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吾愛（三）
「總之先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吧。」
李昂掃視房間，天花板除了燈罩之外，還有中央空調的網格狀出風口，煙霧報警器，以及噴淋滅火裝置。
如果煙霧探測器感應到濃煙，就會發出警報，同時蓮花狀的噴淋滅火器開始噴洒水或者滅火劑。
「發出警報可能會驚擾到真兇，而讓噴淋器開始噴淋，似乎也對我的現狀沒什麼幫助——這副手銬非常緊，就算噴洒水或者滅火劑，也不太可能讓我的手腕通過潤滑，從手銬中掙脫出來。」
李昂目光掃遍房間，最後視線還是停留在了掛鎖上面。
這副掛鎖從形制上來看，是最普通的直開掛鎖，
鎖梁銀白，鎖身銅黃，
整體為不鏽鋼材質，
鎖孔為一字形鎖芯
和尋常用來鎖床頭櫃、衣櫃的鎖具沒有任何區別。
「鎖身的一側，有著明顯的刮擦打磨痕迹。也就是說，標籤被刻意打磨掉了。」
李昂眉頭微皺，借著燈光，更加細緻地觀察鎖具，默默道：「是不想讓我知道鎖具的牌子？
但是這有意義么？就算是現代，這種直開掛鎖使用範圍大大縮小，
超市商場里依舊多得是，購買方便，使用者多。
大大小小的鎖具品牌難以計量，根本不可能通過牌子，來判斷購買者的地理位置。
何況每個牌子每個型號所使用的鎖芯技術千差萬別，又不是看到了牌子就知道該怎麼開鎖撬鎖……」
李昂搖了搖頭，繼續觀察。
鎖樑上套著三個直徑較小的金屬環，每個金屬環上，都掛著一把或完整或殘缺的鑰匙。
A鑰匙狀況完好，
B鑰匙只有上半部分，
C鑰匙只有下半部分，通過小孔與金屬環連接。
李昂思考片刻，慢慢貼著牆稍微站起來一點，然後鬆開雙手，讓手電筒掉落下來，
嘴巴一咬，剛好銜住手電筒。
他貼著牆坐下，用手電筒的光照向上方，
略微有些供血失衡的雙手，費了一番功夫，將三把鑰匙連同金屬環一起拆下。
李昂對自己的撬鎖手藝還是非常自信的，普通的機械掛鎖，他用小鋼絲、小鐵片、鐵鉤就能輕易開啟，
就算是稍微難一些的鎖芯，也有多種多樣的撬鎖辦法可以使用。
螺絲刀、錫紙、口香糖、泥巴、火柴、打氣筒、石灰.……無物不可開鎖。
但問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手頭上最接近撬鎖工具的，就是金屬環，
而三個金屬環直徑小，硬度強，李昂稍微有些供血失衡的雙手沒力氣將其掰直，
牙齒又因為腦袋位置的緣故，沒辦法配合雙手將金屬環咬開。
「不給任何工具，就只能正常開鎖了。」
李昂將三把鑰匙捏在左手的拇指與食指中指之間，仔細觀察，
三把都是仿銅材質的一字型鑰匙，有著鑰匙齒，對應掛鎖里的彈珠結構，
「嗯？」
李昂將三把鑰匙放在燈光下仔細比對，發現了問題所在。
B鑰匙與C鑰匙都有斷裂橫截面，從橫截面的形狀來看，二者是能吻合得上的，並且齒形形狀也能吻合。
看上去，BC鑰匙，應該可以組成一把與一號一致的鑰匙。
但是，A鑰匙的齒形數量，為六個，
而BC鑰匙組成一把后的齒形，只有五個，
並且兩者的長度，也有一定不同——A鑰匙的總長度，要比B和C加起來還長。
「BC不是一把完整鑰匙斷裂開來的兩截？或者說它們對應的不是這把鎖？又或者說，A才是另外一把鎖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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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遲疑了片刻，
在沒有任何輔助工具的條件下，貿然把鑰匙插進鎖芯里，很可能出現鑰匙不對，
卡住，甚至是斷裂的情況，無法補救。
「那就先試試B鑰匙吧。」
李昂深吸了一口氣，將只有上半部分的B鑰匙插入到鎖芯當中，試圖旋轉撥動。
鎖芯入口處有點鬆動，B鑰匙可以前後轉動打開兩三毫米的距離，但怎麼也無法轉到九十度。
「剛才我確實聽見了鎖芯里，彈珠移動的聲音，雖然鑰匙沒能轉動，也不知道有幾顆彈珠移動，但B鑰匙並沒有卡死在裡面。」
接下來，是A鑰匙。
李昂將完整的A鑰匙插入鎖芯之中，依舊轉不動。
「嗯？這是什麼意思？」
鎖芯是鎖具的心臟，
通常來講，機械鎖按結構可以分為葉片與彈子兩種類型，前者優於後者。
一把鎖的鎖芯內，彈珠與葉片結構越多越複雜，撬鎖難度也越大——這是因為，鎖芯里的彈珠葉片結構，是呈犬牙狀殘次不齊排列的，可以上下移動。
鑰匙插入鎖芯，鑰匙的齒形擠壓鎖芯葉片，就會使其向上抬，
如果是正確的鑰匙，就可以做到所有葉片全部同時歸位，完成開鎖——也就是所謂的一把鑰匙開一把鎖。
撬鎖的基本原理，就是用鐵絲、鐵片等異物，去翹起鎖芯內的彈珠葉片，使其歸位，從而完成開鎖——萬能鑰匙差不多也是這個道理。
「A鑰匙行不通，就只有用C鑰匙了。」
李昂深吸一口氣，將C鑰匙一點一點推入鎖芯，仔細傾聽，聽裡面彈珠移動的聲音，同時不斷轉動C鑰匙，試圖開啟鎖芯。
可惜，直到C鑰匙幾乎快完全進入鎖芯，鎖也沒有開啟。
「要是把C鑰匙推進去的話，就弄不出來了。剛才我試過，另外兩把鑰匙以及金屬環都沒有磁性，無法將斷裂的C鑰匙吸出……」
李昂遲疑了一下，剛要將C鑰匙取出，腦海中瞬間閃過A鑰匙的形狀，「等等，剛才我記得A鑰匙插到底的時候，鑰匙柄露出了一部分，並沒有完全吻合。
誤差長度，剛好等同於A鑰匙，與BC鑰匙加起來的長度之差。
也就是說，這是暗示，
暗示A鑰匙無法完全吻合的鎖芯，可以被BC鑰匙加起來吻合。」
李昂精神一振，不再猶豫將C鑰匙推入其中，同時，將B鑰匙也插了進去，
鑰匙柄剛好與鎖身貼合，分毫不差。
「呵。」
李昂咧嘴一笑，再轉動B鑰匙的鑰匙柄。
依舊不動。
「嗯？」
李昂眼睛一眯，正反方向來迴旋轉，費了一番力氣，也沒能將鑰匙轉動。
「我漏掉了什麼地方？不應該啊，剛才我明確聽到所有彈珠向上彈的聲音，不管是下半部分還是上半部分。
等等，難道說……」
李昂將只有上半部分的B鑰匙，沿著鎖身一側，稍稍向後壓動，
只聽「咔嚓」一聲，
像是觸發了什麼開關一般，B鑰匙突然就可以轉動了。
「果然.……如果C鑰匙已經完全進入了鎖芯的後半部分，並且全部開啟了彈珠，那麼問題就出在B鑰匙上。
這把鎖的鎖芯，應該是分為兩個複合結構，一前一後。
前後兩個結構可以被B和C開啟，但同時，前後兩個複合結構又互相干擾，
B鑰匙開啟的結構裡面的豎狀彈珠，會像門栓一樣，鎖住C鑰匙負責的後方結構。
只有把B鑰匙向下壓，才能開啟那個隱藏的門栓，
這也正是鎖身的鑰匙入口處，有點鬆動的原因——它本來就是個活動開關。」
李昂咬著手電筒，深吸一口氣，將B鑰匙轉到底，
伴隨著「咔嚓」一聲，掛鎖的銀白鎖梁向上彈起。
鎖開了。
「呵……」
李昂搖了搖頭，將掛鎖慢慢旋轉，令曲形鎖梁，不再栓住手銬銬環。
束縛掙脫！
李昂取下了掛鎖，站直身子，甩了甩被擠壓得生疼的雙手手腕，拿下了嘴上銜著的手電筒。
雖然銬環還沒有完全取下，仍然有點變扭，但至少他已經恢復了自由活動能力，也不用擔心雙手供血失衡。
「呼。」
李昂隨手將掛鎖上的B鑰匙抽了出來，
可能是因為鎖芯分為兩部分的緣故，銀白鎖梁也掉了出來。
他將AB鑰匙以及掛鎖鎖梁、鎖身一起放進兜里，
高檔西服的口袋裡空空如也，比李昂的臉還要乾淨，給不到任何信息。
他拿著手電筒觀察房屋，先是輕輕敲了敲每一塊地板，再敲了敲每一塊牆壁，扯下牆紙，並未發現現暗門，
剛才栓著李昂的金屬管道，則通過鐵釘與牆壁牢牢地固定在一起，動彈不得，顯然不能拆下來當防身用的武器。
「接下來要搜索的是.……牆角的這些箱子。」
李昂走出兩步，來到箱子前蹲下，翻找了幾遍，發現四個敞開的紙箱里，裝了滿滿當當的唱片，黑膠唱片和CD光碟都有。
通過唱片封面，可以發現這些歌曲，大多來自於現實世界二十世紀末的美利堅明星。
瑪利亞·凱莉，惠特妮·休斯頓，席琳迪翁，邁克爾·傑克遜等等。
「唱片的保存狀態都很不錯。這棟房子的主人是剛搬家的音樂愛好者？」
一階段任務目標沒有標明時間限制，整個房間可能還有別的線索，
李昂不急著逃離，他先是翻看了所有唱片，再把唱片拆出來放地上，翻看唱片包裝，以及紙箱。
里裡外外都搜索了一遍，甚至把紙箱撕成了一小塊一小塊，
最後才確認這就是裝唱片的普通箱子，沒有藏著密碼、鑰匙、螺絲刀之類的關鍵道具。
「好吧，那麼其他東西呢？」
李昂站起身來，看向牆壁上的那根金屬管道。
他走上前去，左手扶住牆壁，右腳踩在金屬管道，慢慢推動左臂，將身體重心右移，
整個人貼著牆壁，站在金屬管道上，雙手去觸碰中央空調的柵格狀出風口。
這個角度，他剛好能勉強夠到出風口，將指頭探進去兩三厘米左右。
李昂摸索了兩分鐘，除了滿手灰外一無所獲。
出風口附近沒有東西，
而且柵格狀出風口是金屬材質的，裡面的螺母需要用曲柄螺絲刀才能擰開，光憑李昂自己雙手做不到。
找不到更多線索，李昂也沒怎麼失落，
他拍去手上灰塵，看向房間的唯一一扇門。
「全都搜索完，那就只剩這扇門了。」
李昂左手從口袋裡掏出掛鎖的沉重鎖身，當做武器，極為警惕地接近房門，
用右手，隔著黑膠唱片的紙質包裝，握住了門把手（防止門把手塗毒這樣的小概率事件，順便可以防止手掌在門把手上留下指紋），慢慢下拉。
門把手向下轉動，出乎意料地順滑，
沒有任何阻礙的，門開了。
「嗯？」
這麼順利反而有些奇怪詭異，李昂眉頭微皺，將木門慢慢拉開一條縫隙，朝外面張望。
和他想象中不同，房間外面的景象，就是條非常普通的美式民宅走廊。
天花板掛著球狀燈泡，
地上鋪著地毯，
牆上貼著米黃色的帶花紋牆紙，掛有幾張風景畫——風景畫的畫框並不高檔，畫本身也只是批量生產的印刷產品。
李昂所在房間的正對面，是一扇同樣造型的木門，並未開啟。
走廊的左側，是個L形拐角，拐角處的燈光沒亮，
隱約可以看見擺在角落裡的半身高凳子，以及擺放在上面的景觀植物。
走廊的右側，則通往屋子的開放式廚房。
廚房的燈光沒有亮，
借著走廊燈光，能隱約看見開放式廚房中間的操作台，以及廚房後方的餐廳里的餐桌、椅子。
「北歐風格裝修，經濟條件不算特別好，但能看出比較溫馨，家庭主人頗為勤快——操作台上沒有油煙與未清洗的碗筷，桌椅凳子擺放得井然有序，走廊里的地毯也很乾凈整潔。
夫妻兩人居住，可能會有小孩。」
李昂默默思考著看到的一切，突然間，
餐廳左側亮起了一道黯淡光芒，一個成年男性的聲音打破了房屋的寂靜。
「.……歡迎回來，這裡是蒙特利電視台.……」
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從餐廳左側傳來，聽上去像是電視台里的男主持人。
有人在房間里看電視？
李昂挑起眉梢，連按兩下手電筒按鈕——這手電筒按一下是常亮，按第二下是防暴模式，會不斷發出閃爍強光，足以恍瞎人眼。
按第三下，才是關閉。
他關閉手電筒，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用紙箱殘片將房門堵上，防止房門徹底關閉，
然後沒向光源傳來的餐廳左方走去，
而走向了正對面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