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令牌（4K）
信息。
海量的冗餘繁雜信息，在腦海中堆疊，沉積。
李昂駕駛著美洲豹Ⅱ型號高速摩托載具，在昏暗樓層中風馳電掣，
漆黑的摩托車頭盔，反射著寂寥空間兩側牆壁上的應急燈光，如一道道流星般掠過。
腦蟲們利用偵查兵蟲收集信息，再對信息進行分類、整理、匯總，
將異常的、值得注意的情報，通過神力鏈接，直接傳輸給李昂。
之前蟲巢還在海底的時候，只需要提防可能存在的人類文明探測器，
等到蟲群在海溝建立蟲巢、工蟲全部擬態完成之後，信息傳輸量就小了很多。
而現在，蟲巢解除限制之後，信息量陡然增大，在李昂腦海中形成陣陣無法屏蔽的雜亂噪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著理智值。
藉助邪神手辦膠泥傳輸過來，不僅僅是信息，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比如……腦蟲們的情緒。
對造物主的無限憧憬與崇敬，對知識的渴望，對得到慈父與聖女認同的希冀，乃至對其他有所成就的腦蟲的羨慕與嫉妒（很可能連許多腦蟲自身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擁有自我意識的腦蟲，在與外界接觸、交互過程中，自然而然地產生了種種不同的想法與情緒。
這些目前尚淺的情感，混雜在他們向造物主祈禱傳遞的信息當中，積少成多，聚沙成塔，形成雜音。
使得李昂每時每刻，都在接受著蟲巢意志的反饋，抵抗著繁多複雜情感的沖刷。
壞處是李昂必須全程集中注意力，不能有任何鬆懈分神，
好處則是這個過程中，他不斷主動、被動地直面內心，認識著自身，
對於「李昂」的認知，越來越深刻。
自我認知，其實是一個相當漫長、痛苦、艱難的過程，
需要對自身進行長時間的、客觀的觀察，對自身的想法、願望、行為進行冷靜判斷與評估，並從內因與外因、過去與現在層面，分析這一切的原因。
如同對著鏡子觀察自我，看清楚鏡中自己的樣貌，看清楚每一根毛髮，每一個藏污納垢的毛孔，每一隻骯髒扭曲的蟎蟲，
甚至要透過皮囊，分析出構成外表的內在骨骼。
李昂遠比絕大多數同齡人早熟，他的心靈如同一塊堅固頑石，長久以來，一直刻意包裹在岩層之中。
外人絕難想象、猜測到李昂的真實想法，
連他自己，有時候也會被「李昂」這一身份塑造的偽裝所迷惑，像是假笑了太久，忘了什麼才是真正開心快樂的笑容。
蟲巢的心靈洗刷，反倒成了一次很好的機會，
李昂逐漸認識到了自身思維與記憶的狀況，並能夠對自身心理活動，進行一定程度的控制，如果木偶師觀察木偶一般，居高臨下審視、洞察自身，
使自身意志，錨定不變，
以抵擋蟲巢意志的沖刷。
心靈上的高強度磨礪，使得李昂的靈能水平突飛猛進，施展心靈異能的技藝，也取得長遠進展。
隱隱約約推開了三級靈能的門扉。
加上靈能可以提升理智值上限，提升理智值恢復速度，正好抵消掉神力鏈接造成的理智值消耗。
令他能夠行動如常，不會表露出任何遲緩遲鈍。
「逐風者的人在劫獄么.……」
李昂駕駛摩托，拐過拐角，將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拋之腦後，交給腦蟲處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
蟲巢的偵查兵蟲四處擴散，逐漸確定，失落世界目前確實多出了一股未知勢力。
他們由妖獸與人類組成，力量體系繁多複雜，在各個樓層中隨機出現，攻擊現世玩家，
將其殺死，
或使用特製繩索，將其牢牢捆住，並帶往下方樓層。
不過由於這些個體生命行動迅捷，感知敏銳，偵查兵蟲沒辦法跟得太近，
稍不注意，就會被對方過於靈活的機動速度，給甩掉。
即便如此，李昂與蟲巢腦蟲們依舊想到了辦法——讓偵查兵蟲攜帶不同型號的微量孢子前往各樓層散播，
只要在散布著孢子的樓層中經過，身上就會沾染微不可察的、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改變的極少量孢子氣味。
蟲巢可以根據孢子軌跡，來確認失落世界所有活物的行動方向。
「從哪些人的行為來看，幾乎可以確定他們就是異域玩家，唯二的問題，就是他們的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以及目的。」
李昂心思急轉，思索道：「系統對於失落世界的說法，是『玩家之間可以相互攻擊，當倖存玩家變為五十時，剩餘玩家自動進入正式的門扉爭奪戰。若時限結束人數仍多餘五十，則按表現淘汰至五十人。』
其中並沒有涉及到異域玩家……」
李昂正式遇到的異世界玩家，仔細想來，好像也就是【高維駭入】劇本任務中，以尤里與甘道夫長相示人的兩位存在，
他們允許李昂等人完成任務，並在完成任務后，友善提醒，要李昂等人回去提醒其他的現世玩家，必須要贏得門扉爭奪戰。
既然是「贏得」，那自然不會是內部消化名額，而是會有競爭對手存在，
也許當時，尤里與甘道夫就在暗示目前失落世界的形式……
「信息還是太少了。」
李昂目光閃爍，默默道：「目前觀察到的情況是，異域生命對於地球玩家，非殺即綁，下手不留情面。
而且被綁架的地球玩家，明顯是在三百強中，排在比較後面的。
如果是要用地球玩家血祭，或者拿地球玩家煉製傀儡，那自然是數量越多、質量越高越好。
這麼想的話，也許對方的目的，是為了控制住地球玩家數量，
令玩家數量逐步降低到50名，人為地提前觸發門扉爭奪環節——如果晉級的五十名地球玩家都是弱者，對於他們可能會很有利。」
李昂不動聲色想道：「當然這些都只是假設。
最高效的辦法，還是直接綁架一名異域玩家，提取記憶，弄清楚他們的計劃。
如果可能，盡量挫敗對方的陰謀。
鑒於蟲巢不能離我太遠，
現在也是時候讓『李日升』這個身份，以合理的方式，正式出場了……」
想通關節，李昂表面上駕駛車輛風馳電掣，內心中思緒涌動，靈能術士強烈的個人意志，藉助神力鏈接，傳達至大量蟲巢單位。
————
42層爆發的某場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全球超自然聯盟的星雲，漂浮於半空之中，眼眸中璀璨星光流轉，手掌前伸下壓，憑空召喚出能夠吸收能量與個體心智的星界物質（閃爍著星辰光芒的非固體非液體非氣體的物質，類似超臨界態）
困住兩名穿著古代衣物人士的手腳。
「你們到底是誰？」
站在地上的阿琳娜沉聲質問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咔嚓。
星雲驅動星界物質，折斷了其中一人的手掌——他正試圖拿出並按動一塊金色令牌。
令牌應聲墜地，那人臉上也露出決絕神色，他向同伴喊了一句異域語言，兩人身軀便如同吹了氣的氣球一般，急速膨脹，
連星雲召喚出的星界物質也無法壓制。
轟轟！
爆炸響徹樓層，兩人之前待著的位置，已經變為了直徑十米的深邃陷坑，
陷坑中焦黑一片，瀰漫著硫磺氣息，隱約還能看見一些泥土因為高溫灼燒，而呈現出玻璃一般的結晶化痕迹。
「竟然自盡了……」
星雲從半空中慢慢降落，臉色有些蒼白——她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利用星界物質在她們兩人前方製作出了一面巨型盾牌，勉強擋住了爆炸衝擊波。
阿琳娜扶住了星雲，沉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
星雲搖了搖頭，有些后怕地撤去千瘡百孔的星質盾牌，掃視凹陷深坑，喃喃道：「那塊令牌.……」
「在我這裡。」
阿琳娜手中托舉起了兩名異域玩家拿出的金色令牌，沒有直接與手掌接觸，而是利用手掌中生出的上升氣流，使令牌懸浮於掌上。
【名稱：私刻援神契】
【類型：消耗品】
【品質：完美】
【特效：援神。召喚援神契所契約的存在，使後者直接傳送出現在令牌周圍，或將超凡力量遠程傳導至使用私刻援神契者體內】
【消耗：無】
【冷卻時間：無】
【使用條件：智力屬性高於等於10點，感知屬性高於等於10點，使用者為離微山受籙法師】
【備註：距離越遠，傳送效果越差，對能量與信息的損耗越大】
【備註：契約者可拒絕援神契響應】
【備註：該援神契屬於離微山受籙法師丹辰子所有】
【備註：呼風，喚雨，召神，遣將，降臨法壇，護送亡魂，驅邪鎮魔】
令牌竟然是一件完美級的消耗型道具？
驚訝錯愕情緒同時浮現在星雲與阿琳娜心頭。
「這應該是東方道教在齋醮科儀中經常使用的法器吧。」
作為逐風者節目的導師以及經驗豐富、眼界開闊的高級玩家，阿琳娜自然是看過世界不同地區的力量傳承體系資料的，對於東方道教並不陌生，
「東方大部分的法事活動，無論是向天神奏明文書，還是求雨祈晴、止風禱雪、驅使鬼神，都需要用棗木節、石榴木、柏木等材質的令牌來發號施令，否則鬼神就不會聽從命令。
製作令牌、使用令牌、祭煉令牌的整個過程，對於外人來說繁瑣無比。」
阿琳娜頓了一下，低聲說道：「這件道具的名字是【私刻援神契】，並且在備註中，也標明了令牌所契約的存在。
考慮到令牌畢竟只是完美級消耗品，而非史詩級、傳說級道具，
估計沒有跨越世界、傳輸能量的功能。
也就是說，令牌的契約者，所謂的離微山受籙法師丹辰子，就在失落世界內部。」
「嗯……」
星雲點了點頭，沉聲道：「而且這件道具規定使用者必須是離微山受籙法師，也就是說剛才自盡的那兩個玩家，也屬於離微山勢力。
你說，他們會不會是異學會那邊的.……」
「應該不是。」
阿琳娜搖搖頭，「我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東方有所謂離微山的勢力，就算是異學會也不可能隱藏得這麼好。
何況，如果他們真是異學會的分支玩家，那肯定不會直接當著偵測器的面，自行了斷——異學會的力量體系，對天賦的要求極為恐怖，
人數稀少，傳承艱難，每名成員都無比珍貴。
就算被其他勢力俘虜了，被剝奪了投降能力，
也會提出交易，交出物品裝備，換取一條退賽投降的生路。」
「那這到底是……」
星雲眉頭緊鎖，隱隱猜到了什麼，與阿琳娜對視一眼，將異域玩家的可能性，埋藏在了心底，並沒有在偵測器鏡頭前說出來。
她們是全球超自然聯盟的高級幹員，擁有接觸機密的許可權，看到過關於異界玩家的部分資料。
機獸、安全警衛、不明所以的《群星歸位之時》系列漫畫、自相殘殺的地球玩家，
現在又多出了與東方古代道門傳承體系相似的異界玩家.……
繁瑣情報，在腦海中逐漸形成一張錯綜複雜的蛛網，隱隱能看出某種事物的形狀，卻始終看不真切。
阿琳娜與星雲沉默以對，隨著時間流逝，一旁的系統偵測器超出凝視時限，自動消失。
「我們現在怎麼做？」
星雲掃了眼偵測器失蹤的位置，沉聲問道。
「如果有異域玩家的話，那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阿琳娜思索片刻，回答道：「之前的鬥爭，還是地球內部的競爭，無論哪個勢力勝出，最終的獎品都會是地球的各方勢力。
但現在出現了異界人士，而且從他們的表現看，來者不善.……
我想，我們需要團結其他人。
剛才遭遇異界玩家的畫面，你錄製下來了嗎？」
「錄製了。」
星雲點點頭，用手指敲了敲全球超自然聯盟聯盟制服胸口的紐扣形攝像頭。
阿琳娜鬆了口氣，「好，如果遇見其他的現世玩家，我們就用錄製下的視頻，說服對方加入我們，團結起來，弄清楚目前狀況.……」
話音未落，密集奔踏聲，自遠處隧道傳來。
蟻群。
海量巨型蟻群，幾乎填滿了整條隧道，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步足。
剛剛消失的偵測器再次出現，清晰記錄下了阿琳娜與星雲臉上的驚愕神情，以及她們口中的驚呼聲，
「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