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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5 春夢錯發,徒恨孽血

  一番蹈舞歡戲,時間便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若只是吃喝歌舞,宴會的內容不免就有些寡淡。眼見距離傍晚還有一段時間,岐王索性便提議移步球場,舉行幾場馬球競技。


  宗家群員今日赴宴,本來就是為的討論組織馬球隊,只因聖人意外的到來而遲遲沒有進入正題。聽到岐王這一提議,在場諸賓客、特別是那些年輕人們,頓時便流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李潼這會兒也頗有幾分技癢,他親征青海時,因為身份的緣故不能親赴戰場前線,待在鄯州後方,除了處理軍國事務之外,便是靠著打馬球消磨時光。


  隴邊軍卒們少有巧性迎合,雖然常常搞得聖人很鬱悶,但也讓聖人的球技日漸精長。


  在隴右時常整場掛零,李潼也早打算歸京后顯一顯威風,只可惜歸京之後便事務纏身,至今都還沒有登場顯露自己精妙球技的機會。


  因此對於岐王這一提議,他也是大大的贊同,準備讓這些宗親賓客們感受一把被聖人統治球場的恐懼。


  岐王這座新邸較之舊邸格局更大,邸中便有一座佔地數畝的小型球場,眾人倒也不需轉赴別處。岐王先是吩咐仆員前往球場布置,自己則引領聖人入舍更換球衣,其他想要下場競技的賓客們也都各作準備。


  「三郎,我近年常有休閑,日常都在練習,技藝已經不是當年舊態。稍後若想贏得漂亮,最好還是同隊給我喂球!」


  舍中更換球衣的時候,因無外人在場,岐王也更隨意,忍不住便吹噓起來。


  李潼聞言后便嗤笑一聲:「誰又不是球場上的健將英雄?策馬入場,雖手足至親,亦是敵國賊將!我是欣賞二兄你這倔強的品格,稍後競技完畢,可不要涕淚洗面、埋怨艱難。」


  還沒有正式登場,兄弟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幾分爭勝的火氣,各自叫囂著要把對方抽打得如何落魄。


  當他們換罷球衣,抵達球場的時候,諸男女賓客們也已經移步至此,女賓們仍是圍坐於球場外的帳席中,而男賓們多數都是英挺隊列於場中,期待能被挑選上場。


  新平王李千里早已經過了強逞筋骨之能的年紀,今日赴宴本也沒有打算做什麼劇烈運動,乾脆沒有攜帶球衣。


  但因聖人要下場擊球,他當然也要熱情捧場,直接奪了自家一名體型相近的子弟球衣,這會兒也挺胸昂首的站在場中,那灰白的鬍鬚被風吹得激揚起來,很是扎眼。


  聖人與岐王各自分領一隊,但因岐王家這座球場並不算太大,只容得下兩隊各自四員賓士競技,再多就會變得擁擠起來,也不適合技藝的展現發揮。


  在場賓客幾十人,有意登場的便有二十多個。當聖人與岐王各自挑選球員的時候,一個個也都變得緊張起來。


  李潼這裡剛剛邁前一步,新平王便樂呵呵的趨迎上來,彷彿篤定在選,頓時讓他變得有些不自在,轉頭便避開李千里那期待的眼神,而將視線轉向了一邊的李禕。


  李禕當然也想同聖人一隊,但見到那自家親大爺投來的哀怨眼神,還是下意識縮了縮腦袋,有些心虛的說道:「伯父球技老練,不因春秋有減……」


  李千里聽到這話后頓時老懷大慰,抬手用絲帶將頜下鬍鬚打結束起,並笑眯眯說道:「伯也持殳,為王先驅。老韌筋骨,正合此用啊!」


  李潼聞言后嘴角更是一咧,這就叫不學無術啊,人家說的是我老公棒棒噠、拿著武器做先鋒,可不是說的我大爺。


  但這會兒他也實在不好忽略新平王殷勤請戰,索性決定一神帶一廢,收下這個豬隊友,於是便抬手指了指李千里,將之歸入自己隊中。


  至於剩下的兩個隊員,李潼又選了獨孤瓊以及一名宗室少壯,吳縣公李賓。


  這個李賓乃是垂拱年間曾平定徐敬業叛亂的吳國公李孝逸的孫子,李孝逸雖有平叛之功,但在當年卻遭到了武承嗣的嫉恨迫害,一家人發配儋州,李孝逸客死異鄉,子孫們便也流落海南。一直到了聖人定亂東都,才由時任廣州都督的李昭德訪得送歸。


  這個李賓二十多歲,但卻並沒有因為長年的流放生涯而蹉跎,得到嶺南豪族馮氏的看重而以女妻之,歸朝之前甚至還頗有率領馮氏族丁出剿海盜的事迹,算起來可能還是小太監高力士的遠房姑父。


  嶺南馮氏族裔眾多,自冼夫人之後便在各州開枝散葉,就連海南幾州都多有馮氏族人擔任高級州佐。高力士一家雖然倒了霉,但卻無損其他族裔的繁榮。


  而且馮氏最妙的還是且官且匪,族人們除了在嶺南諸州擔任大唐官佐,在海南的萬州還盤踞著一股勢力頗為強大的海盜,據說其首領同樣也是馮氏疏族。


  李賓眼下在朝擔任殿中監的尚乘奉御,正是來年馬球聯賽的主要籌備人之一。


  李潼對其能力頗為欣賞,所以才選他做自己隊員。等到劉幽求南下廣州,管制有所基礎后,李潼甚至還打算將李賓再派廣州,擔任市舶使,籌建專管海路商貿的市舶司。


  聖人的隊員選擇完畢,便輪到了岐王。岐王好勝心已經被激起,下場便望向宗家子弟中頗以勇武著稱的李禕,但李禕剛才已經把機會讓給了伯父,這會兒只是低頭無視岐王的打量。


  眼見這小子如此態度,擺明了就算選來也會是個放水資敵的貨,岐王只能將視線移開。


  他這裡還在打量權衡,臨淄王卻拉著自家兩兄弟上前一步並大聲道:「我等諸弟願為殿下助力!」


  話講到這一步,那也不必再說別的,於是岐王便與這三個堂弟結成一隊,然後便各自挑選坐騎。


  岐王本就是富貴閑人,廄中良馬不乏,雙方很快各自選定座駕,伴隨著伶人助興的擂鼓聲,手持月杖行赴球場。


  球場上位置分定,聖人與岐王對峙於場地中央爭作開球,鼓聲戛然而止,清脆的鑼聲剛剛響起,聖人便眼疾手快的抽出球杖,那漆作七彩的鮮艷馬球便被擊飛。


  岐王痛失先手,心情自是失落不忿,振臂高呼一聲:「沖啊!」


  隨著那極具辨識度的鮮艷馬球向半空飛舞,球場上各自停定的球手們頓時也策馬賓士起來。


  李潼雖然幾個月沒有遊戲,但精長的技藝卻不覺得手生,搶得先手后便策馬斜掠,趁著馬球勢頭未衰,便先一步趕到了落點處,手中月杖迴轉一勾,那已經將要落地的馬球便添加了新的動能,再被勾揚起來。


  馬球拳頭大小,想要在馬背上接連顛擊需要極為高超的策御和用力技巧,若能一路顛擊、越過對手的抄斷而直進球門,中途都不讓馬球落地,更可以說是超凡的表現。


  場外眾看客們眼見聖人已是三度擊球,而對手卻還沒有結成有效的抄阻陣勢,頓時便爆發出一連串的喝彩聲。


  帳席中女眷們雖然也在密切關注著球場動態,但反應自不如男賓們那樣激情外露,只是各自斂息握拳的凝望。


  但也有一人激動不已,眼見聖人搶得先手,縣主李裹兒便忍不住揮拳喝彩起來,隨著馬球再被顛揚,更是離席衝到了球場側方,跟隨著馬球移動的方位,一邊奔跑一邊叫嚷指點:「往左後擊去……」


  球場上眾球手們自不關心場外那些雜聲,眼見聖人已經控球繞過己方底線,開始迴轉向中路策行,岐王也不無緊張的揮手安排己方的防位,並親自充當主抄手,策馬徑直衝入聖人馳行的路線中。


  眼見彼此還有數丈便能產生接觸,岐王握緊了月杖打算在下一擊中便進行抄斷,可他這裡蓄力尚未完畢,斜里突然衝出一騎,正是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新平王李千里。


  原本按照馬球的攻防陣勢,球入中場后,除了主擊手與主抄手的對抗,其餘隊員要各自捉對策應,以防馬球落入別隊之手,也是球場上最為精彩的博弈競技部分,哪怕無球爭搶,各自的搶位防沖也是精彩紛呈。


  岐王隊中安平王李隆范已經壓位左線,負責阻斷新平王,可是他這裡雖然到位,對手卻直向中場切去,只將他晾在側方。


  不獨安平王心中凌亂,岐王見到陡然衝出、並且不閃不避直接向他壯來的新平王,心中也是暗暗叫苦,老東西為了保衛聖人真是命都不要,這一下真要撞實了,不說騎手如何,馬頸都要撞斷!


  所以他也只能切線迴避,險之又險的交錯過身,錯失了阻截馬球的機會。


  但新平王這一助攻太過突然,聖人再作顛擊的時候,本來已經打算傳給隊友,可是因為側護缺失,其他兩人搶位也都不夠精準,這一擊落實的話必定失球。


  險之又險之際,李潼將敲擊的手勢轉為回勾,將球卡在了月杖曲處,憑著坐騎前沖的勢能直接將球黏在杖上,向前直馳數丈,並在對手合攻之前將球杖一撥,甩給了右線超前的獨孤瓊,而他自己也被反應過來的安平王李隆范逼出了中線。


  「聖人勿憂,老臣在此!」


  這時身後又響起一聲斷喝,入場之後視線從來也未放在馬球上的新平王再次策馬衝來,斜端著球杖如斬馬刀一般直向安平王馬首削去。


  李潼趁機擺脫了安平王的黏阻,成功跳馬馳行逼臨后線,但他這會兒也基本脫離出了馬球的爭奪中,對方三人策馬糾纏搶斷獨孤瓊杖下飛球。


  獨孤瓊眼見不支,且從后線被斷球的話,對方可以直接發攻,必然回防不及,只能直接揮杖將球擊出了場外,讓出了下一球的先手權。


  「可惜了!」


  新平王全無破壞己方攻勢的覺悟,望著飛出場外的馬球嘆息道,眼見聖人有些無趣的從后線策馬返回,便又上前咧嘴笑道:「聖人但需中線直切,余者抄斷侵擾自有臣來衝破!」


  聽到這話,剛剛險避開衝撞、但耳垂仍被球杖擦過的安平王頓時怒目而視,只是還未及發言,便被別處馳來的臨淄王揮杖阻止。


  馬球是一種競技激烈的運動,場中有著這樣一個不打馬球、只拍馬屁的傢伙,各種精妙的配合是不要想了,只看雙方球員誰更莽。


  場上眾人的鬱悶自不必說,場外看著好好一場競技結果卻搞成了新平王的撞馬遊戲,一時間也是感覺怪怪的。


  有了這樣一個氣氛殺手,對手防守起來便畏首畏尾,而同隊其他兩人也開始有意識的為聖人喂球。在這種古怪的氛圍下,聖人終於草草完成了三球得籌,結束了這一場的比賽。


  「可惜了,若不是后場馬力見消,本可力得一個飛鴻球!」


  新平王作為場上最有活力的一個,這會兒也是累的氣喘吁吁,但仍有些不滿足的嘆息道。


  飛鴻球便是球手從得球到擊入不遭搶斷、不需轉手,一力完成的進球。場中眾人聽到新平王這麼說,無不連翻白眼。


  雖然勝之不武,但李潼卻很盡興,連續有人喂球,搶斷俱被新平王攬下,大覺得這個球友真是不錯,給他爭取了大量的顯擺技巧的機會。


  但見岐王幾人鬱悶不已,他也不好誇讚新平王助攻得力,於是便又提議道:「不妨再試一場搶斷。」


  聽到這話,眾人鬱悶的心情稍有緩解,便由岐王底線發球,聖人等負責阻斷,一時間倒也打得有來有往。當北海王運球被聖人抄奪之後,場外便又響起了開場至今便一直持續著的喝彩聲:「聖人精技,萬勝、萬勝!」


  不消回頭去看,這已經有些嘶啞的喊叫聲自然是縣主李裹兒所發出的。


  「聒噪!」


  突然,場中響起一個低喝聲,臨淄王突然放棄對手,轉馬直向聖人衝來,揮起的球杖卻非抄向馬球,而是直接砸在了聖人杖身。


  李潼正揮杖待擊,遭此猛烈砸擊,球杖便失手落地。因新平王不講武德讓人燥火滋生,動作難免有些猛烈,他本來也沒有在意,正待撥馬迴轉,卻見臨淄王抄斷之後並未運球沖行,而是直接揮杖向外擊出,那去處並無敵友,而是直奔場外的李裹兒而去。


  眼見這一幕,李潼也未及多想,策馬掠出,直接用手接住了亂飛的馬球。這馬球雖是硬革毛羽做成,但內里卻有精鋼的撐架,李潼徒手接住,手心自覺脹麻吃痛,若真命中人身,雖不至於創傷嚴重,但也難免狼狽露醜。


  「臣、臣失手……汗液入眼,不能詳視,請聖人降責!」


  臨淄王見狀連忙翻身下馬,於聖人馬前叩首說道。


  球場上總有意外發生,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但李潼看了一眼場外後知後覺、花容略有變色的李裹兒,又將視線收回,握在手心的馬球隨手拋在了臨淄王面前微笑道:「遊戲中的意外不必多說,但臨淄王臂力確是不俗,宜需精磨技藝,否則恐將傷人害己。」


  聖人語調不算嚴肅,但李隆基側首暗窺,只覺得那雙垂望的眼眸將自己內外都看個通透,額上冷汗密沁,忙不迭又低頭叩首應是。


  一個插曲之後,球場上人馬都已經見汗,於是便紛紛退場,換了另外兩隊繼續上場競技,倒也沒有因此生出什麼波折。


  傍晚時分,涼風漸起,眾人才又盡興返回王邸中堂。這會兒,聖人駕臨岐王邸的消息也逐漸傳開,一些原本不準備前來的宗親貴屬們便也忙不迭紛紛入坊求見。


  群眾求見熱切,聖人便也暫留下來,並著宮人再將宴席布置一番,款待訪客。


  趁著布置新宴的間隙,聖人在岐王陪伴下於王邸內堂略作休息。而在後堂另一處廂室中,皇后鄭氏屏退其他各家女眷,專將縣主李裹兒留了下來。


  室中兩人對席端坐,侍立的宮人也都緘默無聲,讓氣氛顯得有些嚴肅且尷尬。


  李裹兒在席中顯得有些坐立不安,被皇后那綿里藏針的眼神看得分外的不自在,沉默了半晌后才低聲道:「皇后專將妾留於此,有什麼聲言教誨,不妨直說……」


  皇后聞言后,嘴角微微一翹,望著這娘子笑語道:「倒也沒什麼莊重的事務,只是今日相見,才發現堂妹已經是亭亭玉立的淑女,精緻秀美,引人關注。往常只在家宴中匆匆相見,諸事不暇問細,是我這個做長嫂的疏忽,請問堂妹適齡已經幾歲?」


  「妾生人於嗣聖元年,庶母流途生產,虛歲已近十七……」


  講到自己的身世,李裹兒不免有些尷尬局促,若非皇后當面發問,等閑時節都不願提及。


  「原來已經是破瓜的妙齡,難怪瞧著如此的青春動人。當年故事,泰半不符人願,不提也罷。如今開元維新,家國復於秩序,倫情諸事也都漸有條理。」


  皇后聽完后便又笑語道:「當此適齡,生人的各項大事也該議論起來。宗家良姝,應當不缺訪問,京中也是名家匯聚、各家俊彥琳琅滿目。今我姑嫂閑庭私話,堂妹若有心儀所屬,我既當此內庭主婦,也不能置身事外……」


  「沒有、不……我、我不需要,皇后乃後宮之主,日常宮務處理已經繁忙,妾不敢再以私情雜事滋擾。」


  李裹兒沒想到皇后召見她要說這個話題,忙不迭擺手拒絕,不願再講下去。


  「宗家男女婚嫁,亦在我察視之內,這怎麼能算是雜事?女兒羞怯,或是怯言心情,但女大當配,也是倫理當然。譬如我家的幼娘,已經是為婦為母,堂妹你……」


  皇后自不會被簡單糊弄過去,見狀后便繼續說道。


  但不待皇后把話講完,李裹兒眼眶已經泛紅起來,抬眼瞪住了皇后不無憤懣道:「我不願說、我不想……我是怎樣的心意,皇后若真不知,又怎麼會入邸以來就狠望著我!你要聽我說些什麼?我確是一個違情亂倫的敗類,一腔心思付給不該付的人!皇后既然審問不休,那我便直說,你要怎樣懲治我?」


  聽到李裹兒直接承認,皇后也是愣了一愣,但片刻后便冷笑起來:「這樣一份情思,並不意外。但我既然察覺,就絕不會縱容滋長!門風倫理,不容敗壞,這不只是我一人的責任,也是宗家群眾每一個都不可逾越的鐵律!今日既然坦白訴來,不只言行上要約束杜絕,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


  「皇后這麼說嚇不住我!我本就是一個罪孽之種,還怕什麼更惹大罪?父母都未教我該要情防何人,我只是與人間女子一道發了一場春夢,唯獨這人不巧是我的堂兄……」


  李裹兒講到這裡,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偏偏就是這麼不巧,人間百姓萬家、我卻投生此戶!父兄皆受災慘死,但我卻活了下來……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未消減,偏有血親將我心攫取!但我又犯了什麼天怒人怨的罪過,偏要忍受這樁樁種種、沒有窮盡的折磨?


  你們這些民女又積攢了怎樣的德業,能夠安享我一生都難企及的親澤?無非是造物的戲弄,讓你們成了舉世稱羨的貴婦,卻讓我成了一個罪不容恕的孽種!」


  言及於此,李裹兒望向皇后的眼神中也充滿了羨慕與嫉恨:「我並不怕你,但我因我堂兄敬重你,可你也不要逼我!若非這一身的孽血,哪怕罪沒掖庭,我也有膽量與你們同殿競歡奪寵!我連自己、連父母都在怨恨,這一份痴愛更勝過我的生命。


  你再怎樣妒海翻騰,無非害了我的性命,但卻休想將我心都挖空!說什麼門風倫理,如果我不是因恐這一份痴愛玷污了堂兄名譽,這竟日燒得我寢食不安的情火又怎麼能按捺得住?

  你若要懲罰,我一身具此,只是笑受。如果沒有這一份磨難,沒有這一份摧殘,我都不知該如何向聖人表情,我確是愛他勝過自己的性命……」


  這女子淚如滂沱,已是委頓於地:「我並不知死境如何凄慘,但只要一縷殘魂不消,總能指引我往生來世再覓愛人……那時候,我要謝謝你,謝謝你幫我放空孽血、早早了結這不堪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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