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狼狽
“我的已經點好了。”
??“好，我再隨便加幾個就好。”
??她淺淺笑著，停下手上的動作開始專注地看這份菜單。
??同所有跳舞的老師一樣，她將那頭長發在頭頂挽了一個發髻，露出整張臉和脖頸。許是多年練舞的緣故，她的脖子細而長，加上還穿著粉白色的舞蹈服，從下頜到肩膀的線條顯得更加修長流暢。即使是這會兒這樣微微低著，也像隻在湖麵飲水的天鵝。
??林一從做小弟的時候就常在酒吧、夜總會這樣的地方幫人看場子，跳各種舞的女人也早就見過了不少。可不過都是些靠花花綠綠的裝扮，或是各類出格的搔首弄姿獲得喝彩的似乎還從來沒有見過誰有這樣幹淨寧靜的樣子。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劉萌萌小時候喜歡跳舞，也常常被學校選中參加表演。可到後來劉鋒的打罵越來越頻繁，劉萌萌身上往往是舊傷未好又有了新傷。慢慢的，她便不再願意在外麵展現自己，最後才又選了畫畫這條路。
??如果自己當初有能力保護她，或許她現在也能像一隻優雅的天鵝吧。
??他想著，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澀。
??“我加了兩個肉菜，一個素菜。”昭露勾好菜一抬頭，卻見林一正看著自己的方向出神。
??“你要再看看嗎？”她又略微提高了音量接著問道。
??林一回過神來，接過菜單沒看一眼直接遞給了店員。
??“兩位要微辣、中辣還是重辣呢？”
??昭露正想回答，卻習慣性地看了對麵一眼，林一沒什麽表情，隻抬了下手示意她來決定。
??“中辣。”她愉快地做了選擇，又問道：“你能吃辣嗎？”
??林一頗有些意外，之前暗中跟蹤她的那段時間裏還從未見過她去吃過什麽重口味的東西，除開回家幾乎都是與男朋友吃些諸如日料之類的原味食物，所以今天他原也是想請她吃一家小店的粵菜的。卻不曾想遇到這樣的意外，剛才路上早就發現她冷，這才就近隨便選了家火鍋店。
??“能。”他淡淡應道。
??“今天謝謝你幫我解了圍。”她端了店員剛剛倒好的茶水起來，卻被燙得差點叫出了聲。
??那樣子像極了一隻受到驚嚇的兔子，林一心裏暗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道：“不用客氣。”
??“不過你怎麽剛好在我們工作室外麵？”
??林一遲疑了一下，淺笑道：“路過，本來打算直接到這裏等你的。”
??昭露點點頭，在火鍋店裏坐的這一會兒，勾人饞蟲的熱氣把剛才在外麵的寒意驅散了許多，肚子也跟著餓了起來。她不由得四下張望，目光找到那後廚所在的位置就目不轉睛地盯著。
??見此情景，林一默默推了桌麵上的香酥豌豆過來，又道：“上次你弟弟那兒的事，也謝謝你了。”
??“啊？”昭露一下迷惑了。
??她原就一直對沒有在這事上幫上他心存愧疚，可聽這意思好像昭陽或是聽了別人的話沒有為難他的小弟。所以今天這餐飯實際是他為了感謝自己的幫忙才請的。
??“回去我也教訓過猛子了。”他繼續說道。
??昭露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自己並沒有幫他什麽忙，可話才到嘴邊卻又鬼使神差地落到了肚子裏。
??算了，這事也過去了，再多解釋反而是麻煩事一樁。
??“沒事的，你也幫了我很多次嘛。”她心不在焉地應著，垂眼攪了攪碗碟裏的調料。
??店員端了菜上來，昭露迫不急待地拿起筷子準備下菜，手剛抬到一半卻突然停下，不好意思地朝林一笑笑，說道：“有點餓了。”
??林一的表情仍淡淡的，手上卻將所有耐煮的那些悉數倒進鍋裏。剛才還翻滾冒泡的紅花油頓時便冷靜下來，隻時不時竄出一股香味撲進鼻子裏。
??“不過，”他放下筷子，說道：“你弟弟的酒吧開得挺好的，你們這樣的人家，能不沾黑就盡量別沾黑。”
??或許是怕被其它人聽見，他的聲音很小，隻能剛才叫她聽清楚。她並不清楚之前究竟是什麽事，昭陽那兒除了有個酒吧其它的她也一概不知，能和林一扯上已是讓她意外，這會兒居然又提到沾黑？因為林一本身就是黑的那邊吧，和他扯上，自然就是沾黑了。
??那麽自己呢？這也是在勸誡自己嗎？
??她心裏升起一股淡淡的失望，卻隻是淺笑著：“他的事我不太管得了，不過謝謝你的提醒。”
??“可以吃了。”
??鍋中重新沸騰起來，煙也逐漸濃了，像一層煙幕隔在兩人中間，叫她看不清他的臉。朦朧之中，她仿佛回到了那日在小木屋裏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光線比這還暗一些，他點著了根煙，麵前皆是這樣繚繞的青煙。
??視線在他臉上多停留了一陣，她才察覺就不好意思地趕緊移開了目光，專注於鍋裏的各色食物。毛肚、雞胗、鴨腸……這些都是平日裏汪明銳完全看不上的東西，在火鍋裏卻是別有一番美妙滋味。
??可能是太久沒有吃這樣辣了，上次吃火鍋還是跟許喬安和薛雅蘭一起，薛雅蘭說是容易長痘，便點了最清淡的來吃。於是這會兒才咬了一口，她便被辣味嗆得猛烈地咳了起來。
??這一咳，眼淚、鼻涕悉數湧出，就這樣人還是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她急得手在桌子上到處亂抓，猛然間抓到幾根纖長，慌亂中瞥了一眼，竟是不小心抓住了林一給自己遞紙的手。本想不好意思地笑笑，可咳意未消，她隻得接了紙又迅速捂住口鼻。
??她的手心微微有汗，悉數沾到了他的手上，使得餘溫也久久散不去。林一將手收回來，微皺著眉，道：“不能吃辣還點什麽中辣。”
??她一邊咳一邊抽空解釋：“我就是……咳咳……嗆……到了。”
??林一不作理會，揮手叫了瓶冰豆奶，剛將瓶蓋放到嘴邊作勢要咬，忽的又反應過來，重新將瓶蓋對準桌子邊緣，手掌用力在上麵一敲。隻聽“砰”的一聲，瓶蓋應聲而落。
??幾大口冰涼下肚，昭露頓時覺得好多了。一邊擦眼角的眼淚一邊不好意思道：“又被你看到極狼狽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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