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道具
出於上世紀冷戰時期對核戰爭的恐懼，以及對官方的不信任，美利堅一直有建造私人避難所的文化。
民間一些普通人家，會在後院或者農村購買土地，開鑿地面，
用鋼筋、水泥、鉛板等材料建造地下輻射避難所，
並在避難所里囤積各種各樣的物品，
發電機、燃油、無線電接收裝置、睡袋、防毒面具、防輻射服、醫藥箱，以及能夠讓三口之家堅持很久的一大堆食品罐頭。
現代也有一些美利堅建築公司，專門建造高標準的安全避難所，
裡面水電齊全，配備影院、健身房、醫療室、水療中心、幼兒園、廣播站等設施。
不少富豪會匿名購買這種避難所，私人獨佔、
而一些沒那麼多錢的中產階級家庭，也可以每年繳納會員費，這樣當災難來臨時，他們就能擁有進入共享避難所的資格。
當然，事實證明，人算不如天算。
這類地下避難所，用來防禦核輻射或者轟炸機轟炸，或許還行，
但當面對因殺場遊戲而引發的異常事件的時候，就顯得毫無作用，
甚至於，一些偏遠冷清、無人問津的避難所，反而會成為催生異常事件的巢穴。
只有超凡元素，才能解決超凡元素。
私人避難所沒用，想要活下去，活得久，
就必須讓自己、親朋成為超凡者，或者是住進城市大廈。
「我前幾天看電視看到過，美利堅那邊民眾抗議浪潮挺激烈的。」
王叢珊隨口說道：「他們的城市大廈工期緊張，最終容積又不是很大。
富豪和中產階級家庭先住進去，
那肯定就有人要更晚住進去，甚至完全沒資格住進去。」
「嗯。」
李昂點了點頭，
承包美利堅城市大廈建造項目的私人企業，是與美利堅聯邦、州政府簽訂過合同的，
拚命兜售房產斂財之餘，
也要稍微應付一下合同里提到的社會責任——一些成分優良的美利堅家庭，可以申請低息貸款，申請購房，只要三四十年就能還清。
此外還有抽獎送房的社會公益——每個家庭每周都能領取抽獎券，抽到了就能免費入住城市大廈。
不過這些舉措，都是杯水車薪，
現在這個情況，美利堅的普通民眾住在老城區和農村，每天都有危險。
他們再怎麼接受快樂教育，接受民主自由熏陶，也知道自己的性命更要緊。
各大城市，掀起了此起彼伏的民眾抗議示威浪潮，
不少還有點腦子的美利堅民眾，看到大洋彼岸的特事局城市大廈項目如火如荼，更是戴上了蓋伊·福克斯面具（也就是電影《V字仇殺隊》里的笑臉面具），
舉起了反對華爾街、反對巨型企業，要求改善住房、醫療、教育、用工條件的抗議招牌，
要求聯邦政府對壟斷企業進行拆分。
氣得美利堅壟斷企業相互串聯，在電視媒體等平台製作有偏向性的電視節目、紀錄片，宣傳「警惕境外勢力打『保護人民權益』牌」。
李昂「滋溜」地嘬了口奶茶，非常清楚這背後的行為邏輯。
在過去，資產家佔有資本，支配生產過程和金融決策，經濟行為以追求利潤為主要目標，最終目的是實現絕對壟斷，追求無限增值，並長久維護這一體系以及保護自己控制生產資料的權力。
而現在，由於殺場遊戲的到來，
擁有更高級、更純粹、更直接武力優勢的超凡元素，取代了資本的位置。
資產家不僅想要擁有支配生產過程和金融決策、控制生產資料的權力，
還想要獲得支配超凡元素分配過程、控制超凡力量體系的權力。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歐洲重工集團，
他們在民間找尋新人玩家，許之以豐厚報酬、優渥條件，
將其招募到公司內部，為其提供系統性的訓練以及裝備支持。
這當然不是做慈善，歐洲重工集團的員工，要向企業繳納在劇本任務中獲得的一部分獎勵，換取企業內部的貢獻點，以兌換更好更優良的裝備道具，來讓自己在一次次生死考驗中活下去。
鐵打的歐洲重工集團，流水的玩家。
除此之外，歐洲重工集團還在全球各地建造實驗中心，研究力量種子、基因藥劑。
缺乏運氣、沒有天賦的普通人如果想要魚躍龍門，就必須尋求跨國公司的幫助，簽訂勞務合同，歸屬於公司。
歐洲重工集團的目的，是成為了除殺場遊戲之外，最大的超凡力量分發商——他們不止能掌握超凡力量的分配與流出，
還能直接掌握中低級超凡者與普通人的生與死。
事實上，他們已經這麼做了。
歐洲重工集團在非洲、南美、中東等地，
擁有上萬家名目、類型不同的公司，
在各個大洲擁有數以百萬計的各級員工。普通人從生到死，都能在歐洲重工集團的體系中走完。
歐洲重工集團的道路，是從對生產資料的控制，
進化為對人本身的控制，
成長為超越卡特爾、辛迪加、康採恩、托拉斯等所有壟斷組織的龐然大物。
美利堅的企業，在美利堅本土，
由於歷史原因以及種種阻礙，沒辦法像歐洲重工集團對南美非洲等地那樣肆無忌憚，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在暗中推動對「人」的進一步掌控。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人命很值錢，但又沒有那麼值錢。
普通人在「超凡元素壟斷企業」這一概念眼中，不過是超凡元素的潛在提供者與培養皿。
限制城市大廈入住資格，反而更有利於企業對普通人的控制——有限的生存條件、高到恐怖的房貸，會讓普通人或主動或被動地，將一切權力出賣給企業，陷入到企業所編織出的衣食住行羅網中，
直至淪為包身工，乃至……
奴隸。
讀作企業員工，寫作奴隸。
唯二幸運的地方在於，超凡元素壟斷企業，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優勢，
但在資源利用效率和資源總量上，現階段還是比不過國家組織。
並且，超凡元素壟斷企業，也並非絕對的至高武力擁有者——米迦勒、失控、素霓笙、李昂等人才是。
「只要有至高武力擁有者存在，
超凡元素壟斷企業就必須有所顧忌。
某種意義上，我現在還是保護最廣大普通人免遭超凡元素壟斷企業侵害的保護神了？」
李昂思維跳躍，漫無目的地想著。
美利堅城市大廈所引發的種種亂象，只是全球範圍人類社會的一個縮影，
就連曾經世界霸主、人類燈塔的美利堅，都能下限跌落到「普通人與狗不得入內」，
那南美、非洲等地，想必早已朝著混亂之治埋頭進發。
不過，這些跟他也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滋溜滋溜。
李昂很快喝光了奶茶，由王叢珊和柴柴帶路，繼續逛起了城市大廈。
「這是新的殷市實驗中學，今天正好放假，同學們都回家了。對了，前幾天石老師還作為教師代表，在我們這屆的高三動員大會上演講來著。我也很久沒回學校了，還挺想念以前只用好好學習，不用擔心其他事情的生活.……」
「哦，這個是城市大廈的有軌電車，軌道嵌在高強度天花板建築材料里，可以高空行駛。
城市大廈的公共交通體系還蠻好的，非常方便，
有公交、升降電梯、有軌電車以及共享單車，
市民出行基本不用自己開車，
前段時間已經禁止了高排放量的汽車，限制體型太小的電動車，
再過段時間，可能就沒多少人會買車了吧？更多的是把車來當成奢侈品。
另外，現在走到哪裡都有監控攝像頭，犯罪率直線下降，市民哪怕走夜路也不怕——巡邏隊在接到警報后，一分半鐘不到就能到場。」
「這個是結界柱，上面鐫刻有幾十道不同法術。平時偽裝成電線杆的形狀，埋設在城區各個角落。
必要時，機動特遣隊的隊員只需要在指揮中心遠程操控，就能讓結界柱釋放法術。
比如【閑者退散】、【隔音結界】、【消除火焰】等等。
主要是用來預防異常事件，保護市民的。」
王叢珊隨意地為李昂講解著城市大廈的內部構造，抬起手，拍了拍掌，
三人頭頂的樓層天花板立刻變換顏色，變為飄著幾朵白雲的天空。
「這是城市大廈的天氣控制系統，為了防止市民長期在封閉環境下變得壓抑，
各樓層的天花板安裝有高解析度的液晶面板，
配合超大型新風系統，以及降水設施，
能模擬出春夏秋冬，以及晴天、陰天、雨天、雪天等多種天氣。」
王叢珊笑著再次拍了拍手掌，讓前方兩米開外的天花板開始降雨，「通常天氣變化是由市政委員會，基於市民心理健康狀態制定的，
不過有時候市民也可以參與大眾投票，決定明天某一層的天氣是否該降雨——我個人比較喜歡雨天啦。」
說著說著，王叢珊揮手取消天花板降雨，朝前輕輕一跳，
連衣裙下的涼鞋踩在水泊當中，濺起清澈水花。
「哈！」
王叢珊笑著轉過身來，歪了歪頭，咂嘴道：「唔……怎麼說呢。
雖然我們的城市大廈項目很好很人性化，但普通人，可能以後真的沒有機會，長期踏出城市大廈外了。」
「嗯。」
李昂點了點頭，「不止是這一代，下一代，乃至下下代的民眾，也許都沒辦法走出這座大廈了吧。
畢竟外面的牛鬼蛇神會越來越多，殺之不絕，
除非哪天殺場遊戲突然停止，或者民眾搬遷到更加安全的門扉世界。」
「啊，已經十二點了。」
一直在玩手機的柴柴舉起手臂，「漫展漫展！我要去漫展！」
「呃，好吧。」
李昂點點頭，「展會大廳在哪？」
他今天來參觀城市大廈，除了找王叢珊之外，也是被柴柴吵煩了。
柴柴前段時間，報名參加了一場漫展，不是作為攝影師或是COSER，
而是cosplay服飾製作者——她的裁縫工藝一向不錯，經常給自己還有李昂製作道具服裝，
有時候也會突發奇想，藝術細胞萌發，做點自己喜歡的cosplay服飾。
她做這些衣服，從李昂那裡得不到誇讚獎勵，
找蟲群吧，又只能聽到一堆諂媚浮誇的阿諛之詞，
於是就將服飾的照片曬在網路上，結果意外地受到追捧歡迎。
在某些宅文化圈子裡，甚至有了「柴老師」的美稱，
一個比較大的漫展，也向她在網上的假身份，發來了邀請函。
於是乎，李昂就被屁顛屁顛的柴柴給拖了過來。
李昂通過好友通訊，跟邢河愁打了聲招呼，取消了周圍的閑者退散結界，前往漫展。
在展會上，看到了柴柴製作的各類服飾。
柴柴嘿嘿傻笑道：「怎麼樣？我做的衣服還不錯吧？
這件是霓裳羽衣，青赤若虹，姿態悠颺。
這件是仿宋的步人甲，輕便安全，堅不可摧。
這件是海軍大將的正義白袍，
這件是曉組織的紅雲黑色風衣.……」
「是不錯。」
李昂點了點頭，不得不說，柴柴的手工技術挺厲害的，各類畫風的服裝穿在coser身上毫無違和感，「等等，唔.……
我怎麼覺得，那些服飾材料，好像是鍛造熔爐的邊角料？」
李昂眯著眼睛，認真掃了幾眼，
眼皮莫名跳了下。
沒錯，眼前這些coser身上的服裝，確實是用鍛造熔爐的邊角料，拼湊而成，
隱隱約約，還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超凡元素波動。
「呃……這個嘛。」
柴柴抬頭望天，戳著手指說道：「我看煉金工坊角落柜子里的那些東西你從來都沒動過。而且聽雙刀火雞說，那些材料也都是用不上的殘次品，
所以就拿來做衣服咯。
咳咳，你難道不覺得，這些衣服很有神韻么？」
「用超凡材料做的，當然有神韻咯。」
李昂無奈地搖了搖頭，一眼掃去，「好傢夥，霓裳羽衣能夠減輕穿著者身上的重力，進行遠距離滑翔；
分量很輕，看起來就像是塑料道具的步人甲，能夠抵擋突擊步槍掃射；
海軍大將的正義白袍，能夠增強穿著者的體質；
曉組織的紅雲黑色風衣就更離譜了，
我感覺那位不知情的coser要是興緻來了，捏個手印，真的能釋放影分身之術。
好傢夥，你這是做了一堆正牌道具啊？丟到黑市上都能買個幾百上前遊戲幣來著。」
柴柴眨了眨眼睛，「誒……」
「算了算了，等這場漫展結束后，讓工作人員收繳吧。現場也有結界柱，應該沒事。」
李昂無奈地搖了搖頭，懶得教訓柴柴要勤儉持家，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門扉世界的那位瓊森·古德，已經帶著被蟲巢洗腦過的全體船員，登上了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