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刀勞
濃霧之中，一群人舉著手電筒走在路上。
轎車、麵包車、公交車、救護車，
所有的街邊車輛統統熄火，車中看不見半點人影。
有懂汽車維修的食客上去搗鼓了好一陣子，也沒能發動哪怕一輛車。
按照這位食客的說法，車輛的零部件全部都在，找不出任何出了故障的地方，
但就是發動不起來，也找不到故障的具體原因。
衛凌嵐拿出來的無人機同樣無法在濃霧當中正常飛行，帶熱成像探照功能的單兵頭盔式望遠鏡倒是還可以使用。
紅外線一路探測過去，沒有發現除了餐廳眾人之外的任何活人，
甚至連鳥類、流浪貓狗之類的活物都沒有。
彷彿，這座城市裡只剩下了他們.……
人們惶恐不安，竊竊私語著，
走在隊伍後方的衛父衛母幾經猶豫，最後還是忍不住小聲對女兒問道，
「嵐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衛父是工程師，衛母是家居設計師，夫妻倆都是高收入的高級知識分。
優渥的家境，足以讓他們支持衛凌嵐選擇自己喜愛的事業。
未曾想，數月不見，
印象中乖巧懂事的女兒，竟然變成了端著榴彈發射器對著老鼠怪物狂轟濫炸的「女強人」，還有了莫名其妙的官方背景。
而且眼下這種詭異的環境，也與他們固定已久的世界觀完全相悖。
拿錢辦事、敬業愛崗的李昂也學著衛父衛母的樣子，憂心忡忡地問道：「是啊，嵐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一旁同樣惶恐不安的王叢珊差點沒被空氣噎住，都這時候了你還在演戲，服了。
王叢珊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輕輕掐了李昂一把，後者彷彿完全察覺不到疼痛一樣，皺著眉頭焦急說道，
「嵐嵐，你.……你是不是被核輻射了啊？會不會長出什麼綠色藍色紅色鱗片啊？對我們未來的孩子會不會有影響啊？」
……
兄弟，我只給了你兩千，真的，你不用這麼賣力的。
感覺一陣頭疼腦熱的衛凌嵐乾笑了一下，旋即面色一正，繼續趕路的同時，對父母輕聲說道，
「爸，媽，我很好，現在.……算是被官方招募了吧，你們不用擔心。
更多的情況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你們就待在我旁邊，等走出這片霧，我再告訴你們。」
衛父衛母面面相覷，雖有無數疑問，也只能埋在心中。
打發了父母，衛凌嵐忍不住吁了口氣。
其實對於眼下這種濃霧瀰漫的情況，她並不是全然不知。
作為特事局機動特遣隊的編外人員，衛凌嵐平時的職責就是訓練與巡街。
訓練很好理解，特事局會為前來投誠的玩家提供基礎技能的培訓課程，如外語、徒手搏鬥、槍械射擊、汽車維修等等。
眼下玩家資格還非常稀缺，每支特遣小隊都能配置一個完整的專家團隊，收集玩家各項數據的同時，
輔助玩家與科研團隊配合，進行各種實驗，
並在閑暇時間，指導玩家進行訓練。
除此之外，特事局也會下發各類制式裝備道具，
鼓勵玩家們在不致死致殘的前提條件下，於特製場地內，拿出全部實力進行互毆，以收集數據、鍛煉戰鬥能力——
反正有專門的醫療團隊二十四小時待命，還有來自殺場遊戲里的醫療道具以防萬一。
官方機構還是很靠譜的，無論是能夠調用的資源總量，還是對於時間利用的效率，都遠遠強於孤狼玩家。
在特事局的支持下，衛凌嵐才能從區區一介文藝女青年，迅速進化成一名標準線之上的戰士。
至於巡街——隨著殺場遊戲的不斷推進，各類有著嚴重危害性的離奇事件也層出不窮，
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派出機動特遣隊在城市裡不斷巡邏，提前發現異常事件，使其轉變成任務，再將其解決。
特事局裡不僅有共享的任務日誌，上層也會有選擇地將一些關鍵機密，下發給外勤人員。
衛凌嵐很清楚，早在一個月之前，殷市各地就出現了小規模的迷霧現象。
一名下水道工人，聲稱他的同伴在下水道里被一團霧氣所吞噬；
一個流浪漢報警說他在某條濃霧瀰漫的小巷裡，聽到了一群人的慘叫與求救；
一群釣魚者去江邊釣魚，突然間濃霧瀰漫，等到霧氣散盡時，他們發現湖中心小島上的某個釣客已經消失不見，搜救團隊前來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濃霧現象已經引起了殷市特事局的高度重視，為此專門成立了一隻專業團隊，試圖破解這一異變。
「之前所有的報告都表明，濃霧只會在夜間出現，怎麼今天就在白天發生了.……」
衛凌嵐心中默默道，「而且還一次性吞沒了這麼多人……」
所有關於迷霧的調查報告，都沒有倖存者生還的記錄。
正當衛凌嵐思索為什麼系統會認為「禾山路149」會是安全地點的時候，隊伍前方出現了騷亂。
迷霧之中傳來了某種密集聲響，
「噠噠噠，噠噠噠」像是有數十把刀刃，在用刀尖戳擊著水泥路面。
「呃啊！！」
凄厲的咆哮聲從濃霧中傳來，
人群騷動不安，拿著手電筒的手掌不住發抖。
衛凌嵐同樣有些緊張，她的紅外線探測儀里沒有顯示任何異常，脊背寒毛卻根根豎起。
站在隊伍前方的柴大小姐面不改色，負手而立，
她明確感覺到霧中有著濃郁陰氣，應該是一大群刀勞鬼，總數大概在……三十個左右？
隨著時間推移，這一數字還在不斷增加，四十個，五十個.……
所謂刀勞鬼，據東晉的史學家干寶的《搜神記》卷十二記載，是一種出沒於臨川間諸山的鬼怪，
常伴隨大風大雨出沒，聲音如同活人咆哮，能噴射毒液，
被毒液噴到的地方頃刻間就會發腫，半天之內就會致人死亡。
麻煩啊.……
柴翠翹忍住了回頭看向李昂的衝動，下意識地攥住了拳頭。
鬼魂按照神志清醒程度，大致可以分為兩類，
第一類是柴翠翹這樣的厲鬼，因怨恨憎怒而生，有著清醒的報復意識、明確的報復對象，會主動尋找替身。
如果寄居在陰氣充裕之地，講不定還能走上修鍊道路，一步步成為鬼王。
第二類，就是被怨氣吞噬了徹底神志的鬼怪。這類鬼魂不僅形體扭曲，個體意識也很淡薄，只會無差別地攻擊領地生靈。
長得丑，腦子笨，沒啥前途，但實力強勁。
周圍這些刀勞鬼就屬於第二種。
柴翠翹死後也沒見過刀勞鬼，只是在群妖宴上有所聽聞，刀勞鬼分為雌雄，只會小規模地出沒在深山之中的陰暗潮濕處。
這麼一大群鬼怪，怎麼會出現在濃霧之中？
隱匿於霧氣之中的眾多刀勞鬼圍住了人群，卻被沒有上前攻擊，只是默默積聚著數量，不斷地用刀刃般的手臂腳掌，來回戳著地面。
刀尖點地之聲密集如同雨點，低沉嚎叫此起彼伏。
衛凌嵐的手指穩穩扣在榴彈發射器的扳機上，肩膀卻隱隱有些顫抖——將感知屬性堆高的她，能清晰感覺到濃霧中傳來的壓迫感。
「再這樣下去不行啊。」
柴翠翹緊繃著臉，很想轉過頭去大聲問問李昂該怎麼做。
面對智商低下、嗜血好戰的刀勞鬼，就算是李昂恐怕也只能老老實實硬剛一波，使不出什麼騷操作。
那麼，是原地開戰，還是突圍衝鋒？
她有自信能配合李昂衝殺出去，但是這裡的人……恐怕救不了幾個。
反正李昂絕對會優先救那個姓王的小浪蹄子就是了。
嘖。
驀然間，刀勞鬼群停止了一切聲響。
噠噠噠。
刀尖輕觸著地面，一道龐大陰影緩步踏來，破霧而出。
那是一隻三米多高的雌性刀勞鬼，她的上半身大致呈人形，
無眼無鼻，額頭高高凸起，滿口獠牙，兩條手臂的小臂部位急速變窄，化為粗長鋒銳的骨質長刀。
這隻雌性刀勞鬼的皮膚蒼白，未穿衣物，但上身覆蓋著一層骨質板甲，
腹部高高隆起似鼓漲氣球，如懷孕一般，
下身則如蠍子一般延伸出去，呈扁平狀，兩側各有三條同樣化為骨質長刀的步足。
整體造型，有點像蠍子王，醜陋畸形之餘，還有點猙獰兇殘的美感。
「好強.……」
柴翠翹嘴唇一抿，她能清晰感覺到對方身上堪稱恐怖的威壓氣勢，這要放在前世，足以稱為一方鬼王了。
特別是對方手臂那兩柄門板似的扁平骨刀，看起來威懾感十足，就算是真把主戰坦克開來，想必也能輕鬆砍廢。
面對戰戰兢兢、不敢大聲呼吸的人群，刀勞鬼女王將雙臂自然垂落，門板大小的骨刀砸在地上，深深嵌入水泥地面。
她.……在想什麼？
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卻是何故？
藉助貓眼能清晰看到刀勞鬼群的李昂深吸了一口氣，一邊裝出驚懼不已的樣子，將王叢珊拽到身後，
一邊在柴翠翹的面甲下投映字幕，
「接下來，聽我指揮。」
柴翠翹默不聲地眨了眨眼睛，將雙手負在身前，一副雲淡風輕的世外高人做派。
李昂繼續投映道：「你要平靜地轉過頭，對著我們大喊道『你們誰是婦科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