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水澆頭炭烘身
金暮黎若知道年江春的藥裏被人另作了手腳,絕不可能放那人走。
??好在善水手到病除,一瓢井水就讓易錦從昏迷中醒來,簡直是神乎其神。
??年江春看自己心儀之人睜開眼睛,卻不敢上前半步,一是愧疚,二是忌憚。
??如今她怕死了這個“沒用的女人”。
??她就像一頭充滿力量的白毛野獸,連每根手指關節都那麽強悍。
??隻要她想,即便沉著眸子不說話,也能給人十足十的威脅感。
??篝籠上鋪著硬竹席,竹席上又鋪了層軟草席,年灞泠靜靜看著被移到草席上的夜夢天,許久才轉到年斐然被剝了皮的恐怖臉龐上。
??她在等善水道長忙完,給這不甘平庸卻總也改變不了自己平庸頭腦的大哥看看。
??善水道長在調整炭火,並將手擱在竹席下方感試溫度,以免三個仍處昏迷的人被烤焦。
??易錦依然躺在最邊側。
??他的臉上一片赬霞之色~~如果體內的蠱真能被炭火烤死,那他就自由了,也可以……
??目光偷偷瞄向金暮黎,腦中一片旖旎。
??金暮黎正蹲身學善水試火溫,一副很認真的模樣,好像是怕以後再遇到難解之題,能自己使用這個法子。
??製作傘麵的寬幅防水布被撐起,被炭烤的四人隔在方形大帳中,帳內漸漸生熱,易錦開始冒汗。
??善水已經出去幫年家大公子診脈,之後先開藥,再施針。
??年斐然那種情況,隻能靠養。
??善水的藥隻是減輕他醒來時的劇烈疼痛感,並不能讓臉皮複原。
??古道熱腸的道醫兩頭忙,即便年江春搬來椅子,他也無暇閑坐。
??金暮黎一直跟著學習探查溫度、調整炭火。因她始終待在布帳內,沒有出去看善水如何診治年斐然,大冷天的,竟熱得滿頭汗。
??這四麵帶頂的布帳在炭火的持續烘烤下,就像幹蒸桑拿。
??善水見火候差不多了,讓易錦改仰躺為俯臥,並在其後腰各處施了針,要將受熱躁動的草木蠱限製在一定範圍內,免得它為躲避高溫而到處亂躥,不易殺死。
??易錦歪頭趴著,腹部緊貼被烤得熱烘烘卻不燙皮的草席,既忐忑又緊張,還充滿希望。
??金暮黎摸摸他汗潮潮的臉:“別怕,此法若不能讓它枯萎死去,便當是烤回火,洗回澡,沒什麽的。”
??易錦勉強一笑:“嗯。”
??他也知道善水並無十成把握,是他自己願意試。若無效果,不能怪人家醫術不精。
??金暮黎又何嚐不希望這次嚐試能成功,畢竟她覬覦易錦的勁瘦腰身已經很久了。
??易錦熱得兩賾通紅,閉著眼睛微微喘氣:“姐姐,我感覺肚子裏好像有東西在動。”
??金暮黎連忙喚請道醫善水。
??善水疾步走進布帳,把脈查探:“開始起作用了。草木蠱受不了大熱,正在翻滾。錦公子,接下來會有些疼痛,你得忍住,否則不僅前功盡棄,還會激怒它,時不時折騰你一下,讓你痛不欲生。”
??“好,”易錦咬牙,“我能忍!”
??善水卻麵露擔憂之色,看向金暮黎:“金姑娘不可用靈氣助力。”
??金暮黎點點頭:“多謝道長。”
??他若不提醒,她還真打算這麽做。
??善水想了想,返身出去取了個原色木片進來,塞到易錦嘴裏:“咬著。”
??金暮黎臉色一變。
??居然用木片防止易錦咬到自己舌頭,這弄死草木蠱的過程該有多疼!
??善水想得周到,將時間拿捏得也很準,易錦咬上木片沒多久,腹部便疼痛起來,且痛感隨著炭火的溫度調整,草席越來越熱,而逐步加劇。
??金暮黎見他蹙著眉麵露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漸從額頭和鼻尖滴滴滾落,卻咬緊牙關,半聲不吭,不由心疼至極。
??可又不敢去抱他。
??他的背部腰臀紮了一圈用來封鎖草木蠱的長針。
??易錦疼得大汗淋漓,卻不能動,金暮黎也不能給予擁抱類的安慰。
??她蹲下身,一邊用手掌裹住他握到發白的拳,一邊為他擦汗,心疼之色半點兒不敢露在臉上,也不敢開口說話。
??易錦卻感受到她的鼓勵,感受到她無聲傳遞的力量,明明痛得快要昏厥過去,卻還勉力扯了扯嘴角。
??最不喜汗膩膩感覺的金暮黎抬唇在他額上親了一下,之後,還是直視他的眼睛道:“錦兒,你可以的,我家錦公子是世上最堅強的男人。”
??她的聲音不溫柔,不輕軟,卻充滿力量,是易錦正需要的力量。
??易錦咬著木片,帶著難熬的痛苦神情衝她笑了笑,隨後麵皮狠狠一皺,更大的汗珠淌落。
??草木蠱猶如瀕死的泥鰍離水的魚,拚著力氣不停掙紮,哪怕是去鱗挖鰓下了鍋,也要狠狠撲騰報複一下,將那滾燙熱油濺到人臉上。
??善水沒再離開,他頻頻試溫,不斷為易錦把脈,密切關注他的反應。
??“錦公子雖然剛及冠,意誌力卻超過所有同庚人,”善水動容道,“精神力如此強大,不愁打不敗草木蠱,隻要再熬一熬,忍一忍,必讓它枯死斃命!”
??這話聽在易錦耳中,又多了幾分堅持,即便喉間終於忍不住逸出聲音,眼前陣陣發黑,也死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
??金暮黎心疼得無以複加,直想將他緊緊抱在懷裏,卻強忍住。
??“堅持,錦兒,你行的!”她極力控製著,讓聲音沉穩冷靜,“最後關頭了,你一定能挺過去!”
??易錦沒有力氣抬眼皮,那被拚命壓製的低低痛吟就是他的回應。
??“錦兒是人,是頂天立地的男人,絕不會跟個惡心玩意兒低頭屈服!”
??金暮黎見善水將炭火撥大,又看她一眼點點頭,便明白到了最後關鍵時刻,包著易錦拳頭的手心和語言同時加把勁兒,“我們一定要把它弄死,奪回屬於我們的幸福!”
??易錦眉頭緊皺,閉目喘息著,像在籠中拚命戰鬥、哪怕傷痕累累也要找到突破口的困獸。
??“啊!”他突然張開嘴,抬頸仰脖地大叫一聲。
??木片掉落在地,他的腦袋也往下軟軟一耷。
??金暮黎反應迅速地伸手接住。
??善水頭上滲著細汗,他弄弱炭火,便為易錦把脈。
??金暮黎蹲著沒動,緊張地看著,待他一鬆手,便急切問道:“如何?”
??善水露出欣慰笑容:“恭喜金姑娘、錦公子,草蠱已死,沒事了。”
??金暮黎激動地放開易錦已鬆散的拳指,抓住他的手腕道:“謝謝你!謝謝善水道長!這份大恩無以為報,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們定會竭盡全力幫忙!”
??善水之前就被她無意撩撥,此刻被她抓著手,更是麵紅耳赤,想抽回去,又怕對方反而看出什麽,楞是燒著耳根不敢動,直到她自己放開,才被蛇咬般迅疾縮回。
??他不敢再看金暮黎,更不敢透露自己是被虛靜道長帶來的。
??夜夢天、蘭盡落、昱晴川陸續蘇醒,見自己所處環境,愣怔許久才明白怎麽回事。
??豎著耳朵聽動靜的年家姐妹倆一直沒敢出聲打擾,直到他們三個下了篝籠席榻,帶著渾身濕汗掀開布帳出來,才齊刷刷望過去,隨後又急慌慌垂下眼簾,年灞泠飽含歉疚與苦澀道:“夜公子,對不起……”
??蘭盡落道:“其他先別說,趕緊著人燒水給我們洗澡才是第一要務。”
??“已經聽從道長吩咐燒好了,我馬上讓人拎到房裏,”年江春忙道,“耳房廂房都備了浴桶,你們隨便去哪一間。”
??說罷,便跑出去叫人打水。
??金暮黎聽著帳外動靜,沒說話,隻將最後痛昏過去的易錦緊緊抱在懷裏,按照善水的叮囑,靜靜等他自己醒來,不給他灌輸靈力。
??易錦開始睡得很沉,後來才開始做夢,夢境由壞變好,快醒時,居然輕笑著低喚金暮黎:“姐姐……”
??聽著他的幹啞夢囈,看著他的滿足笑容,金暮黎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易錦睜開眼時,金暮黎正俯身親了他的額頭,又來親他的唇。
??抽幹的力氣通過睡眠休息,已經補回很多,易錦被心愛之人主動送來的吻誘惑,抬臂將她一把抱住。
??可在大量出汗的烘烤下,他的嘴唇嚴重缺水,金暮黎並沒有任他繼續加深這個吻,而是把人撈起來道:“先喝水補充水分,再去泡個澡洗去汗漬,換身幹淨衣服後吃飯。”
??易錦舔了舔唇,果然幹裂得厲害,有些起皮,便也不急著糾纏。
??何況汗濕的衣衫貼在身上一片粘膩,很不舒服,必須先沐浴。
??馬匹和行李已被年灞泠著人取了過來,夜夢天三人洗白白換了幹衣裳,靜坐廳中,誰都沒說話,直至易錦睡醒後,和金暮黎分別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回屋來,才打破寂靜,卻是蘭盡落先開的口:“我需要一個解釋。”
??易錦的頭發還濕著,即便擦過,也依然有水滑下浸潮衣衫。
??金暮黎將雪絲挽到頭頂用幹布包起,用另塊長形棉布巾將易錦的黑發好一番擰絞搓揉,聽見這話,便淡聲道:“人跑了,問誰去?”
??年灞泠欲言又止。
??夜夢天看向她,眼神裏有絲不想藏的鄙夷,且目光根本不願在她臉上有片刻停留地掃過就走:“為何下藥?”
??年灞泠麵色一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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