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忘川之水何其苦
2017年2月14日晚,南中國海西月島東南部48海裏海域。
一艘大型遠洋調查船正以21節航速劈波斬浪向南行駛,在驚濤駭浪拍打下遠赴太平洋南部海域執行海底勘探任務。
這艘海洋調查船是隸屬於XX省科學院的「岐瀾號」,由退伍轉業的海軍大校商雪梅任艦長。「岐瀾號」的船體由海軍補給艦改造而成,艦上搭載了省科學院海洋工程研究所研發的最新技術設備,是中國最先進的海洋調查船之一,艦長171米,艦寬26米,排水量達2萬餘噸,船體堅韌性和航速與普通戰鬥型艦船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據說能抵禦10級以上的海上大風,因此,由其執行遠洋任務無疑是相當安全的。
一周前,嚴旭堯經省紀委洛家棟的引薦來到「岐瀾號」上擔任海上救生員。
據洛家棟介紹,近日太平洋南部海域氣象變化異常,前期派往海上執行文物搜索任務的漁政船「天際號」在風暴中失聯。
「天際號」最後信號發出的位置在西月島海域附近,信號的內容是:「報告指揮部,已發現海底文物,正在執行下潛任務。」
「天際號」失聯后,指揮部緊急調度西月島海域附近的艦船前往救援,但因持續的海上強風暴,普通船隻無法接近目標海域。
因此,「岐瀾號」海洋調查船奉命前往支援「天際號」,同時繼續搜索海底文物。
臨行前,洛家棟憂心忡忡地嘆息道:「唉,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對於某些人來說,大海就是法外之地,面對海底的巨量珍貴文物的誘惑,信念發生了動搖,這是非常的危險的事情。旭堯啊,我們高度懷疑天際號的內部發生了問題,甚至是岐瀾號內部也不排除有這種傾向,你一定要暗中保護好商雪梅艦長。」
嚴旭堯躺在「岐瀾號」休息艙內,回憶著洛家棟的話,睡意侵襲,意識模糊了起來。
他又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噩夢,而夢中的他正在做著另一場噩夢。
所謂的夢中夢,時間回溯到了一年前,那時的嚴旭堯還沒有跟沈筠離婚,兩人的關係很甜蜜,他很愛沈筠,但懷疑她外面有人,所以很焦慮、痛苦。
那時,他七歲的女兒薇薇剛好到了上小學的年齡,正在為上一所名牌小學發愁。
嚴旭堯打算讓女兒找個就近的普通學校上學,但妻子沈筠堅決不同意。沈筠認為女兒不能一開始就輸在起跑線上,堅持要女兒去全市最好的師大附小讀書,為這事而兒嚴旭堯沒少受妻子的冷嘲熱諷地奚落。
就在幾分鐘前,嚴旭堯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是妻子沈筠打來的,因為他正在駕車去幼兒園接女兒,所以沒有第時間接電話。
但是,沈筠的電話一直在打,嚴旭堯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抓起了手機,不耐煩地說道:「喂,什麼事這麼著急,等回家再說!」
妻子沈筠在電話里埋怨說:「老公,你在幹什麼,怎麼這麼半天才接我電話?!」
「剛才單位開會,我把手機靜音了,沒及時調過來,所以沒聽見。」
「嚴旭堯,你說你好歹也在法律圈子裡混了這麼多年,要錢沒錢要權沒權不說,現在連為自己的女兒找個好點的小學讀書的人脈也沒有,真讓我覺得心寒,當初嫁給你時就是看好了你是支潛力股,沒想這麼窩囊。」
嚴旭堯一陣心煩氣躁,說道:「老婆,老婆大人,求你少說兩句行不行?給我點時間再想想辦法,我打聽了一下,即便是托關係進師大附小贊助費也得十幾萬,我們現在想想能湊多少錢?」
妻子在電話另一端聞言怒了:「嚴旭堯,你還有臉提錢!你說這些年你為這個家做過什麼,就你那點破工資連薇薇的奶粉錢都不夠,哪一點不是靠我沒日夜工作勉強支撐著。再過幾天就要開學了,我不管你使啥本事,反正咱們薇薇必須要上濱海三小。」
「上你媽啊!」
嚴旭堯把電話掛斷了,生氣地把手機摔在了副駕駛位置上。
嚴旭堯當時正駕車行駛在一個由三條行駛道的城市主路上,車速70公里/小時。
他的車子在最左側的道路上,前方几百米的最右側道路邊上有一個公交車站,一輛巨大的公交車正由最左側道路朝中間第二道車道進行變道。
按照交通規則,那輛大型公交車肯定不會由最右側車道連著變道兩次進入最左側車道,但嚴旭堯前面那輛本田轎車是新手,以為那輛公交車會變道至最左側車道,猛地踩了下急剎車。
但是,因為嚴旭堯與妻子打電話,而且有些生氣,注意力不比平時集中。
所以,對於這種突發性的應急情況,應對不及,等他反應過來要急剎車時,已經晚了。
車子直接高速撞到了前車,發出了轟的一聲巨響。
嚴旭堯眼前一片紅色,頓時失去了知覺,從第一層噩夢中驚醒過來。
他下了床,走到了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對著鏡子照了一下,不禁發出了一聲尖叫。
因為,鏡子里的那個男人不是他自己,而換成了一個陌生的面孔。
蔣雲峰?!
對,就是蔣雲峰,那個在大教堂與沈筠結婚的男人!
嚴旭堯捏了捏自己的臉,發現感覺如此真切,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天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究竟是誰?!
正當他震驚無措時,鏡子突然間變紅了,模糊了起來,那好像是鮮血!
鏡中的人滿臉鮮血!
大地也開始晃動了起來,房屋開始倒塌,彷彿到了世界末日。
「啊——啊——」
隨著船身的一陣劇烈顛簸晃動,嚴旭堯終於從第二層噩夢當中驚醒,喉嚨像被人用力扼過般火辣辣作痛,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夢中夢,兩個夢,都是噩夢!
嚴旭堯撩開窗帘一角,外面天色漸暗,岐瀾號調轉了航向開始加速行駛,被船舶推進器激起的層層白浪掠過船舷,然後在朝尾匯合洶湧的波濤,留下一條銀龍般的閃光水帶,水帶擴大到遠處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他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整個人就像踩在棉花上了一樣左右搖擺站立不穩,得虧伸手及時抓住床架上的護欄這才沒有跌倒。
嚴旭堯彎下身子在床頭櫃位置摸索著找到水袋子,迫不及待擰開瓶塞對準嘴咕咚咕咚灌猛灌了一氣,沒有什麼事情比喉嚨火辣乾渴時大口喝水更過癮了。
當冰涼的液體沿著嗓子進入腹中之後,之前因為緊張而激烈跳動的心臟才緩緩安定下來。
水有點苦,但他的意識逐漸清晰了。
嚴旭堯搖搖晃晃來到洗漱艙,打開水龍頭沖了一把臉,發現自己的面容憔悴蒼白,但那張熟悉的臉依舊沒變。
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一陣疼痛傳來,他回到了現實,懵懵懂懂的現實。
這一年多來,嚴旭堯被各種光怪陸離的噩夢折磨,一刻都不得喘息,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