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電車難題

  「要降落了啊。」聽到這個廣播，安夢瑤心中稍微一松，但也沒有完全失去警惕，越是到最後的時候，越不能放鬆。


  不過看起來，怪物出現的可能性已經幾乎為零。


  李師雙說道：「基本沒事了，按照之前的資料，飛行鬼只會出現在飛機航程的中段，現在航程已經快要結束了，飛行鬼應該不會出來了，除非它改變了行動規律。」


  怪物改變行動規律可不是什麼好事，這可能意味著這個怪物進化了。


  那就更棘手了。


  李師雙說著，又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準時準點，這次航程進行得很順利。


  雖然說怪物不會出現了，但最後半小時，李師雙師徒三人都沒有放鬆。


  「飛機已經開始降落，請大家關閉電子設備，系好安全帶，打開遮光板」


  降落廣播又一次響起，李師雙警惕的同時，下意識的看了江尋一眼，她發現江尋竟然在玩手機，他拇指在屏幕上滑動著，大概是在看提前下載好的小說。


  這讓李師雙秀眉蹙起，且不說飛機起飛降落的時候，要求關閉一切電子設備，這江尋作為一個精神異能者，不發揮自己的優勢，警惕可能出現的怪物，反而在這時候玩手機？


  李師雙已經懶得理會江尋了，其實她心中已經愈發確定，危險不會發生。


  這次旅途，安全了，0.36%的概率，哪有那麼容易撞上。


  但也是因為遇不到怪物，之後一個月的時間裡? 每天都可能要坐八九趟飛機。


  李師雙想到這一點? 也有些頭疼，坐飛機本來就枯燥無聊? 還要時刻警惕著? 太累了。


  還是早點遇到飛行鬼比較好。


  飛機穿過了低矮的雲層，地面上的景象已經清晰可見。


  幾分鐘后? 夏都國際機場也出現在了視野中。


  轟隆！


  隨著起落架撞擊地面的震動感，李師雙師徒三人也放下了心? 這場旅途終於結束了。


  「終究還是沒遇到? 以後要天天坐飛機了，坐到吐。」


  安夢瑤抱怨道，這麼枯燥的事情，想想就讓人沮喪。


  這時候?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 轉頭看向江尋，就這小子，還誇下海口說三天解決飛行鬼。


  她不禁對江尋道：「你不是說，我們這次肯定會遇到飛行鬼嗎？」


  「是啊。」江尋一邊滑手機，一邊很淡定的說道。


  「呵呵。」安夢瑤氣笑了? 「現在飛機都落地了，你還死鴨子嘴硬？難不成你覺得飛行鬼會在地面上出現？」


  「好了師妹? 沒必要跟他說什麼了，我們下飛機吧。」孟宇拉了拉安夢瑤? 跟這種胡攪蠻纏的人，根本講不通道理。


  江尋放下手機? 看了安夢瑤一眼：「你不是精神系異能者嗎？你為什麼也會以為我們的飛機落地了？」


  江尋說到這裡? 安夢瑤猛地一怔。


  什麼？

  「你開啟精神領域的話? 應該能看到我手機上的頁面吧？好歹發揮一下你作為精神系異能者的優勢，搜集一下情報，這麼明顯的細節都注意不到，還怎麼可能找到隱匿起來的飛行鬼？」


  江尋說的安夢瑤一愣一愣的，不過她還是開啟精神領域，看了一眼江尋的手機頁面。


  這一看，她徹底懵了。


  「衝浪新聞：最新消息，今日下午三點，由玉華始發，飛往夏都的a896次航班，發生不明原因空難，目前正在展開搜救工作，已經確認十二具屍體」


  看到這個新聞，一股透徹心腹的寒意襲遍安夢瑤全身，a896次航班，不正是他們乘坐的航班嗎？

  「師妹，你怎麼了？」孟宇發現安夢瑤不對勁。


  安夢瑤獃獃的轉過頭來，脖子像是生鏽了軸承一樣，僵硬而緩慢：「我我們的飛機墜毀了」


  「什麼！？」


  「a896次航班墜毀了」安夢瑤重複道。


  「怎麼可能，我們現在不正在飛機上嗎？」孟宇感到莫名其妙。


  「是新聞報道的，就在江尋的手機上衝浪新聞。」


  「手機？新聞？」李師雙臉色一變，她立刻鬆開安全帶起身，她原本以為江尋在拿手機看小說，現在看來，他之前一直在看新聞。


  飛機飛行期間，手機有信號嗎？他怎麼看到的新聞？

  而且，他既然會主動看新聞，莫非他已經猜到飛機會出事了？


  李師雙快步向江尋走來。


  「哎！這位乘客，飛機還在滑行，請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等飛機停穩之後，我們會調亮指示燈」


  一個空姐急忙說道，但是李師雙哪裡會理會，她已經走到了江尋身邊：「手機借我看一下。」


  說著她也不等江尋同意，就拿過了江尋的手機。


  果然上面顯示的衝浪新聞的頁面，看到新聞內容之後，李師雙只覺得心中發冷，如果說飛機墜毀了，那麼飛機坐著的這些人呢？


  包括自己，為什麼他們都好好的？

  總不至於他們都在墜毀中死去了，現在是鬼吧？


  「看完了手機可以還我了嗎？」


  江尋伸出手來，事態緊急，他也沒有計較李師雙奪他手機的事情。


  「你的手機，顯示沒有信號。」


  李師雙看了一眼江尋手機的右上角。


  「剛才廣播的時候，有一些斷斷續續的信號，現在已經沒了。」


  李師雙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開機后，果然也沒有信號。


  按道理說，飛機已經落地，還沒有信號本來就不正常，毫無疑問，這架飛機真的出事了，那麼問題是他們現在降落在了哪裡？

  又或者說他們已經在某種意義上死去了？


  李師雙不禁看向了窗外，透過兩層舷窗，李師雙看到了夏都霧蒙蒙的天空，此時，a896次航班孤零零的滑行在夏都國際機場的跑道上。


  這巨大的機場，靜悄悄的，一個地勤人員都沒有看到，只有十幾家飛機雜亂無章的停落在機場四周。


  為什麼會沒人

  李師雙莫名的感覺，此時的夏都國際機場，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江兄，這是怎麼回事？」在江尋不遠處，周玉坤神色略微緊張，從江尋和李師雙交談的隻言片語中，他已經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這架飛機上，出現了怪物？」


  江尋點了點頭。


  得到江尋的肯定，周玉坤苦笑：「我們這才剛來太夏就碰到怪物，我們這運氣也太差了。」


  江尋道：「你們的運氣本來不差，可惜你們坐飛機的時候遇到了我」


  「江兄你這就是開玩笑了，遇到你我們一家還有救，要是沒遇到你我們不是死定了。」


  「飛機還沒有停穩啊，麻煩你們能不能回到座位上？」空姐看自己屢次出言制止，這些人根本就不聽，已經有點生氣了，「還有，飛行員還要跟塔台聯繫，請你們不要用手機干擾信號。」


  「我們的飛機出事了。」李師雙打斷空姐，同時也是對飛機上的所有人宣布，「我們原本乘坐的a896次航班，現在已經墜毀了。」


  聽到李師雙的話，整架飛機的人都愣住了，空姐也獃獃的看著李師雙。


  下一秒，就有人笑了起來，這人是有病吧，飛機都落地了，而且安全抵達夏都國際機場，她居然說飛機墜毀了。


  一時間，乘客們交頭接耳，有說有笑，根本沒人理會李師雙。


  李師雙冷聲道：「我是此間桃園的獵鬼人，這次我們的行動一共有七位獵鬼人參與，我們已經確認飛機出現了異常，現在所有人保持不動，不要離開自己的位置上，機艙的一切，交由我指揮。」


  獵鬼人？

  這些飛機乘客都是普通人，他們雖然聽說過獵鬼人，但實際上對獵鬼人並沒有什麼概念，其實他們絕大多數人，都是還是第一次見到活著的獵鬼人。


  「你說飛機墜毀了，那我們現在坐的是什麼，幽靈飛機嗎？」


  「飛機墜毀，我們怎麼沒死？你該不會說我們都是鬼魂吧？」


  獵鬼人的身份還是起到了一些震懾作用，但李師雙說的實在聽起來太荒謬了，別說普通人了，連安夢瑤、孟宇都覺得這件事非常離譜，有些不可置信。


  李師雙說道：「到底是幽靈飛機，還是其他原因，甚至飛機上有人已經死了我們還無法確定。」


  「有人死了？」一個年輕人聽到李師雙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誰死了，站起來看看？」


  整個飛機上，所有人都睜著眼呢，一個個的活躍得很，怎麼可能有人死了。


  就在這時，江尋開口道：「你為什麼不站起來看看自己？」


  「什麼？」這年輕人愣了一下。


  「你剛剛自己說的，誰死了站起來看看」


  聽到江尋的話，年輕人笑得更厲害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感覺你們神經都不正常」


  然而，似乎因為他笑得太厲害了，以至於，他的下巴忽然就掉了下來


  飛機上的乘客，都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


  年輕人還在笑，但他也覺得不對勁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裡空空如也，連舌頭都沒了。


  他大驚失色，猛地站起身來，可是他這一站起來，他的兩條腿也跟著斷掉了。


  然而，截斷處沒有鮮血流出，他的雙腿、連同褲子一起，變得焦黑如碳。


  年輕人完全獃滯了，這是我的腿？

  我


  「嘭！」


  因為沒有了雙腿，年輕人一頭從座位上栽了下來，他的兩條胳膊也摔斷了，而且斷成了好幾截。


  斷臂同樣沒有鮮血流出，整條胳膊萎縮、焦黑，像是被大火燒過一般。


  接著，他身體裂開，內臟似乎在被看不見的火焰灼燒，直接被烤出了油脂，繼而萎縮、乾癟。


  巨大的恐懼隨之襲遍年輕人全身，他發瘋的想要嘶喊，可是他的喉嚨里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轉眼間，這個年輕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地焦黑的屍塊。


  看到這一幕場景，全場鴉雀無聲。


  在寂靜了幾秒鐘之後，有人發出了驚恐尖叫。


  「不要吵！」李師雙長起來，她面色凝重，「所有人坐在座位上，不要動！」


  李師雙話還沒說完，有一個女人已經崩潰了，她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拼了命的往飛機中段的緊急出口跑。


  她伸手就想去拉緊急出口的把手，可是就在這時，她的身體突然分成了兩截，接著就七零八落，變成了一地焦黑的屍塊滾落出去。


  看到這等情形，李師雙的心微微發顫。


  這種凄慘的死狀，就像是飛機墜毀，又發生了爆炸之後，所留下的屍體的情景。


  肢解分屍、肉身焚燒焦黑


  簡直慘不忍睹。


  一時間，飛機上的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膽子小的嚇得全身顫抖。


  「鬼鬼啊」一個女孩直接嚇暈了過去。


  看到這種情形，江尋輕嘆一聲，內心有些複雜。


  「江尋，你怎麼了？」魚冰凌敏銳的覺察到了江尋的情緒，似乎，此時的江尋有些迷惘。


  這讓魚冰凌有些意外，以往獵殺怪物，哪怕遇到看似無解的怪物，江尋也從不沮喪，他總能冷靜分析，最終找到怪物的弱點。


  哪怕因為怪物過於強大，無法將之擊殺，他也能帶領她和晚晚全身而退。


  「我想到了一個著名的悖論，名叫電車難題」江尋緩緩的說著，「說是一個瘋子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駛來，並且片刻后就要碾壓到他們。而你手邊有一個拉杆，只要拉下拉杆，就能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但是還有一個問題，那個瘋子在那另一條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那麼，你會拉下這個決定六人命運的拉杆嗎？」


  魚冰凌怔了一下，雖然五個人的性命看起來更珍貴一些，但對第六個人而言，他本來不用死，他是無辜的。


  她旋即明白江尋輕嘆的原因了。


  如果不是江尋，這架飛機大概率不會遇到飛行鬼，然而飛行鬼會繼續肆虐，殺死更多的人。


  多數人的生命，和少數人的生命，有時候很難比較。


  「我會拉下來。」魚冰凌想了想，肯定的說道。


  「是啊。我也拉下來了。」江尋笑了笑，眼神逐漸變得明亮，他深知，在這個死亡末世，他也許有那麼一線希望成為救世主，但他無法成為一個無所不能，拯救每一個人的救世主。


  沒有誰天生應該被拯救，也沒有誰天生就該去救別人。這個世界原本已經註定要毀滅，每個人也都會死亡。


  在前世九十九次輪迴中，江尋已經做過許多的惡。


  其中大多數，都是不得已得選擇。


  所以在孽鏡地獄之中，江尋才會留下紛亂複雜的罪惡投影，甚至連孽鏡本身都承受不住，直接碎掉了。


  這一世，江尋已經決定，他要不惜任何代價活下去。