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秦幕
聞言，昭露緩慢地將盤裏的菜放進嘴裏，輕聲道：“愛吧。”
??“愛吧？”聽到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許喬安隻覺得胸口一團悶氣快要湧上來，“你連這個都不確定就準備嫁給他了？”
??昭露並不說話，卻突然抬頭一邊笑著一邊認真地盯著盆裏，手上捏著竹簽在裏麵翻找起來，然後才又說道：“你的掌中寶都不要了嗎？那我可吃了。”
??“你認真點，這是你的人生大事！”許喬安說著，一把將她剛找出的掌中寶悉數奪到自己手裏。全部從竹簽上擼下來後才又夾了一半給昭露，繼續道：“愛不愛或許不是頂重要，但至少還是得有一些吧。不然你們跟那些普通的商業聯姻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我和他是自由戀愛的，不是為了利益在一起。”昭露說道，並不看她的眼睛。
??許喬安身子往後撤了點，又認真道：“所以你覺得還是愛他嘍？”
??默了片刻，昭露才重新抬頭看著她的眼睛：“那你先告訴我，什麽叫愛呢？”說完，卻又逃避似的盯住了麵前盆裏那層亮亮的紅油。上麵反射出頭頂的燈光，竟刺得人有些眼睛疼。
??“至少，你時刻會想到他，會想一直跟他在一起。你知道他的缺點，但你都欣然接受，你也不怕在他麵前表現真實的自己，因為你知道他也愛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你總想跟他靠得很近，然後渴望他的身體。”
??昭露眼睛盯酸了，臉上微微一紅，想起每次汪明銳吻自己到動情處自己卻總是異常清醒。她以為這全是因為自己可能天生就是性冷淡，所以難道竟是因為自己不夠愛他嗎？
??見她沒有說話，許喬安重新向她探著身子，繼續說道：“露露，我知道你從來是個不善於拒絕的人，又或許這麽多年跟他在一起也已經習慣了，可是沒有愛情的婚姻走不遠的。”
??時間靜下來，連同麵前的那盆紅油也跟著被凍住了。昭露看到上麵倒映的燈光和許喬安的輪廓，緩緩抬眼看向她。
??“喬安。”昭露重新低著頭，聲音變得啞了些，“可是我沒有見過你所說的這樣的愛情，也沒有人教過我。”
??許喬安不解地聳了聳肩膀，疑惑道：“以前秦阿姨和昭叔叔不是就挺好嗎？雖然昭叔叔後來娶了現在這個，但他們以前怎樣我們是見過的。他們那樣的才會幸福啊。”
??他們那樣才會幸福？
??秦幕去世時她不過十二歲，正是青春萌動時，也暗暗對班裏一個男生心生好感。秦幕去世後約一個星期，昭化偉便常借口公司事情太多晚歸甚至不歸。偌大的昭家隻剩她和趙媽兩個人。
??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還不能接受秦幕在查出癌症不久就離世的現實。那段時間裏，每每放學回家她便待在秦幕生前最喜歡待在書房裏，打掃書架，整理書本。她知道，就算媽媽走了，她也不希望自己平日裏喜歡的那些書就此蒙上灰。
??而就在一次徹底的打掃中，她在書架最底層書本的背後發現了一個盒子，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本日記本和幾張照片。照片上皆是一個與秦幕年紀相仿的女人，有的手中牽著一個小男孩，有的是獨自一人。她一眼便認出這個女人曾多次同秦幕在一起，甚至在秦幕彌留之際也時常在病房出現。那時候秦幕叫自己喚她“孟阿姨”。
??她疑惑著，不知這位孟阿姨竟與媽媽的關係好到如此，需要這樣保存她的照片。直到她翻開那本日記。
??2005年5月10日
??以前我隻知她與我有那樣多同樣的項鏈、衣服隻是因為我們有相同的喜好，現在才覺這許多日子裏自己竟是被當作傻子一般。她想破壞我的家庭，我必不會讓她得逞。
??……
??2007年9月23日
??她隻當我還是傻瓜，可我一點也不傻。化偉遲早會知道，家中還有一個女兒，他現在所仰仗的一切也都是因為我。
??……
??2009年4月5日
??爸，今天是清明，我帶露露來看了您。可是有些話我卻不能在您的墓前說。付醫生說我失眠是因為抑鬱，可是我真的沒有力氣了。是我不爭氣，沒能守護好這個家。化偉的心似乎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家裏唯一值得他掛念的便隻有露露。好在我還有露露，隻要我和露露在，那個女人永遠也別想進昭家的門。
??……
??2010年3月19日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化偉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我隻能告訴露露爸爸工作忙，爸爸都是為了這個家。可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還能這樣保護她多久。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因為這些事情動氣，我也沒有力氣再去想這些了。我隻想好好活著，隻想看著露露長大成人。
??……
??十二歲的昭露，剛剛經曆了好友許喬安的離開，她以為她說的離開很久會是她所經曆的最久的時間。接踵而至的卻是與母親秦幕的永別。而這永別背後竟是她一人默默承受這許多年隱忍，為了她，為了這個家。
??她才知道母親要自己乖巧、教自己討好昭化偉除了為人女的本分，更是為了讓昭化偉回心轉意。他們之間早就沒有小時候講給自己聽的那種……愛情。
??如果說秦幕尚在時昭化偉對自己還有一些出於父親本能或是愧疚的父女情分，大半年後孟子婷進門則在往後的漫漫時光裏將這些父女情分一點一點擊潰了。
??她小心翼翼地活在他們的屋簷下，昭化偉將孟子婷娶進來的同時也帶來了照片上的那個小男孩——昭陽。
??昭陽很是乖巧，進門便被昭化偉拉到她跟前喚她姐姐。她仔細打量他，雖然比自己小一歲，卻是高出了自己小半個頭。他長得像昭化偉，尤其像她記憶中昭化偉年輕時的樣子。隻是眼神總是怯怯的。
??奶奶跟她說上一輩的事小孩子不懂，這也與昭陽沒有關係。她聽進去了，乖乖拉著昭陽參觀昭家的房子，她的房間和他的房間。她真心把他當作弟弟，在昭陽初到昭家的半年時間裏，事事想著他，處處護著他。卻不知道，過慣了被人在背後指著罵“私生子”的昭陽卻已逐漸被突如其來的物質衝暈了頭腦。
??又或許這其中本就有孟子婷的功勞，奶奶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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