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巨獸（完）

  —


  插在深海巨獸心口的心猿棍棒陡然膨脹，

  擠壓肌肉，推開血管，碾平骨骼。


  巨量血水極為壯觀地四散飛濺，無數碎肉沿著心猿，或是直接從傷口邊緣滑落，墜向海面。


  「吼……」


  深海巨獸生命力頑強如斯，哪怕這樣都沒有當場死亡，

  毒婦的雙髻腦袋低垂，掃了眼貫穿胸口的棍棒，一爪揮出，將黑曜石機甲頭部拍碎，


  三根長尾重重一絞，將黑曜石號胸口絞爛，

  整台機甲，只靠相對纖細的脊椎連接著上下身。


  砰！

  被黑曜石號右手握持的心猿棍棒再次膨脹，


  深海巨獸的口中噴出一灘藍色血水，巨大身軀猛地一顫，體表A.T.力場時隱時現，


  右爪高高揚起，卻怎麼也沒有力氣用力揮下去，


  只能頹唐地墜落海中，掀起海浪。


  滋啦滋啦——


  殘破不堪的黑曜石號身上，到處都是電子元件爆炸產生的火星與燃燒火光，


  布滿縫隙的植物藤蔓迅速生長，

  填平裂口，修補傷勢，熄滅火焰，代替原本的機械組件，維持機甲的活動能力。


  現在的黑曜石號，與其說是雙腳直立人形自走活動載具兵器，


  倒不如說是被沼澤植物寄生並操控的機械裝甲。


  短短數秒鐘后，


  機甲表面傷勢就被沼澤植物所治癒，


  駕駛艙的廣播系統中，傳來了李昂平靜淡漠的聲音，「竟然敢毀壞我的機甲？

  你知道我為了讓它能動起來，花了多少精力、心血與時間么？」


  我知道，滿打滿算加起來也就18個小時，正常人兩天工作時間，要是換個血汗工廠或者沒良心的現代互聯網企業，說不定是一天工作時間。


  拂曉、黑色木馬等知情人士臉上不禁浮現古怪表情，什麼也沒說。


  體表傷勢被覆蓋完成的黑曜石號，隨意地抬起左手，抓住了貫穿胸口的深海巨獸三條長尾，

  隨手一擰。


  失去A.T.力場防護的海獸長尾，如同麵筋般扭曲變形，啪的一聲折斷開來。


  黑曜石號，將自己從海獸長尾的貫穿中掙脫出來，踩踏在毒婦將沉未沉的前肢爪子上，

  周身藤蔓立刻去填補修復胸口傷勢。


  「也罷，」


  黑曜石機甲甩了甩左手上沾染的藍色血液，攥住了心猿棍棒，凝望著深海巨獸緩緩閉合的橙黃色獸瞳，淡淡道：「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話音未落，


  心猿棍棒再次收縮變細，


  在黑曜石號機甲的揮舞之下，自下而上，如纖細刀刃般，撕開了深海巨獸的胸膛、脖頸、頭顱。


  啪啦啪啦——


  海量血水碎肉，隨著心猿棍棒的揚起，如同天女散花般被挑飛到高空當中，

  在墜入海洋之前，還隱約在海面上製造出了一道彩虹。


  「異星文明的血液，也能折射太陽光亮么。」


  駕駛艙中的李昂，平淡地收起了心猿棍棒，聆聽著突兀響起的系統提示音。


  【已擊殺深海巨獸3/3】


  【任務目標已完成，將在5分鐘後進行傳送回歸】


  【是否提前傳送】


  【是/否】


  李昂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提前傳送，轉身看向疾馳而來的拂曉。


  「這次任務……」


  拂曉張開嘴巴，還沒有把話說完，就被李昂打斷，「你和黑色木馬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情沒做完。」


  「呃？」


  拂曉聞言一愣，「什麼事情？」


  李昂沒有解釋什麼，按下駕駛艙按鈕，將殘破不全的矢量推進系統功率全開，配合沼澤神力指揮藤蔓，


  推動黑曜石號向下衝去。


  黑曜石機甲墜入翻騰海水，雙臂拉住已經死亡的毒婦屍體。


  這頭深海巨獸的體型太過龐大，重量實在太重，


  在A.T.力場中止運行后，海獸本身的重量，很快就壓垮了它的身軀，


  壓斷骨骼，擠爆肌肉，將鮮血如榨汁機壓榨蘋果般擠出。


  黑曜石機甲拽住快速坍塌的深海巨獸屍體，迅速下潛。


  發生在周圍海域的海獸/機甲戰鬥還在繼續，


  不過毒婦的死亡似乎對深海生物群體造成了某種集體削弱，情況漸趨穩定。


  李昂不斷加快速度，無視了周圍試圖衝上來的深海生物與人類機甲，一往無前地朝著海溝深淵中的裂口衝去。


  「他要幹什麼？」


  天空飛艇中，通過新來的水下無人監控潛艇，窺探到這一幕的斯泰克等人同樣震驚錯愕。


  由深海文明建造的空間通道，表面有閃電雷霆與A.T.力場防護，


  只許出不許進，

  人類陣營在怪獸戰爭期間，進行過無數嘗試，沒有一次成功進入到空間通道內部範圍，


  並且過往所有案例中，也沒有見過一起「深海生物通過空間通道，返回到深海文明母星」的案例。


  因此，PPDC對深海文明的所有假設，都只是沒有證據的猜測與假想。


  「能聯繫到他么？讓他快停下，他會撞毀在通道上的！」


  斯泰克急聲低吼，


  牛頓、赫爾曼等人慌忙啟動遠程通訊，卻根本聯繫不上黑曜石號機甲。


  咕嚕咕嚕——


  黑曜石號拽著海獸殘軀沖向海溝深淵，


  駕駛艙內響徹著因在海水中高速航行而引發的空氣氣泡聲。


  李昂凝望著越來越近的紅色裂隙，面無表情，

  在機甲即將撞上裂隙的瞬間，


  猛地操控機甲，攥住了毒婦的頭顱，用無數藤蔓貫穿後者的松果體。


  嗡——


  毒婦體表升起一道微不可察的淡淡金色光芒，


  包裹住了它的身軀，以及黑曜石機甲。


  咻！

  海獸與機甲同時隱沒在猩紅裂隙之中，徹底消失不見，只留下裂隙上方的大量氣泡，


  以及飛艇艦橋中目瞪口呆的斯泰克等人。


  ————


  這就是，空間通道么？

  黑曜石機甲背部的矢量噴口輕輕噴發火焰，推動機甲慢慢轉身，環顧四周。


  猩紅裂隙後方的空間，比想象中更為寬敞，


  這裡像是一條直徑兩千餘米的圓形甬道，


  甬道兩側並不平整，非金非石，充滿柔軟的凹陷與凸起，


  令人聯想到長條狀的油條。


  周圍充斥著常規成分的海水，布滿了來源未知的亮光，

  以紅藍紫白為主，點綴著少許綠光，像是《多啦A夢》中，駕駛時光機所經歷的時光通道。


  「這裡的海水，和馬尼拉灣里的海水沒有區別。


  重力依舊起著效果，拖拽著機甲與海獸身軀下沉。」


  李昂時刻保持注意力集中，一邊饒有興緻地觀察著周圍的大型空間傳送技術，

  一邊隨時準備利用殺場遊戲的傳送系統，傳送回歸到現實世界。


  「我猜的沒有錯，之所以此前PPDC沒有辦法探訪深海文明，


  是因為深海文明的空間通道，具有特殊功能，

  就像細胞膜能夠鑒別外來物質，選擇進出成分一樣，

  空間通道也能夠控制物質的進出。


  只有具有深海文明原裝A.T.力場的物體，才被允許使用空間通道。


  而PPDC所使用的A.T.力場，都是人類駕駛員與深海生物松果體融合的產物，並不純粹。」


  李昂默默思索著，拽住漂浮著的海獸屍體，向著通道盡頭快速衝去。


  這一段的空間通道依舊以海水為主，

  李昂帶著機甲沖至通道盡頭，


  和之前一樣，用微弱電流控制毒婦尚未完全死亡的大腦，釋放A.T.力場。


  通道盡頭的門，呈環形四瓣狀，


  像是海洋生物的喙嘴。


  在感應到毒婦的A.T.力場后，喙嘴狀大門緩緩開啟，露出了後方空間。


  後面一樣是一條發光甬道，

  但海水溫度更高，壓強更大，並且海水中開始出現一些鹼性溶液——液態氨。


  李昂心中瞭然，繼續推動毒婦屍體，向著前方疾馳進發，


  沐浴光怪陸離的各色亮光，穿過了一道又一道喙嘴狀大門。


  「PPDC的科學家並沒有預料錯，深海文明確實是氨基生物。


  這些被喙嘴狀大門隔斷的空間通道，


  實際上也是增壓、減壓的獨立艙室。」


  李昂默默想道：「深海文明的母星，必然是一顆有著強烈大氣壓的星球。


  由於氣壓巨大，液態氨的沸點從-34℃變成98℃，液態溫區也擴大到175℃，

  使得液態氨可以在星球表面存在，而不用被凍結或是蒸發。


  深海文明的種族，就生活在液態氨的溫暖海洋當中，


  以金屬元素溶解度更高的氯化銫和氯化銣為生命必需品，來調節生物體內的細胞膜電動勢——


  就像人類必須攝入鉀和鈉元素一樣。


  同時，因為同一種物質在液態氨系統和水系統中的酸鹼性完全不同，水同液態氨作用會產生NH+離子，顯示出強酸性，

  地球上作為生命之源的水，對氨基生物來說是純粹的劇毒。


  他們必須用相互隔斷的艙室通道，來隔絕地球海洋的海水，

  並且用碳基生物的身軀，來承載深海巨獸的大腦——否則深海巨獸會在第一時間被海水融化融解。」


  伴隨著李昂的獨自思索，


  黑曜石機甲與毒婦殘軀，也穿過了最後一扇喙嘴狀閥門。


  就如同跳水運動員跳入泳池一般，黑曜石機甲墜入到了與海水性狀迥異的液體海洋當中。


  呲——


  機甲表面的植物藤蔓，被無處不在的液態氨所腐蝕，表面升騰起輕微氣泡，


  機甲本身的AI系統，也在提醒彙報危險警報。


  李昂無視了機械的AI系統警報聲，操控機甲，掃視四周環境。


  光，

  褐紅色的光芒充斥著周圍空間。


  這裡是一片格外寬闊的海域，


  海水溫暖且具有腐蝕性，比水的粘滯性則略低。


  上方是一塊格外厚實的岩層，


  岩層中心處，鑲嵌著李昂剛剛通過的喙嘴狀閥門。


  而岩層下方，則是一片屹立在海水中的建築群。


  沒錯，建築群。


  以人類的眼光看去，


  建造在液態氨海洋中的這片建築物，極為古怪，

  最高的，是幾座松果狀建築物，

  建築物分為一層一層，各樓層之間有一定傾斜角度，如同魚鱗，


  每座樓層下方，都安裝有生物腺體之類的器官，正散發出藍色光芒——就跟深海生物身體里的發光腺體一樣。


  在松果狀建築物的外側，是一圈環狀的懸空建築。


  這些環狀建築類似呼啦圈，外部籠罩著一層隔離海水的薄膜，


  內部則覆蓋了一層像是尼龍網的結構，不知道具體有什麼功能。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種類型的建築物，

  比如高高揚起，類似地球上的植物竹筍，或者英國名菜「仰望星空」的；


  扁平如蟹殼、有一半埋藏在沙子中的；


  外側布滿窟窿，像是風乾仙人掌狀的；

  這些建築物光怪陸離，並且還散發著各式各樣的光芒，

  就算是現實世界的視覺藝術家，也只有在酒醉的夢境中才能勉強描繪出來。


  李昂掃視著周圍的異星環境，


  雖然嚴格意義上他不止一次前往過異類星球，甚至自己就有一扇門扉，通往未知不明的門扉星球。


  但這片液態氨的海域，


  以及海域中因獨特地理條件而孕育出的奇特文明，

  依舊令他感到頗為驚奇。


  對了，還有深海生物.……

  李昂操控機甲低頭看去，只見海域底部，以及各式建築物樓層中，站立著一些奇特生物。


  他們有著類似人類的軀幹、四肢結構，

  但頭部更加瘦長，體表皮膚灰白，


  類似腦袋的位置，長著四顆黑豆狀的眼睛。


  一些深海人，


  在看到黑曜石機甲出現后，驚恐萬分地奔跑逃竄，


  腦袋兩側的腮狀器官快速震動，似乎在與其他人聯絡，

  而一些體型更大的深海人，則快速跑向建築物的某些房間，從中取出武器般的魚叉槍炮。


  「這裡，大概就是深海文明的兵工廠了吧？」


  李昂掃視四周，在一些松果體建築物的上方，看到了類似深海巨獸的巨型生物骨架，以及為骨架填補肌肉、血管、腦組織的巨型吊機。


  「深海文明在這裡批量製造出毒婦、棱背龜那樣的巨獸，將其通過空間通道，投放至地球海域。


  由於不是主場作戰，因此他們可以遠程遙控，讓深海巨獸盡情破壞.……」


  殺場遊戲的傳送倒計時越來越近，

  李昂隨意地攥了下拳頭，從神明印記中瘋狂汲取沼澤神力，操控機甲扭了扭脖子。


  黑曜石號表面的植物藤蔓，變得極度活躍，


  深度包裹機械裝甲，令鋼鐵巨人逐漸變化為神力全開的植物泰坦的形態，格擋住了深海人孱弱無力的常規武器。


  「呵呵。」


  李昂微笑著俯瞰下方如螞蟻般倉皇逃竄的萬千深海人，


  操控植物泰坦緩緩下降，口中喃喃道：「雖然不知道你們入侵地球的具體原因是什麼。


  不過，來都來了，就讓我破壞一下吧。


  畢竟，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個，能讓我全力出手而不用擔心附帶損傷的場合……」


  時間還有，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