以身相誘,要將其弑殺。
??如今二人的救命恩人臨風長老出麵,他們之間的事,就由他們自己解決去。
??隻是……
??“咼隊領為何肯放他們走?”金暮黎不解,“這件事呈上去,可是大功一件,他卻……我想不通。”
??“這有什麽想不通的,”蘭盡落把玩著手中折扇,“能讓人輕易放棄眼前利益、鬆開即將到手的肥肉,背後必隱藏著更大利益、更肥的肉,否則我想不出還有其他解釋。”
??他用扇尖杵了杵頭皮藍發,終於忍不住道,“我說,他們到底是不是錦衣衛?如今該知道不該知道的,我們都已知道得差不多了,能不能稍微透透底?不然哪天被人弄死了,黃泉路上還是個糊塗鬼。”
??“別問我,我不知道,”金暮黎似笑非笑望向夜夢天,“反正我沒看到他們露過腰牌。”
??夜夢天隻好道:“宮中守衛的金牌皆由尚寶司掌管,上值期間懸牌宿衛,下值就要交還尚寶司。”
??“哦?”金暮黎挑挑眉,“你的意思是,離宮執行任務不算?”
??夜夢天無奈:“暮黎,這是秘密任務。”
??這是承認騎馬走在寒風中的那批人是錦衣衛了。
??“好吧,”金暮黎點點頭,“所以咼隊領肯放軤家後人一馬的真正原因是?”
??夜夢天沉默片刻,才緩緩道:“在我看來,原因應該有二。”
??金暮黎道:“願聞其詳。”
??“一則,他心下敬重軤將軍,認為軤將軍是遭冤枉死,願意冒險留其後人,”夜夢天頓了頓,“何況隻是一介女子而已,時間又過去了這麽久,即便哪天透出風聲被朝廷知曉,可能也不會太過追究。”
??“也是,畢竟在很多人眼裏,女子都能力有限,別說造反,即便是報仇,也翻不出幾朵小浪花,”金暮黎望著他,“那其二呢?”
??“二則,我猜應該是聖上許諾過他什麽,比如完成這項艱苦任務,就兌現官職權位什麽的,”夜夢天思索著,“我不知他現在是什麽職位,或者是正三品錦衣衛都指揮僉事,或者是從二品都指揮同知,更或者是正二品都指揮使或都督僉事。”
??他回視金暮黎,眸中有深意,“但絕不可能是從一品都督同知,更不可能是正一品左、右都督。”
??金暮黎明白了:“因為正一品官位是他冒險奮鬥的動力。”
??夜夢天無法肯定:“我隻是這麽推測。”
??蘭盡落翻了翻眼睛:“公與私都被你猜一遍,也沒別的了。”
??他看向耳朵被塞滿棉花、還嘎嘣嘎嘣嚼著脆炸餜的昱晴川,“我們說什麽你聽得見麽?”
??昱晴川停下咀嚼:“啊?”
??蘭盡落放心了:“沒事,你繼續吃。”
??昱晴川又往嘴裏塞一顆:“哦。”
??金暮黎搖搖頭。
??這可憐的娃。
??蘭盡落道:“為他好。”
??“我知道,”金暮黎微微一笑,“他其實也知道。”
??昱晴川隻是有些憨,有些熱情過頭,不是真傻。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蘭盡落已經把他當弟弟疼著。
??連易錦都開始讓著他。
??他這麽聽話,也是因為感受到眾人對他的嗬護與善意。
??不然光憑他這麽能吃,身上還沒錢,就早被攆走了。
??金暮黎好笑地想著:欠的那三萬兩飯錢,怕是下輩子才能還了。
??好在咼隊領出現後,開支便由錦衣衛正式接手,花朝廷的錢。
??不然讓她一個人負責這麽大隊伍,把她身上帶的金邊票全兌成銀子,也不夠用,非把她吃窮不可。
??“毀了鳳棲城的血池都被咬著不放,如今又把怪鬆山的供像也搗了,還損失他三個人,接下來的路程肯定不會太平,”金暮黎掃視在座幾人,“大家要打起精神,隨時應對突發事件。”
??“放心吧,我們都有數。”蘭盡落道,“若有什麽狀況,善水道長就待在馬車裏,不要出去。”
??善水點點頭:“你們不要為我分神,我可以保護自己。”
??“金針銀針麻藥毒藥啥的關鍵時刻都使出來,”金暮黎叮囑道,“別心軟,也別舍不得用,東西沒了可以再買再做,命沒了可就真沒了。”
??紅暈剛褪下的善水耳朵尖又上了緋顏色,輕輕嗯了一聲後,垂著眸說不出別的話,像個羞答答的小姑娘。
??金暮黎:“……”
??她錯了。
??她不該關心他、招惹他的。
??夜夢天屈起食指指骨揉了揉眉心。
??易錦雖知多了個情敵,卻覺沒辦法仇視他,更不想對付他,便假咳兩聲沒話找話道:“姐姐,你是不是比以前長高了?”
??金暮黎:“……”
??能不能扯點靠譜的?
??“我是說真的,”易錦道,“那天~~”
??嗖!
??嗖嗖嗖!
??厲風乍起,飛矢箭雨。
??利器刺破空氣聲不絕於耳。
??“小心!”馬車外傳來沉穩高呼。
??他們拔刀撥擋,反應迅速。
??馬車裏的人也未驚慌,隻是注意避開小窗和棉簾出入口。
??這輛特製加長馬車的車廂四周及車頂也用了鐵板夾層,飛箭根本穿不透。
??且木板經過一級浸漬的特殊工藝後,刷了透明防火漆。
??帝王寢殿的製造原材料,乃極為稀少、極為值錢的千年鐵樹,尤其是殿門。
??千年鐵樹製成的門板紋理極細,沉重又防火,可防刺客火燒寢宮。
??因太過稀有,整個流風國就隻有皇帝的寢殿使用這種天然防火木。
??別說皇後妃嬪的住所,即便是朝議重地奉天殿,想用都沒的用。
??夜夢天和咼隊領原本想用宮裏剩的千年鐵木邊角料,拚接打造特製馬車,可一來需請旨撥用,還得長途運輸,實在太過耗時費力,等不及。
??二來千年鐵木太沉重,用在馬車上,會讓馬兒長期負重,影響行駛速度。
??兩人商量之後,還是放棄了,改用朝廷特級工匠掌握的一級浸泡工藝,並刷上宮妃與重臣才能用上的防火漆。
??至於特級工匠怎麽來的,防火漆又是怎麽送到這裏的,自然是他倆才知道的秘密。
??有了這輛馬車,咼隊領遇事之時便更加沉穩,別說飛矢,哪怕是火箭,他也不怕,隻需防著箭頭淬毒,損失錦衣衛。
??箭矢太密集,夜夢天等人無法衝出去。
??但他們不急。
??兩軍對壘,箭矢尚有用完的時候,何況旁人?
??錦衣衛們守在馬車前後兩側,保護自己的同時,還要保護馬匹。
??叮叮噹噹一陣格擋,聲音漸稀,完全暴露在對方視野裏的人和馬,都有避免不了的中箭情況。
??但隻有兩名錦衣衛受傷。
??馬車外放箭動靜停止時,昱晴川等人在咼隊領的掩護下衝了出去。
??出了馬車,他們才看到隊伍正行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林野地帶,真乃方便打伏擊的最佳之處。
??“我道怎麽安靜這許多日,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夜夢天看著箭盡之後,握刀齊出的悍匪,“敢問各位,你們是受了誰的請托?”
??對方首領是個額頭有刺青的寬肩壯漢,且那刺青是隻圓睜倒豎的眼睛,整個冒充二郎神的贗品。
??他扛著把重刀,粗聲粗氣道:“什麽受人請托?我聽不懂。識相的就把錢財銀子都卸下來,嗯,這輛馬車也不錯,一起留著。”
??夜夢天笑了笑,看向咼隊領。
??咼隊領從從容容,臉卻冷得很:“號稱二郎真君,寨名二郎廟,不僅落草為寇,還敢欺神,我看撖留名你是活膩了!”
??壯漢愣住:“你怎知道我姓撖?不對,你怎知道我叫撖留名?”
??咼隊領哼道:“誰的錢你都敢收,誰的人你都敢劫,兩隻眼睛瞎得這麽厲害,還繪什麽三隻眼?”
??撖留名怒了,正要回罵,卻被身邊一位蓄著短胡須的清瘦男子拉住,低聲道:“大當家的稍安勿躁,讓屬下試探試探這些人的底細。”
??“不就是有錢的商賈麽,還能有啥底細?”撖留名粗哼一聲,卻也依了他,“快問快問,問完就殺掉,早死早了!”
??短須男子點點頭,抬手衝馬車這邊抱抱拳:“請問閣下可是來自赤墨城的金姑娘、夜公子?”
??夜夢天微微皺眉:“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便是了,”短須男子笑了笑,“我們大當家的受人之托,要求留下兩位的錢財與人馬。”
??撖留名驚叫道:“你怎麽說出來了?”
??他有些氣惱,“就因為你反對接攬這個活兒,我沒聽你的,你就現場拆我的台?”
??“非也,”短須男子投去溫和目光安撫他道,“蕭某為二郎廟出謀劃策,殫精竭慮,何時害過大當家?”
??“那倒沒有,”撖留名竟也實在,“蕭軍師腦子靈活,慮事周到,但算計誰,都沒算計過我。”
??“因為你是我的大當家啊,”短須男子微笑著,“唇寒齒亡,你若不好,我就更不好了。”
??“這話說得在理,”撖留名哈哈笑道,“好吧,既然你想說,就由你說個夠,什麽時候說完,什麽時候再殺。”
??“謝大當家,”短須男子抱拳頷首,繼而轉向夜夢天,“夜公子,若你肯主動交出錢財銀兩及人馬,我蕭某便作主放二位離開,絕不追趕。”
??“斷我左膀右臂,再趕盡殺絕,拿這種低級騙人伎倆跟我玩,”夜夢天淡淡道,“二郎廟的蕭軍師是想把本公子當三歲小孩兒耍?”
??“非也,”短須男子道,“夜公子身側隻有二十幾人,我方卻近百,力量如此懸殊,實無謀算必要。”
??他瞟了眼正為箭傷上藥的兩名護衛,“何況你們還損失了兩位。”
??撖留名這才注意到中箭的兩人竟能自己包紮傷口,不由驚怒:“箭頭不是塗毒了麽?他們怎麽還活著?”
??他猛然扭頭,怒目圓瞪,“是你?是你擅自更改我的命令?”
??“托請之人居心不良,想借刀殺人,屬下卻不希望大當家再被利用,多造殺孽,”短須男子道,“大當家冒用二郎真君之名,已是褻神,若再頂著他的名字濫殺無辜,必遭神靈處罰,萬劫不複。”
??“你敢咒我?”撖留名紅了眼,扛在肩膀上的重刀一揮即出,“我先讓你萬劫不複!”
??短須男子早有防備,見他果真翻臉,對自己痛下殺手,扒著馬鞍一個側翻,滑身落到另一邊馬腹,避開刀鋒的同時腳踹馬臀。
??那黑馬好似受過無數次訓練,即便被踹得不重,也是疾蹄奔出。
??短須男子憑臂力懸著身,待黑馬疾速狂奔幾瞬後,再重新攀上去,勒韁停在遠離雙方的安全之地:“屬下一心要為大當家積德,大當家卻對屬下舉起屠刀……唉!”
??“我積你媽的德啊,老子是強盜,是土匪!”撖留名赤目怒吼,“耗了那麽多箭,才射中兩個,還因為你暗中做手腳而沒死,你他娘的腦子有屎吧?”
??短須男子也怒了:“寨裏的兄弟原本都是良民,隻因一時吃不上飯,才結草為寇,難道你要讓他們背上無數命債、一輩子為匪嗎?”
??“一輩子為匪又如何?”壯漢高聲斥罵,“姓紀的老匹夫明知我們挨餓受凍、還令巡邏兵將我們強趕出城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們是良民?可曾想過會逼我們為匪為盜?當年他為了滿足一己之私,害多少災民流民被活活餓死凍死?”
??撖留名幾近咆哮,“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現在來跟我們這群從鬼門關搶回一條命的倒黴蛋子講仁義講善良?善良值個屌錢啊?”
??一番話說得眾匪徒也紅了眼,看向叛徒時,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你想當紀匹夫的走狗,你盡管去,別拉著我們一起丟臉!”
??“既然不跟我們一條心,就殺了他,免得他將來帶人找我們麻煩!”
??“對,想當朝廷走狗的人還留著做什麽?殺了!”
??“當年我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時候,有誰同情我們?有誰伸出援手?有誰施予過善良?”
??“可不是,我們連富貴人家的殘羹剩飯都吃不上。討不飽肚子也就罷了,那麽冷的天,還揮著馬鞭趕我們出城,把我們往死路上逼。”
??“那些官貴富人都該殺!”
??“待我們人多時,就殺到城裏,把那些吃肉烤火的官貴富人統統殺死!”
??“對,將他們弄死,看還怎麽嘲笑我們,驅趕我們!”
??眾匪越說越憤怒,情緒越來越激昂,竟自己把矛頭轉移到在城裏作威作福的官吏富貴之人身上。
??“我們……”蘭盡落低聲道:“好像被晾了?”
??昱晴川小聲問道:“紀匹夫是誰?聽起來好像很壞的樣子。”
??夜夢天瞅了眼咼隊領。
??咼隊領麵無表情道:“為免耽擱行程,我們不宜浪費時間多管閑事,不過……我會順帶提幾句。”
??夜夢天微微頷首:“既如此,我們將人打退,能過去就算了,不要傷他們性命。”
??咼隊領點點頭,一揮手:“廢奪攻擊能力,傷而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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